第5章 九龙山

深秋竟有这样大的雷雨,在老人们看来一定是有人作恶,老天降罚了。

越是这样的天气,人的胆子就越小,哪怕是专司看守凶犯的狱吏,也能被这一道道天雷给下破了胆。毕竟他们只见过犯人,很少见死人。

乱葬岗前,狱班班头正带着部曲在挖坑,他们身后的板车上,堆放着九具刚刚死于非命的女眷。

白天的时候还都是娇小可人的姑娘,一晚上没过去就都变成死人了,搁谁心里不犯嘀咕呢。挖着挖着,一个狱吏就顺嘴骂出一句:“真晦气,吃了七八年官家饭,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事。”

班头训他:“谁让你穿着这身衣服呢。”

他无奈低头看了看,胸口那件补服上用楷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差”字。也是,差人有差命,传了这件衣服,可不就是老爷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可这事,实在是损阴德呀。

按照规制,死了人怎么也得停尸两三天,等魂魄回门之后再设堂出殡,尤其是这种冤死的,更得请高僧诵念超度。就这么草草的埋了,万一人家的魂儿回来找后账算谁的?

差人怯怯的问:“头儿,咱要不往前挖一点呢,这地方不吉利啊。”

这人是蓟县衙二十多年的老狱吏,这块地界上多数的事他都门清,这块乱葬岗是三年前洋人跟神拳门大战的时候留下的。兵家多怨鬼,在这种地方挖土,指不定挖出什么来。

他的声音越说越抖:“你想想,那洋人能是什么好玩意?还有那神拳门,那都是喝了符才上战场的亡命徒,这种人死了以后,那不得……”

班头的心里也有些发毛:“别说了!方圆三十里就这么一个乱坟岗,不挖这挖哪?你还想去挖李家的地?万一给李家发现了来找后账,那可不是一二十大板能说过去的。”

嘴上是这么说,班头手上也在起着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不干了!”他把锹子一扔退到一边:“让你说的我心里头瘆得慌,干不下去了。你们动作麻利点,加把……”

话还没说完,一道闪电落下,他猛地看到远处的老林子里好像闪出了两点亮光。

从距离上判断,那光点的实际大小怕是有鸡蛋那么大。绿幽幽的,带着那么股不详的意味,该不会是什么野兽吧?

“哎,你们看那是什么?”

他叫住了正在挖坟的两个狱吏一块看向了那个方向。狱吏转身的一瞬,光点闪了一下,两分为四,大小却没有改变。看动静像是在朝着他们这边过来!

“娘哎!啥玩意啊那是!”一个狱吏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多年养成的警觉心告诉他:来者不善。他马上站起身下了命令:“别挖了,赶快埋……人呢!”

看向身旁的推车时,他彻底慌了,九具尸体全都不见了!推车上只剩下了那张皱皱巴巴的裹尸布。

而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光团又分开了,由四个变成了八个,距离上也越来越近。

“跑!”

电光火石之间,他马上下达了命令,所有的狱吏齐齐扔下手上的锹子,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逃。随着班头的那一声大喊,光团也再次分开,朝着不同方向的狱吏们追了过去。

雷声掩盖了乱坟岗上连绵的惨叫声,闪电再次落下,岗上只剩下了呆血的锹子与燃烧的板车。

一样的雨,一样的雷,架阁库里却是完全不同的一番场景。

刘弗端着温热的鸡汤撮了一口,浓郁醇厚的香气让她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一股清甜回甘涌上舌尖,那是枸杞的味道。

她由衷的称赞道:“师傅,在这住了这么多天,您就这锅汤熬的有点我们岭南人的水平了。”

那老者笑了笑,他一笑,脸上扭曲的五官显得更加骇人:“姑娘说笑了。老头子我呀,别的什么都不会,一辈子就这么一锅汤了。”

“可我是第一次喝到哎。您之前都没有在伙房做事吗?”刘弗有些好奇。

老者倒也坦诚:“没有,我一直负责的是后房夫人们的吃食,这不后房出事了嘛,这才把我调了过来。”

“原来是这样,正好,问您个问题,”刘弗拿着一本账册问:“您看这里啊,这个记载上有点奇怪。光绪二十四年八月,这个记载还是蓟县县令,可九月完全没有统计,到了十月,这个称谓就突然变成了知县。这是怎么回事?我记得知县跟县令,不是一个品级的官吧?”

老者凑上去努力看了两眼,缓缓道:“哦,那是蓟县的最后一任县令了。”

刘弗有些好奇:“怎么说?”

“蓟县以前叫蓟州,虽然叫州,实际上是由一个县官来管理。因着位置特殊,夹在顺天与直隶两府中间,所以没有上官管辖,属于自管自治。县官也是由本地望族来自行推举。”

这倒有点像两广地区的一些村子了,刘弗有些好奇:“怎么说这里也是天子脚下,朝廷不管吗?”

说到这里,老者一下就来了精神:“管呐,那九龙山以前不就是皇家公园嘛!曾几何时,那个风光啊,数不清的王公贵族都到九龙山来放鹰打猎。也正是因着这个,朝廷才允许望族们自行推举,他们选出来人以后,朝廷直接敕封。刘姑娘,我听后堂的女眷们说,您这趟来,也是奔着那九龙山来的?”

刘弗本能的点了点头:“对。”

这半个月来最大的疑问终于解开了!

第一次借梦听到龙生九子这种说法的时候,刘弗心里就只觉荒诞。

龙是有九子,可九子不是都能拿来塑像的,霸下就是给衙门驼石碑的,与王八的待遇差不多。鸱吻是皇家庭院的镇物,不同的神兽作用不同,自然也就要用到不同的场景,怎么可能一村一像分别朝拜,你敢拜,还不一定有塑像师傅敢塑呢!

这么看来,九龙山的名字与那所谓的龙生九子传说无关。那一个新的问题就出现了,那外龙內狗的祸斗雕塑又是怎么回事?

老者的声调低了好多:“别去啊,那地方可邪性了,我听说那里头有个什么洞,是京城里那头妖龙的洞穴。那场大火,说不定就是那个妖龙造的孽。”

妖龙?洞穴?这都哪跟哪啊!

刘弗试着消化了一下老者话里的信息:“你的意思是,九龙山里有个地洞,能直通京城?”

话问出来之后,刘弗现在自己心里否定了。九龙山的动静固然闹得很大,可在这之前驻守在那的是她在帮里最信得过的,也是内堂能力最强的人,要是真有这么个洞,他不至于发现不了。

老者清了清嗓子:“你有所不知啊,这北京城的来历,还有这天津为什么要称为天津卫。”

“等等。”刘弗敲了敲窗外,从袖袍中抽出一张符贴在窗子上之后才道:“继续说吧。”

“北京城,又叫八臂哪吒城,传闻前明皇帝定都的时候,青田先生与黑袍居士两任国师在这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把一头妖龙锁在了北京的一口井中,并命名为锁龙井。”

“这个传说我知道,可这跟那地洞有什么关系?”

依山字门的家谱,老者所说的这两位就是创派祖师爷,这锁龙镇妖的传说她从小就知道。按这老者的话说,天津与北京还有什么关联,这家谱里可没有!

老者叹了口气:“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这妖龙并非中土之物,而是来自瀛洲。当年,两位能人设下锁龙井的时候,就在天津也设下了结界,为的就是防备有朝一日锁链松动,龙归大海,给我中华大地带来灾难。所以这天津,也叫天津卫,防卫的卫。”

刘弗听着有趣,便给老者也盛了碗汤:“润润嗓子。”

老者把汤放到了一边:“可那毕竟是龙啊,龙在水中能获取无穷无尽的养分,一晃四百年过去,锁连能锁住它的头,难道还能锁住它的尾吗?”

这下刘弗听明白了:“你是说,那地洞是妖龙用尾巴拱出来的?”

这说法固然滑稽,可细想也不无道理。按家谱的记载,山字门自从两位祖师爷之后就再也没出过什么厉害角色,一直蛰伏在南方。家谱更是有祖训,若不学全所有秘传术法,掌门人有生之年不得踏足顺天。

年月久了,这个法阵松动也在情在理,这个祖训,也许是为了避免远足的掌门因为功力不够而死于非命。想到这,刘弗心里不免得意了一下,四百年了,她是黑袍居士之后唯一一个学全了所有秘术的掌门。

祸斗的真相还没调查清楚,这又冒出来一个妖龙的传说,这趟远门出的值啊!

见刘弗脸上挂出了笑,老者反而有些不明所以了:“怎么,你不怕吗?”

刘弗笑了:“谁怕谁还是两说呢。对了老师傅,关于现在这个知县,您了解多少?”

话题转的太快,老者不免愣了一下,他猛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把话聊偏了,也尴尬一笑,跟着又说:“他是宫里的人,是老佛爷直接派过来的。”

“啊?”刘弗有些诧异:“老佛爷,管这么宽呢?”

老者朝册子上那个月份敲了一眼:“刘姑娘,您真的不知道光绪二十四年九月,北京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刘弗努力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脱口而出四个字:“百日维新?”

老者缓缓点头:“传说维新党人眼见事态不妙,准备刺杀老佛爷,还专门从扶余国请来了一个术士,那术士摆下的法坛,就在这九龙山中。”

如果那山火是扶余术士留下的法坛引起的,倒也说得通。可光绪二十四年距今,十九年了啊。这块地方都不知道被洋人的大炮洗了几遍了,什么厉害的法坛能保持这么长时间?

想的入迷,刘弗倒也忘了老者的存在,直到门房再次被人敲响,一个年轻衙差端着一个炖盅问:“刘姑娘,您在这这么久了,知县大人怕您受凉让我给您送汤,我能进来吗?”

“啊?不是已经……”刘弗回神一看,这屋里哪还有那老者的影子,恍惚间,脑中一道惊雷炸过,一个问题浮现了出来:这老头,怎么知道怎么多?

她赶忙招呼那个衙差进屋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伙房师傅,是个老头。”

“伙房师傅?”衙差不明所以:“没有啊,伙房早就散班了。”

她改口再问:“后院的伙房呢?那个做宵夜,做炖汤做的很好的老师傅呢?”

衙差一头雾水:“后院?后院没有伙房啊……”

刘弗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碗,那她刚刚喝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猜猜甲马术历史上是谁的绝技,答案在四大名著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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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九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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