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甜美的蜂蜜面包将送往何处?

“是,殿下!我会准时到!”

从此,弗雷德成了帝斯凯身后的影子。

帝斯凯十四岁那年被任命为骑士团团长,开始频繁的出征,弗雷德毫不犹豫地申请随军。留在没有帝斯凯的宫廷,远比战场更可怕。在这里,他要独自面对势利眼和阴谋家,而在帝斯凯身边,危险是明面上的,而且,他感觉自己正在变得有用。

一次前往南部边境的平叛行动,成为了两人关系彻底转变的契机。所谓的“叛乱”,不过是当地总督为了讨好王都的权贵,中饱私囊,横征暴敛,使得原本就生活艰难的边境村民彻底失去了活路,不得不铤而走险。

帝斯凯率领的骑士团轻松地击溃了那些只有简陋武器的村民组成的“叛军”,并在总督府华丽的地窖里,找到了堆积如山的粮食和物资。

帝斯凯亲自带人冲进了总督的卧室,将那个还在睡梦中的肥胖男人从床上拖了下来。总督惊醒,看清来人是帝斯凯王子和他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时,先是惊恐,随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嘶喊道。

“殿下!帝斯凯殿下!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博林王后的人!是王后亲自任命的总督!您不能这样对我!王后殿下不会允许的!”

帝斯凯没有丝毫停顿,像拖拽死狗一样将他拖到了院子里,扔在了地上。

军事会议在临时征用的总督府大厅里召开,气氛异常凝重。

一位老副官谨慎开口。

“殿下,此人罪行确凿。但……毕竟是王后的人。押回王都,交由陛下发落,最为稳妥。”

话里的意思很清楚,押回去,大概率不了了之。

另一位将领附和道。

“是啊,殿下。边境已平,如何处置,还是让乌瑟尔陛下定夺吧。我们不宜越权,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纷纷点头。

弗雷德站在帝斯凯身侧后方,他上前半步,低声提醒。

“殿下,请三思。此举会彻底得罪博林王后,您回去后恐怕举步维艰。”

帝斯凯沉默的视线掠过记录罪证的羊皮纸,上面罗列着强征的粮税、逼死的民夫……于是他缓缓起身。

“诸位的意思,我明白了。”

“押回王都,交由父王‘公正’裁决。”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佩剑,大步向外走去。

“殿下?”

副官疑惑地唤道。

帝斯凯头也不回地说。

“我现在就去执行……国王陛下将会做出的,‘公正’的裁决。”

天色微亮,晨雾寒凉。总督被绑在村中的空地上,村民们被召集起来,脸上带着恐惧和麻木。

总督看到步步逼近的帝斯凯,似乎预感到不妙,开始拼命挣扎。

“殿下饶命!我是王后的人!您杀了我,王后不会放过您的!国王也不会允许!”

帝斯凯站在众人面前,晨风吹动他深色的斗篷。他拔出佩剑面向村民:

“此人,身为总督,横征暴敛,逼反民众,危害边境,其行等同叛国!今日,我,帝斯凯,以王国骑士团团长之名,依据王国律法,判处其死刑!立即执行!”

剑光一闪而逝,哭嚎戛然而止。总督的鲜血渗入干裂的土地。

村民们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将领士兵们也惊呆了。

帝斯凯动作流畅地将剑收回剑鞘。

“清理现场。非法所得,发还村民。”

他下令,随即转身回营。弗雷德快步跟上。房间内,帝斯凯正用一块布擦拭着剑上血迹。

弗雷德站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殿下……您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王后绝不会善罢甘休。您回王都要面对什么,您想过吗?”

“后果?……我当然知道。”

帝斯凯波澜不惊,照明用的火盆映亮了他年轻刚毅的侧脸。

“可是,弗雷德。如果我今天因为他是王后的亲信,因为害怕后果而选择妥协,眼睁睁的看他将来继续作威作福……那我和宫里那些我瞧不起的趋炎附势之徒,还有什么区别?”

帝斯凯将擦拭好的剑放回到了剑架上。

“权力,如果不用来保护弱者,斩断罪恶,那它和叛国者屠戮平民的刀,又有什么不同?”

帝斯凯的这句话让弗雷德许久怔在原地。一种前所未有的炽热情感充盈着胸腔。那不再是基于利益的依附,而是源于价值观的认同和灵魂的震撼。弗雷德明白,从此以后,他的忠诚,将毫无保留地献给眼前这个人,这个愿用权力之剑守护公正的,他唯一愿誓死追随的人。

为庆祝边境平叛胜利,乌瑟尔举行了一场华丽又沉闷的宫廷晚宴。

帝斯凯穿着笔挺的礼服,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唯有站在他身侧的弗雷德能感受到帝斯凯的不耐。

宴会终于接近尾声。帝斯凯立刻找个理由,与弗雷德一前一后悄然退到了连接大厅的露天阳台上。

帝斯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他快速地扯开紧扣着喉咙的繁琐礼服领口,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大理石栏杆上。

“弗雷德……”

“和这些人周旋一个晚上,比在边境巡逻三天还累。”

弗雷德靠在旁边的栏杆上,闻言不禁大笑,打趣道。

“我们战无不胜的王子殿下,竟然也会害怕社交场?”

帝斯凯没有抬头。

“战场上的敌人是明确的。刀剑相向,你死我活。而这里的每一张笑脸,每一句恭维,背后都可能藏着陷阱,或者……你永远也分辨不清真伪的算计。”

他话音刚落的瞬间,阳台另一侧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两人同时警觉地转头。只见一位穿着淡黄晚礼服的贵族小姐从廊柱后走了出来,她脸上还带着被发现的羞涩。

弗雷德认得她,是那位以聪慧和善解人意在年轻贵族中颇有名声的索菲雅小姐。她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的锁在帝斯凯身上。

她注视着帝斯凯靠在栏杆上的侧影,那卸下防备后与他在战场上和宴会中截然不同的孤独感。她看到了铠甲下的真实,看到了那个会累会感到孤独的青年,这比任何战场传说都更能击中她的心扉。她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哪怕只是片刻。

在帝斯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提起了裙摆飞快地奔到他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还没来得及闪避的脸颊上,轻轻的印下了一个吻。

少女完成这个大胆的举动后,脸颊瞬间绯红,她不敢看帝斯凯的反应,只是飞快地低声说了一句。

“愿您……永远不必再如此疲惫,殿下。”

于是转身提起裙摆,飞快地跑回了灯火通明的大厅,消失在帷幔之后。

帝斯凯还维持着俯身靠在栏杆上的姿势,几秒钟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他抬起手用力的擦拭着刚才被亲吻过的地方,脸上没有任何被美人青睐的喜悦,只有无尽的困惑和莫名其妙。

他转过头,看向唯一在场的弗雷德,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里充满了不解,甚至带着点被冒犯了的笨拙。

“她……她这是在干什么?!”

弗雷德看着他这副在千军万马前都未曾有过的茫然和无措,再看看他擦拭脸颊的动作,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殿下啊……您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他望向少女消失的方向。

“那位小姐,她喜欢您啊。非常非常的喜欢。”

帝斯凯擦拭脸颊的动作停了下来。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困惑的神情并未消失,反而更深了。喜欢?用这种方式?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直白而热烈的情感表达,这比他面对的任何战术难题都要复杂难懂。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与战场上那个杀伐决断的指挥官判若两人。

弗雷德将书小心翼翼地插回书架的原位,仿佛安置好了一段沉重的过往。

就在这时,寝宫的门被推开,带着一身室外寒凉气息的帝斯凯走了进来。他看到弗雷德并不意外,只是看着那张原本乱成一团的书桌如今却异常的整洁。

“你动我桌子了?”

弗雷德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平日里那种略带调侃的笑容,他指了指那本书的方向,轻声说道。

“只是突然想起,欠了某人一个,迟到了很多年的谢谢。”

帝斯凯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本镀金典籍,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没有回应那个“谢谢”,只是走到桌边,看着被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桌面,沉默了片刻说道。

“下次别整理了。我都找不到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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