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塔楼的拱窗，藏书室里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阅读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划破了寂静，帝斯凯大步走了进来，一步步朝歌莉夜走近而来。
“你果然在这里，歌莉夜。”
软榻上的歌莉夜缓缓抬起头，膝上摊开的《南方药草图鉴典籍》因帝斯凯的突然出现而差点滑落下来。一缕蓝色的发丝从她的肩上滑落，垂在泛黄的书页上。
“今天怎么没去和洛维吉比剑？来这无聊的书室做什么？”
帝斯凯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伸手将那缕蓝色的发丝别到她耳后。
“当然是因为想见你。”
“刚才去马厩准备马匹的时候，突然想到还没怎么带你好好逛逛这座城市，还有那天给你采摘圣蔷薇的山丘也开满了花，趁着日落前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帝斯凯站起身，向她伸出了手。
“我已经备好了马，本打算下周就带你离开这里，或许今天过后就没什么机会了。”
歌莉夜扭过头望向窗外被落日装点的金色城市，忽而想起那天差点被人拉进酒馆，皱了皱眉说道。
“我并不太感兴趣…”
“可那里或许会出现很多书上记载的珍稀药草，不想亲眼看看吗？”
歌莉夜犹豫了片刻，随后轻轻点头，扶着帝斯凯的手站起了身。
“好吧。”
帝斯凯的目光掠过她身上那件单薄的衣裙，补充道。
“回去换身衣服，记得穿那件厚些的斗篷，山上风大。”
“我在马厩等你。”
房间里摆放着的雕花屏风后，歌莉夜的手久久地搭在内裙的丝带上，迟迟没有动作。今天替她更衣的是一位新来的侍女，她捧着外衣站在一旁，等候着歌莉夜的招唤。但过了许久屏风后面始终没有动静，新来的侍女露出困惑的表情问道。
“小姐？”
歌莉夜一直不敢褪下衣裙，可一想到帝斯凯还在马厩里等着自己，心里又泛起一阵着急。
“你...你先出去吧，把衣服放那就好。”
“可是小姐，管家吩咐我要为您…”
“我说了不用！”
歌莉夜的声音突然提高，又立刻低了下来。
“抱歉，我只是不习惯生人伺候…”
她摸了摸自己的双腿，隔着裙料也还是能感受到那些凹凸不平的骇人烧伤疤痕。上次侍女安妮看见时还被吓得打翻了水盆，铜盆砸在地上的声响到现在都让她心悸。
侍女行了个礼正要退下，歌莉夜却突然开口问道。
“等等...安妮去哪了？”
“安妮她被调去伺候凯瑟黎小姐了。”
“为什么要突然调走她？”
歌莉夜从屏风后探出一个脑袋。
“我是说...凯瑟黎小姐原来的侍女呢？”
侍女的眼神飘向别处，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凯瑟黎小姐原来的侍女，露西娅她...昨天半夜死了。今早就让管家换了人。”
歌莉夜突然感一阵寒意爬上脊背，震惊中又带着疑惑。
“怎么死的？”
“医师说是...疑似黑烈疫。浑身长满了黑斑，咳血咳得床单都浸透了。”
“浑身长满了黑斑…”
歌莉夜换好了衣服，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侍女刚才的话，就连马夫向她问好她都没有理会。穿过庭院，马厩里的干草堆散发着阳光晒过的气息，帝斯凯正倚在木柱旁看着歌莉夜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朝他走来。
“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
帝斯凯微笑着迎上去，却在靠近时发现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的。
“歌莉夜？”
帝斯凯伸手抚上她冰冷的脸颊。
“你怎么看起来像是在梦游似的。”
歌莉夜这才回过神，抬眼望向帝斯凯。
“只是在想些事情…我们赶紧出发吧。”
帝斯凯苦笑着皱了皱眉，但还是弯腰握住她的腰，轻松地将她托上了马鞍。紧接着翻身上马，顺势将她往怀里搂紧。
阿尔因那城的街道上熙攘的人流正随着暮色暗下而散去。耳畔商贩收摊时的吆喝还有酒馆里飘出的琴声，全都混在带着面包香气的风里。歌莉夜骑在马上，这些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模糊而遥远。
前方面包坊飘来熟悉的香甜气息，金黄色的蜂蜜面包刚刚出炉，在橱窗里泛着诱人的味道。
“快看，你最喜欢吃蜂蜜面包在这里居然能买到！”
歌莉夜没有回答，只是一言不发的继续低着头。
“歌莉夜？”
帝斯凯勒住缰绳停下马，感知到马匹停下后，歌莉夜才回过神来。
“什么？”
她仿佛突然惊醒般。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帝斯凯伸手把她的脸转了过来，凑近她的耳边说：“你到底怎么了？从出来到现在就像丢了魂一样。”
“要不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买些…”
“现在不行。”
歌莉夜抓住帝斯凯正要下马的手腕。
“我们必须赶在太阳落山前采到熏芥兰草。”
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开口告诉了帝斯凯。
“凯瑟黎的侍女昨天病逝了，医生说症状疑似黑烈疫，浑身黑斑，是咳血而亡...”
《瘟疫手札》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记载在歌莉夜脑海中浮现：整座城市在七日内变成死城，街道上堆满发黑的尸体，连乌鸦都不敢靠近。
“这种病证会人传人，而且感染速度非常快，书上说有过使用熏芥兰治好黑烈疫的案例。熏芥兰通常长在低矮的山丘，如果你能找到圣蔷薇那一定也能找到熏芥兰。我们必须在天黑前采一些回去。”
帝斯凯听后只是愣了一下，随即表示对歌莉夜的话坚信不疑。
“好的，都听你的。”
厨房里柴火橙红色的火光映照着歌莉夜专注的侧脸。她跪坐在石砖地上，手上握着的勺柄缓缓搅动着锅中墨绿色的药汁。药草特有的苦涩清香弥漫在空气中，与厨房常有的油烟味交织在一起。
“霍拉德医生，请您冷静...”
管家没能拦住急忙闯进厨房的老医生，他虽然步履匆忙，但还是给歌莉夜郑重地行了一个礼。
“尊敬的小姐，以我四十年的行医经验，黑烈疫必须用放血疗法配合虔诚的祷告。这些...这些野草熬煮的汁液，是女巫才会用的方法。”
“我早就知道她是女巫！”
凯瑟黎提着裙摆，露出嫌恶的表情跟着医生闯了进来，她突然上前两步，右腿猛地抬起，狠狠地踹翻了那些装满了熏芥兰的藤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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