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吴玥之狠狠地挂断叶胜的面试通知电话后，叶胜沉默了许久。
“我没打错电话吧？”他反复确认了一下号码，“不是，刚高考完的孩子对于招生啊面试啊之类的消息不都是很重视的吗，她怎么一听学校名就认定我是诈骗的啊。直接咔咔一挂电话，把我整不会了。”
他看了看吴玥之的资料：“不会是觉得自己考分不高，不可能有国外大学来面试吧。”
酒德亚纪从旁边探过头来：“但我看她高考成绩挺好的啊，裸分上个顶尖985没问题，要是有政策降分之类的说不定C2都可以去。”
叶胜看着吴玥之两位数的全省排名，再次沉默了。
他有看了看她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女生抿着嘴微笑，双目柔和，头发轻拢在脑后，鬓边垂下几根发丝。看着挺乖巧文静一姑娘，怎么挂电话那么冲呢？
“行吧，我再打几个电话。”他挠了挠额头。
连续几个电话，吴玥之都没有接。
叶胜真正第一次和她见面是在她家门口。
酒德亚纪拦在她身前，左手拿着枪，对着叶胜点点头。叶胜立刻站定在那扇敞开的门前，轻轻吟诵，释放他的言灵“蛇”。无数条看不见的蛇游行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向主人传递着这间屋子的每一处信息。
“没有存在的痕迹。”叶胜对酒德亚纪摇摇头，然后他转头看见了吴玥之。
他第一眼看过去，心里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瓷器”。她黑色的长发披散着，肌肤煞白，双目微微张大，但那两只细长眉斜斜地向两边舒展，并未有什么带着强烈感情的眼神。单薄的身形藏在连衣长裙中，露出的肩膀瘦的骨骼凸出，像一个温和无话的瓷器娃娃，只要轻轻一碰就碎。
他和酒德亚纪后来决定保护她到出国去卡塞尔，因为中国还有很多事都需要他们，没办法护送她全程。决定好后酒德亚纪给校长打了个电话商量，希望学校派点人去接应保护工作。
酒德亚纪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面无表情地走进叶胜的房间。
“怎么说？”叶胜在分三个人的早餐。吴玥之现在和他们一起住在酒店，和酒德亚纪睡一间房，叶胜就在她俩隔壁。
酒德亚纪沉默了一会儿：“上面同意我俩在中国境内担任保护她的临时工作。”
“保证不负使命。”叶胜点点头，“那派谁在路上保护她？”
“一年级的西格蒙德·埃文斯，今年应该是二年级了。”
“他？”叶胜惊讶道，“我从来没听过他被派去保护谁。他不是执行部鼎鼎有名的杀胚吗？和楚子航一个类型的人物，只会杀人不会保护人。他去保护吴玥之？太奇怪了吧？”
“我可没说他是去保护吴玥之的。”酒德亚纪说。
“也对，他的任务应该是猎杀袭击者，那这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保护吧。”叶胜把几个卤蛋切开放进三个面碗里。
“不，他不是。”酒德亚纪说，“他是去监视吴玥之的，必要时候可以自行裁决吴玥之。”
“什么？”叶胜一脸难以置信，随后反应过来，“吴玥之有问题？”
“算不上问题吧，”酒德亚纪斟酌了一下语言，“副校长觉得……吴玥之可能和高等炼金术有一些，接触？虽然她可能没有这个心，但她身上很有可能存在一些和高等炼金术有关的东西。”
“她有什么可疑之处吗？”叶胜问道。
“没有。”谁知酒德亚纪很快否定了，“就是因为没有才可疑。副校长说，能掌握高等炼金术的脑子虽然大多不正常，但不会没事冲一个B级血统的小姑娘下手，再加上那玩意袭击吴玥之的之前一直在找什么东西……”
叶胜地头看着那三碗面，片刻后说：“我可以理解校长那边的做法。虽然我们主观觉得这小孩挺惨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一点吧。”
“西格蒙德·埃文斯，监视吴玥之的那个，我记得他的言灵好像是伪装术之类的，可以变化外形，”酒德亚纪说，“虽然他热衷于杀人，但的确适合当监视者。况且现在在中国境内的学生只有我们俩和他一共三个人，只能找他了。”
酒德亚纪说完，走到门外的走廊去敲隔壁房门：“吴玥之，吃早饭啦！”
不知道是不是酒德亚纪的话对他有暗示作用，叶胜也觉得吴玥之有点和常人不一样。
绝对的理性、冷静、客观，不仅没有心理阴影，还能够坦然地剖析事情的经过，给他们描述她“表姐”是如何走出房门，如何脸颊开裂血涌如泉。
叶胜发现吴玥之脸上总是带着淡淡地微笑，说话有着恰到好处的幽默风趣，给人以亲切温和之感。她身上有着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穿着潮流的牛仔衣柳丁靴也感觉与旁人有壁似的，清甜的少女气息和典雅的轻成熟在她身上奇妙的融合。但她不笑的时候，那双眼睛显得有些无神，疏离的清冷感慢慢地浮现。
照片上五官被柔和，近距离地看吴玥之，叶胜才察觉她的骨相很立体。尤其是侧脸，鼻梁直挺，骨骼线条完美而曲折有度，带有一些和她一贯气质不符的进攻性。
“多谢师兄师姐这么多天的照顾，真的很感激你们。”在机场送别的时候，吴玥之深深地对他们两个鞠了一躬。
“我知道保护我原本不是你们的职责，但你们还是坚持陪在我身边。”她笑着说，“你们呆在我身边，我感觉那些恐惧都消减了很多，谢谢你们。等我们在卡塞尔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一定好好迎接你们。在学校有什么事用得上我的也尽管说，我一定帮忙。”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小星星一样。
叶胜突然觉得，这好像是这么多天来，吴玥之笑得最真诚最开心的一次。
他把装备部的那只改造过的口红给了她，虽然他知道如果西格蒙德真的要杀她的话，她拿着什么都没用。但他给了她一个防身的东西，稍微减轻了他心中的那一点隐瞒的愧疚感。
他和酒德亚纪目送着吴玥之走进机场。明媚的日光照在她的白衬衫和水洗蓝牛仔裤上，她笑着和他们挥手，青春的美好在这晴朗之下翩翩浮动。
但那一瞬间，叶胜依稀觉得，这个女生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在阳光下如瓷器一般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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