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十二月

这是突如其来的意外。

永恒和意外都是一次性的,只有发生过才能在时间段里留下痕迹,所以….人生永远都有意外发生。

男人报了警,在傅之扬没回神之前警察匆匆赶来。

海边没什么路灯,警车灯闪烁,红蓝强光源刺激到傅之扬眯起眼。

“你们什么关系?”

警察口吻和大连温度一样冷漠,他在纸上写着名字,随后望向大海,望向泛着蓝红光的海面,漂浮的死尸在颠簸。

警察问了我们些常规问题,我扶着傅之扬的肩膀穿鞋子回答,说完问道:“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走了吗?”

“留身份证,如果案件需要,回头可能联系你。”

我报出身份证,随后指向傅之扬,“我们住在一起,到时候直接联系我就好了。”

“行,走吧。”警察点头撇手。

我推搡着傅之扬的肩,示意她可以走了。

傅之扬麻木地往岸上走,这里的海滩不是软沙,石头硌脚,她耷拉脑袋怂住肩膀,侧面看过去她有些瘦脱相,皮包骨头,深色瞳孔里都是对浮尸的恐惧。

这是我眼下的她。

实际上她穿上潜水服很壮。

人与人总有一个安全距离,是社会给的,是口罩给的,又是从肚子里爬出来后就得认命——这辈子没可能再钻进其他人的肚子,所以只能是孤独的噶掉。

回去的路上,她始终保持这种距离。

一种前后脚却追赶不上的距离。

“傅之扬。”

我站在客卧门口,傅之扬刚洗完澡,头发都没吹干就躲进房间蒙起被子,仿佛世界陷入瘟疫症,她正在努力隔离。

我敲了两下门提醒她,“你起来把头发吹干再睡。”

“好的。”

她说“好的”是没有下文,我已经习惯,于是只好折身取了吹风机,走到她床边,插好电,打开了吹风机。

吹风机响了,但她的脑袋没有漏出来,我只能对着空气吹。

我很喜欢这种轰鸣声,仿佛被重新卷入战争,拉响的警笛是无限被放大的哀歌。人在嘈杂分贝音量里会紧张,会失控,会觉得一切都毫无希望,急切地渴望安宁。

“很吵。”

傅之扬从被窝里爬起来,把我手里的吹风机抢过去,随后关掉。

我把手掌摊在她的面前,“我帮你吹干。”

傅之扬愣了两秒。

手里举着的吹风机本来像是要砸向我的脑袋,但恢复神情后,她选择放下了胳膊,最后交还了吹风机。

她说:“我不怎么习惯上岸后吹头发。”

“嗯,但现在温度太低了。”我承认自己的语气带着幼师即视感,“你这样睡下去会生病。”

“干嘛在乎我生不生病。”

我自然地说:“因为喜欢。”

傅之扬哑语,蜷缩着肩膀躲进那些噪音里,任凭我处置她湿漉漉的头发。

她头发很软,像母婴安抚玩具规格的绒毛,手感极其软贴。

但她头发挺多的,如果不剪短发,穿戴饱和潜水装备肯定不方便,但我在那张合照里见过她长发的样子。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纤细的手指对着镜头比耶,头发是自然垂散,女人躺在软卧里搂着她的肩,压着她的头发。

我记得她在照片很可爱。

我的声音被吹风机掩盖,“你以后住在我这里吧。”

但傅之扬听见了,她斜着眼看我。

我觉得她应该听懂了我的话,毕竟她住这一个月,我从未对她下过逐客令,更何况我刚刚盛情邀约语气听起来很谄媚,但凡有过感情经验的成年人都应该察觉出语气中暧昧。

傅之扬推开了我吹头发的手。

她重新躺回被子里,任凭热风吹红了她的脸,直到我把吹风机电源线拔了,她才慢慢悠悠地问我:“是不是太快了。”

我知道她说的可能不是我们,所以我只回了句晚安。

-

大连十一月就开始飘雪了,十二月的温度更是刺痛,我们把室外网球该成了羽毛球。

吃完饭依旧会散步,但我们再也没去过出事的海边。可她之前是喜欢那条栈道的。

她喜欢坐在海边的长椅上等我跑步,夕阳的光会攀附海面,跋山涉水地来到她脚边熄灭,再等远处灯塔亮起,我会正好在这时结束运动走回她的面前。

傅之扬喜欢喂猫。

她之前买了好多泡面伴侣,就是那种没什么营养的火腿肠,后来因为我下班从食堂带饭,她的火腿肠就成了野猫零食。

她会等到我跑完一起喂猫。

傅之扬给猫取了名字,叫咪咪,不管黄的白的黑的都叫咪咪,她说这是中式谐音名,好记,也不容易记混,最关键是她只要开口就会有猫回应她。

她会把手里最后一点火腿肠交给我,逼着我蹲下身,这种感觉像是全职太太逼迫不爱回家的男人抱一下孩子,营造出抱一下肯定会爱上孩子的错觉。

尽管我对动物无感,但在这样喂了一个月后,我问她想不想养。

我承认爱动物是很好的伪装。至少可以在和我傅之扬太快的关系里找到更稳固的链接点,有点重组家庭的味道。

她仰头看看我,没把手里最后一点火腿肠让给我,而是选择自己给猫喂了最后一口。

直到起身她才说:“你又不喜欢猫。”

“那你还让我喂?”

傅之扬扭过头,指向刚刚喂过的猫,“后天要下雪了,我们就把她养到开春吧。”

把猫抓回家的第四天没有下雪,但傅之扬下海了。

冬天潜水员下海都是短程,时间短,任务少,大概一周就能上岸。

她下海前跟我说,要我带咪咪去洗澡打针,她把预约好的宠物医院电话给了我。

我对待猫的态度,像是傅之扬之前对待我阳台的花。

我把她交代的工作完成的很好,尽管那只猫不喜欢我,打针时也极其的不配合,甚至它把瑜伽垫抓烂,跳上桌子把花瓶打碎。

但我安慰自己,它是我最好的伪装,是让傅之扬重新开始生活的希望,所以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爱那只咪咪。

可能是傅之扬喂火腿肠比较多,咪咪只爱缠着她,她上岸刚回到家,那只猫就缠绕在她腿边打转,赖躺在她的拖鞋上,非要傅之扬弯下身子摸摸头才懒洋洋地走开。

我就这么盯着她,看她跪在地上搂抱咪咪,随后抬头问我最近咪咪如何。

“看不出来吗?”我笑笑,“她很健康。”

傅之扬满眼都是那只猫,摸了好一阵才问我:“你吃饭了吗?”

“没。”

傅之扬还盯着那只猫,把进门放在玄关手提袋递到我面前,“队里发的元旦福利,两条鱼,今晚我们吃一条,正好咪咪也可以吃。”

我笑着点头,把猫从地上抱起来,就这么捧在自己怀里。咪咪很不适应我抱她,两个爪抵抗性地按在毛衣上,毕竟傅之扬走后的一周里,我们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

我冲傅之扬笑笑,“好啊。”

-

傅之扬说的大雪,终于在十二月底光临。

下了雪的早晨,光线格外饱满,没拉紧的窗帘外是都是白雾,有点像夏天的纱帐,雪花密密麻麻的飘,看上去就很冷。

雪还没停。

下了雪要扫雪,这是我当兵的习惯。

我起床时那只咪咪正撅着屁股对着落地窗。我想它看到雪也不会感恩,毕竟如果不是傅之扬,今天大概就是它的死期。

我给它碗里倒了猫粮,随后穿好衣服下楼,正巧碰到物业的人在扫雪,我向他们借了工具,跟在后面一起扫雪。

“您不用麻烦,我们一会就扫完了。”

“没事。”说话雪花往嘴巴里灌,我下楼没带围巾,只能缩起下巴回答。

“太冷了,您赶紧上楼吧。”

他呼出的热气淹没在这片白雾里,我看不清那个清洁工的脸,只好笑着说:“我南方人喜欢雪,特意下楼来扫雪的。”

语言是门艺术,我这么说,他们就这么信了。

甚至就连我说完,自己也跟着相信了。

雪势很大,刚扫出的路面,很快又被一层薄绒覆盖。

物业经理是本地人,见此情况立马吩咐员工去仓库里取融雪剂。

他扯着嗓门喊道:“小王,赶紧去拿融雪剂吧,快六点了,业主出门上班可不能滑倒。”

结果物业经理刚说完,扑通一声,有人戏剧性地从楼梯口摔了下来,好重的跌落声,瞬间所有人把目光投了过去。

谁知傅之扬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来,“冬天下雪,单元门口用什么大理石瓷砖啊!!这楼南方人设计啊?”

我没想到她会下来,吓得扔下铲子,上下观察,“摔哪了?”

“尾椎骨啊!!”傅之扬气的剁了两脚大理石地砖,结果又是一个趔趄,幸亏我抓着她胳膊,才不至于滑倒。

“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来得及铺毯子。”

傅之扬挣脱开我的胳膊,边从兜里掏出一条围巾,边揉着屁股,“你闲的没事啊,下楼扫什么雪。”

“习惯了。”我接过围巾往脖子上缠,那些雪花再也飘不进我的嘴里。

“能不能有点好习惯,习惯睡懒觉不好吗?”

修改了错别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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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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