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河边尚存着夜晚凝结的雾气,有些潮湿,不过对于两个血气方刚年纪的小伙子倒是正好。
二人沿着河边慢悠悠地走着,贺听澜拎着野兔的耳朵,野兔随着他摆动的手臂晃啊晃。
走着走着,河对岸的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
傅彦觉着这曲调似乎有些耳熟,便驻足下来,侧耳倾听。
“好像是《相思曲》。”傅彦道,“这里怎么会有人吹这首曲子?”
“确实是《相思曲》的后半首。”贺听澜点点头,又问道:“你也听过此曲?”
“嗯,之前在金陵城听过几次。”傅彦说,“只不过这首曲子虽是表达相思之意,却并没有太多哀怨,更多则是盼着意中人早归的憧憬和希冀。”
傅彦又仔细听了一会,皱了皱眉,道:“可是现在所听到的却有七八分悲凉之情,想必吹曲之人是在怀念故人吧?”
发觉贺听澜没有回答,傅彦有些意想不到地转头看过去。
见贺听澜似乎在出神,傅彦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哦。”贺听澜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是听出来吹曲之人是谁了。”
“是谁?”
贺听澜冲傅彦狡黠一笑,“不告诉你。”
傅彦:“……”
“对了,说起意中人,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贺听澜一脸八卦地问。
傅彦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脸又开始烧得慌了。
“你问这个干嘛?”傅彦故意不去看贺听澜,故作无所谓道。
“随便问问呗。”贺听澜说,“你之前在金陵城,肯定有不少小姑娘喜欢你吧?”
“年轻人本就容易动心思,只要是家中条件尚可,且容貌还过得去之人,不论男女,都会有几个倾慕者的。”傅彦微笑道,“没什么稀奇。”
“哦?”贺听澜一听这话,显然是来了兴趣,“那你有没有意中人啊?”
傅彦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他大可以随便编点谎话敷衍过去,但不知为何,他不想跟贺听澜说违心之话。
见傅彦半天也没个动静,贺听澜八卦之魂更是熊熊燃烧。
“你说说嘛!”贺听澜绕到傅彦前面,挡住他的去路,缠着他不放。
“你小时候家里肯定给你订过娃娃亲对不对?你对那女子感觉如何?你们是不是经常往来?打算和她成亲吗?”
贺听澜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傅彦连插嘴的空隙都没有。
“等等——”贺听澜问着问着,突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巨大的问题,从认识傅彦到现在都没有问过。
“你不会……已经成婚了吧?”贺听澜瞪圆了双眼。
“不会连孩子都有了吧?!”
傅彦简直哭笑不得,自己就说了两句不相干的话,贺听澜这联想的能力实在太厉害,直接一路联想到自己已经结婚生子了。
“你可真能瞎想。”傅彦失笑道,“你我同岁,你看我像是有孩子的样子吗?”
“噢——也对。”贺听澜觉得有道理,点点头,“那前面那些呢?”
傅彦顿了顿,道:“说起娃娃亲,我几岁的时候家里还真给我定过一个。”
“那然后呢?”贺听澜立刻问。
“然后那位女公子寻到了如意情郎,我们两家就解除了这门娃娃亲。”傅彦轻描淡写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哎呦。”贺听澜一脸“好心疼你呀”的表情,“意中人就这么另投他怀了,你是不是也很难过?”
傅彦“扑哧”笑出声来,“胡说什么?我与那女公子拢共就见过三次面,说了不超过十句话。硬说起来连熟人都算不上,谈何意中人呢?”
“那可不一定。”贺听澜摇摇头,“有些人相信一见钟情,只是见一面,连话都不需要说,就爱上了。”
“那我不是。”傅彦果断道,“我还是更相信见色起意和日久生情。”
贺听澜挑眉看着他,唇角略带笑意。
这笑容看得人有点发毛,傅彦心想。
谁知道下一刻,贺听澜突然倾身凑到傅彦耳边,飞速轻声说:“我也是。”
说完他转身大剌剌地就走,一边走那双臂还摆得特起劲,左手上拎着的野兔都快要被他甩飞出去。
傅彦被他刚才突如其来的凑近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方才贺听澜靠近他时带起来一阵清爽的风,还有丝丝皂荚清香。
完了,傅彦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更烧得慌了。
他就这么愣了好一会,直到贺听澜走出去都快一里地了,半天也没听见傅彦说什么,一回头发现身边压根儿没人。
贺听澜有点恼火。
这家伙居然没跟上自己!
合着他哐哐走了这半天,光是给自己看了?
“喂!”贺听澜回头冲傅彦喊了一嗓子,“你又站在那儿干嘛呢?”
傅彦这才如梦初醒,快走了几步追上贺听澜。
“就问了你几句跟意中人有关的,你要是不乐意说就不说了,我又不是那种对揭人伤疤有执念的人。”贺听澜嘟囔道。
“我也没有不乐意说。”傅彦感觉哪里怪怪的。
周围的空气中,好像弥漫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谁家醋坛子打翻了?
傅彦偷偷瞄向贺听澜,只见他脸上三分怨念、三分笑意,还有四分戏谑。
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是往哪看。
他还时不时往傅彦那边瞅一眼,发现对方也在偷瞄自己,于是那道目光又飞速移了回去。
傅彦挠挠脑袋,继续说道:“揭人伤疤又是从何说来?我既然对那位女公子无特别情谊,她嫁人与否也与我无关,又怎么会感到难过?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贺听澜听了这话,停住脚步,转头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傅彦说,“佛门有言道,心中清明,便无需用谎言来自欺欺人。”
贺听澜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绽开一个笑容。
“那你对我,心中算得上清明么?”
什么?
傅彦仿佛觉得耳边响起一道炸雷,给他炸懵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你说的是哪种清明?”
“就是你说的那种啊。”贺听澜无辜地笑道,“我这可是引用你的词。”
然后傅彦回问了一句特别蠢的话:“我说的是哪种?”
他问完就后悔了,这都是哪跟哪啊?
难道是自己今天起得太早了,没睡好导致脑子发木?
贺听澜一副“尔等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叹了口气,把手中的野兔往旁边一扔。
然后他凑上前去抱住了傅彦,双臂环着对方的脖子。
“是话本子看多了撒癔症,还是一早就对我有小心思,二选一你选一个吧。”贺听澜冲傅彦眨眨眼睛,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意味。
傅彦从前自认宠辱不惊,可是落到贺听澜这里却是彻底没辙了。
一个月前他看龙阳话本子觉得新奇极了,这才好不容易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看话本子,贺听澜又来这一出。
而且还是在两人都未曾饮酒、极其清醒的情况下。
傅彦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好好去梳理一下这件事的逻辑。
他的大脑有些转不过来了。
谁知贺听澜又不耐烦了,恨铁不成钢道:“你能不能有点表示啊?”
表示什么?
不过这次贺听澜没给傅彦问这个蠢问题的机会。
他抱傅彦抱得更紧了些,直直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骄蛮道:“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的想法都不清楚么?”
“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应该一把把我推开。但你要是喜欢我,就应该抱着我不撒手。”
贺听澜腾出一只手,在傅彦鼻头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你像根木头似的杵在这儿算什么?”
“我……”
贺听澜盯着他看了一会,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吧,你不喜欢就算了,我自己烤兔子吃去,不带你!”
说完,贺听澜松开搂着傅彦的双臂,转身就要走。
傅彦一下子急了,想都没想就一把将贺听澜给拉了回来。
这一下子比傅彦以为的力气还要大,武功高强的贺听澜居然一个没站稳,直直地扑到傅彦身上。
“别走。”傅彦下意识立刻说道,“我喜欢的。”
“喜欢什么?”贺听澜猫着坏,歪头问道,“我?还是烤兔子?”
“你。”傅彦说完回过味来,又觉得有些害臊,所以找补了一句,“烤兔子也喜欢。”
贺听澜笑了,抱着傅彦飞快亲了他一口。
这样一来,傅彦本来就烧得慌的脸上又烫了不少,简直能摊鸡蛋了。
“你好僵硬。”贺听澜调侃道,“为什么不抱我?”
说着,他拉过傅彦的手,将之环抱在自己的腰上。
“这样就很好。”贺听澜满意极了,笑眯眯地说。
傅彦见他这副又俏皮又得意、明明也有点害羞却要装作十分娴熟的样子,觉得十分可爱,于是手上加重了力道,将贺听澜抱得更紧了些。
嘿嘿嘿。
贺听澜很喜欢被人紧紧抱着,暖和,但又不仅仅是暖和。
感觉四周都满满当当的、自己也被填得满满当当的。
这是七年以来,贺听澜第一次重新捡回了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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