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彦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
一大早,他醒来就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是的,他的中裤湿答答的。
这种事情以前又不是没经历过,他本不应该这么尴尬的。
但是傅彦有个毛病,就是他每次做完梦,第二天早上醒来都能够清清楚楚地记着昨晚梦中的一切细节。
这其实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如果他昨晚梦到的不是贺听澜的话。
傅彦坐在榻上,昨晚梦中的每一帧画面都在脑海中迅速回放。
简直清晰得不能更清晰了。
他很崩溃,赶紧换了条中裤,想着得快点把这条脏了的裤子洗干净。
这种东西是绝对不能拿去给寨子里专门负责浣衣的人去洗的。
然而有一个问题,他根本没洗过衣服!
以前在家里衣服都是交给下人去洗,别说亲自动手洗了,他就连看别人洗都没看过。
所以他唯一知道的步骤就是需要用到皂荚。
不管那么多了,先去拿点皂荚。
傅彦把脏了的中裤放到木盆里,端着盆子鬼鬼祟祟地出了门。
寨子里有专门的一个房间用来存放脏衣服。
贺听澜大笔一挥,给这个房间写了个牌匾——
天下第一浣衣局!
就这么大剌剌地高挂在房梁上。
傅彦每次去送自己的脏衣服的时候都感到一阵羞耻。
他在“浣衣局”里翻翻找找,总算找到了皂荚。
还好他认得这东西。
傅彦也不知道需要用到多少,就多装了几根,又拿了块搓衣板和小木槌。
然后他又鬼鬼祟祟地出了门,准备下山。
一路上傅彦都跟做贼似的,生怕遇到个人。
因为他一定会被问:“哟,郁兄弟这一大早的怎么自己去洗衣服啊?”
那时候他想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不过还好,傅彦起得足够早,现在天还没亮,寨子里的大家都还没起来。
一切跟清洗有关的工作所在的地方是主河流的中游位置。
当初贺听澜选在此处原因有二:
一是在这里不会污染到寨子当中的饮用水,因为水车是从上游取水的。
二是中游位置在小树林的里侧,算是在无名寨的覆盖范围内,不需要通过迷宫一样的树林,方便寨子内部人员自由来去。
清晨的水都显得格外清澈,傅彦把手一伸进去,就被凉得一激灵。
果然是入秋了啊。
他拿起一根皂荚,对着它开始犯愁。
这玩意要怎么用?
如果是要让衣服变干净的话,那应该是用皂荚在衣服上搓就行?
不过这玩意搓起来怎么好像更脏了?
皂荚外面的那一层皮全都碎掉了,变成一大堆渣渣,蹭的哪儿都是。
傅彦一阵头大。
怎么还能越洗越脏啊?
于是耐心耗尽的傅彦干脆把中裤泡在河里,试图把上面的碎渣渣给冲干净。
然后开始对着自己的裤子不知所措起来。
正犯愁呢,傅彦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
转头一看,正是嬉皮笑脸的贺听澜。
不仅如此,还是昨晚出现在他梦里、和他干了很多少儿不宜的事情的贺听澜。
傅彦一瞬间整个人都傻了。
他怎么也起来得这么早?
真是不想遇见什么,什么就会主动跑到你眼前。
现在这个家伙正一脸欠嗖嗖的表情,还“十分热情”地要帮他洗他的中裤。
傅彦觉得自己在贺听澜心中的形象崩得稀碎。
好吧,经过这段时间的一系列事情,他在贺听澜心中大概也没什么形象了。
傅彦干脆破罐子破摔,既然贺听澜主动要帮他洗,自己又抢不过他,那就让他洗吧。
然后二人就形成了一幅有些滑稽的画面:
贺听澜干得起劲,一边捶打那条中裤一边嘚嘚嘚说个不停。
傅彦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似的蹲在旁边,看起来人还在,其实已经走了有一会了。
“你说这三只兔子要怎么吃啊?”贺听澜问道,“我本来想做孜然烤兔子的,但是后来觉得干煸也不错,或者红烧也行。哎,好愁人哦~”
“那就每只兔子换一种吃法。”傅彦说。
“有道理!做个三吃兔肉也不错。你最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都行,只要别太辣就行。”
“哦?你吃不了太辣?”
“嗯。”
“我突然想到一个笑话。”贺听澜说到这,自己已经忍不住开始笑了。
“你想不想听啊?”
傅彦还沉浸在自己的窘迫被发现的尴尬气氛中,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本来想说“不想听”,但是见贺听澜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一副很期待的表情,便说:“想听。”
贺听澜更兴奋了,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话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臣,特别爱吃辣,但水平又不太行,吃不了太辣的。”
“但是架不住他有瘾,非要吃。结果你猜怎么着?”
傅彦十分配合地问了一句:“怎么着?”
“他后门裂开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听澜一边说一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傅彦:“……”
“这还没完呢。”贺听澜强迫自己收敛了一下笑声,继续往下讲。
“没过几天就是皇上的寿宴,这位大臣也被邀请参加。”
“下面重点来了,这位大臣进了宫,刚一落座,裂开的后门就一阵剧痛。”贺听澜拼命忍着笑意,“然后他‘嗷’地一声惨叫,直接从座位上弹射起飞,捂着屁股叫个不停。”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还以为这位大臣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后来才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傅彦心情十分复杂,问道:“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个故事?”
“大家都在传啊。”贺听澜说,“你去桐城随便问一个人,十有**都听说过。这位大臣在民间可有名了,大家都叫他‘后//庭开花仙人’。”
贺听澜说到这,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用胳膊肘子戳戳傅彦,“哎,你怎么不笑啊?是这个故事不好笑吗?”
他当然笑不出来了,傅彦心想。
因为故事里的那个“后//庭开花仙人”好像是傅彦的爷爷!
他们家祖传的吃不了辣。
不过这个故事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傅彦深知如果没有背后推手有意而为之,这样一件小事根本不可能从金陵城一直传到桐城。
其实贵族官员们经常会用这种损招祸害自己的死对头。
因为太过严重的事,例如贪污受贿、牵扯到人命的事,不能随便传,万一闹大了自己也会摊上事。
但是像这种茶余饭后的囧事传出去虽说不严重,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损害对方的名声和形象。
而且往往会把一件小事夸大其词,说得极具戏剧性。
比如说之前有个官员只是吃了一盘鱼脍,也就是把生鱼肉片成片,蘸着调料吃的一种美食。
结果这件事传着传着,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这位官员茹毛饮血、生啖其肉,而且还在宅邸中私自豢养野兽,现杀现吃。
以至于这件事最后传到了皇帝耳中,皇帝怒斥其败坏了朝堂形象,罚了三个月的俸禄,还间接导致这位官员儿子的婚事黄了。
还有位官员受邀与三两好友去酒楼饮酒,结果一高兴喝多了,竟然口吐白沫发了病。
朋友吓得连忙去请了城里最有名的郎中,亲自到酒楼给这位官员抢救。
本来只是个意外,然而这件事最后居然传成——
官员去青楼狎妓,夜驭八女,结果玩得太激烈昏了过去。郎中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连夜赶到青楼救人。
虽然这位官员能够自证清白,可是流言早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压都压不住。
最后皇帝为了维护面子,只能把他贬了官。
总之,只要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再小的一件事都有可能被传得不像样子。
所以对于讲究体面的世家大族而言,再小的一句流言都不能随便忽视,不然轻则败坏家族名声,重则影响仕途。
贺听澜见傅彦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什么,便凑上前去。
“哎,你怎么了?”贺听澜在傅彦眼前挥挥手,“想什么呢?”
“没什么。”傅彦把自己飘出去的魂给拉回来。
此时贺听澜已经洗完了中裤,他挨着傅彦坐下,嘟囔道:“看你有点心事的样子,就想讲个笑话逗你开心,可是好像也没什么用……”
“真的没什么事,我就是昨晚睡得不太好,有点起床气。”傅彦听了这话心里一软,试图安慰道。“谢谢。”
“真的?”贺听澜歪着脑袋瞅傅彦。
“嗯,真的。”
他也不想骗贺听澜,只不过他总不能对人家说“我昨晚梦到和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吧?
那才是真正的无处遁形。
贺听澜似乎是信了,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
“那走吧,咱们一起去烤个兔子吃!”
说罢,贺听澜拉着傅彦兴冲冲地就要走。
“等会儿,咱们不回寨子吗?”傅彦看他似乎是在往反方向走,疑惑道。
“当然不回去了,烤兔子就要在野外烤才有滋味儿。”
傅彦被贺听澜拽着,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掌心的温度
他不免有些心猿意马,感觉脸烧得慌。
但是架不住贺听澜热情,傅彦也不好拒绝,只能跟着他走。
“哎,你有没有试过一边吃烤兔肉一边吃冰镇荔枝?”贺听澜问。
“没有。”傅彦摇摇头。
“真的超好吃!意外的很搭配。”贺听澜兴奋道,“可惜现在荔枝已经过季了,明年春天可以再试试,保证你会爱上这种感觉。”
“就是吃多了容易上火。”贺听澜继续嘚嘚嘚说个没完,“烤肉本来就容易上火,再加上荔枝,我吃完第二天一早就流鼻血了,把追影吓得够呛,还以为我要死了。”
他转头对傅彦道:“不过应该挺适合你的,你看起来火气不太足的样子。”
“千万别!”傅彦脱口而出,“我火气已经足得不能再足了。”
他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又说话不过大脑了呢?
“啊?”贺听澜看他突然反应强烈,疑惑了一下。
随即贺听澜又明白了,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这么说也没错。”
傅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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