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床头的全息显示屏自动弹出,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
“这是移民12年一区时间二段又十五分,下面为您播报今天的新闻栏目。”
“XX医院黄XX院士因贪污受贿获罪100年,总部法庭上,他面向镜头深深鞠躬,眼含泪水,也许是在悔恨、也许是在感慨。可无论如何……”
常远山伸手胡乱抓着什么。
“啪”
显示屏关闭,女声播报戛然而止。
房间内没有一丝声响。
两分钟后,常远山慢吞吞地睁开眼,脑子还是混沌的……刚才广播说什么?
移民多少年?12年?
12……
12年?!
移民62年,Doan提议要在总部为他举办22岁生日聚会。
而常远山只是挑剔地找了两盒罐头塞包里:“不用,我走了,晚上不回来。”
同时代下的22岁在学校里读书,常远山的22岁混迹全球的赛车场。
“今天跑环岛。”陈瑞泽揽过他的肩,嫌恶地说,“齐鳖选的场地,故意恶心呢。操。”
“常,你还手动啊?”陈瑞泽问。
“嗯。”常远山咬着指尖的手套拽下来,笑得邪气,“手动赢才爽。”
“靠。”陈瑞泽笑了,“不要命。”
常远山无所谓,他这22年跟活在梦里一样,哪里都不真切。只有上了赛道,才让他感到一丝真实。
——真实的危险。
环岛30圈,绕得人想吐。最后一圈时,常远山和齐斌咬得死紧,一前一后不到一个车身。
最后的冲程他不习惯往后看,可这次他却顿了一秒,电光石火间回头看了一眼。
仅仅是这一眼,他被齐赋突然亮起的强光灯晃到,手下一抖,控制器毫无征兆地松动,整个车子立刻偏离航向,直直撞向山体。
“轰”的一声,四分五裂。
再一睁眼,他就来到了这里。
——他回到了50年前。
房间里阴暗、潮湿、闷热,空气稀薄,五脏六腑在压强的作用下近乎撑爆。常远山这才慢半拍地感受到撕裂的窒息。
他想起史书上的记载:移民12年,渣滓穷鬼都住在地下层,靠干些脏活累活获得生活必需品——浓度超低的营养剂和两罐不纯氧。酬劳吝啬,因为总局犯了星际罪,畏罪潜逃后被联盟收取了大量罚金。
总局形同虚设、库存亏空,这里既没钱又没理。
于是一种恐怖组织潜滋暗长。烧杀抢掠,制造恐慌,地下层陷入长期的一蹶不振中,这一时期史称“地狱八年”。
后来由于联盟的重视以及一位杰出人物的领导,地下层才得到解放。
……
缺乏氧气,他的脑子有些不够用,再也想不到别的细节。他拼命地呼吸,空气中的固体小颗粒迅速沾满了他的呼吸道,肺里几乎要炸开。
“乓啷”几声,他扫开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在桌底下找出淡蓝色罐子。
他“滋啦”一下拉开保险栓,立刻抵在鼻腔下小嗅,翻身摔在地上,紧攥着氧气罐的手指发白,小臂颤抖。
他捏紧罐子的开口,大部分氧气仍是逸散到空气中,猛地吸入一口,又是铺天盖地的烟尘颗粒。
“咳咳……”
他咳得眼眶通红,无比狼狈。
“嘎吱”一声,房间门被推开。
——有人来了。
这不算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手里仅剩的半罐氧气也可能会被劫掠。
“死了么。”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冷漠的、高高在上的。常远山轻笑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善的嘲弄:“干什么啊?”
“抓罪犯。”
地下层的法律是个屁,像这种来问罪的,更是道貌岸然的装货。
常远山敛了笑:“我犯什么罪了?”他察觉那人走到他身侧,缓缓蹲下,头发扫过他的手心,柔软的。
于是常远山一把揪住对方头发,使劲将其拽过来,随即“啪”的一声,他眼前一黑,脑袋被扇得偏过去,耳朵“嗡嗡”作响。
登时,反胃、恶心。常远山沉下脸——上辈子还没人这么打过他。
这人算个屁,也敢打他?
下一秒,他被那人掐着脖子将脸转回来,于是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常远山只一瞬的错愕,便低低地笑起来。
——男人长得很漂亮,是一种阴郁的漂亮。可常远山从不知道,这张脸会散发出一种阴郁的鬼气。
“我犯的什么罪?”常远山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尾调带了点挑逗。
男人不耐:“侮辱人身罪。你被逮捕了。”
“哦~”常远山不甚在意地直起身,眸光晦暗,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
对视的一瞬间,火花迸溅。男人顿感不妙地往后一倾,不料被常远山死死揪住衣领,紧接着肩膀处瞬间炸起细密的痛。
——常远山死死咬住他肩膀。
两个别无二致的影子相互交缠。
“啪。”
常远山再次被扇得偏过头,兀自笑起来,夹杂着痛苦的咳嗽,像是要把酸水吐出来。
可这次他却只感觉到畅快和无与伦比的兴奋。
他猩红着眼眶,被男人揪着后脑勺的头发强行抬起头,眼球上的血管几乎要爆出来。
这下彼此都暴露在冷光之下,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呈现着大相径庭的神色。
男人居高临下地睥睨对方,身上带着冷淡冽的寒气,像一匹高傲的孤狼。而臣服于他脚底的常远山恶劣又狼狈,脸上映着两个血红的巴掌印,是一头愚蠢的野狗。
野狗的目光是**的,他紧紧盯着对方,偏过头,舔了一下对方扇自己的那只手的手腕,说:
“长官,你真漂亮。”
第二声巴掌声响起,录音“卡呲”一声表示播放完毕,议厅里登时陷入一片寂静。
议会主持默默低下头。各片区区长盯着自己的通讯器盯得要着火。行长稍微硬气一点,左右窃窃私语。
“咳咳。肃静。”主持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一派儒雅,“各位,对这件案子还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呸。谁信这摆上来的说辞?
什么高级领导亲自着手整治地下层,什么杀鸡儆猴,什么忠于职守……仅仅拿一段录音搪塞人,甚至他们这些官员连个犯人都没见着。
不过没人敢说话,个个绿着脸点头哈腰,像是没听见录音里响亮的巴掌声。
主座的独桌上摆着复古的实体牌匾,上面刻着飘逸的花体字:季止林。
名为季止林的男人将长发规矩地绑在脑后,神色冷淡,他看向局长:“犯人畏罪不认、具有暴力倾向,我将人带去上层法庭予以训诫,王局,你觉得呢。”
王?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碰到硬茬?局“哈哈”笑了下,有苦说不出:“您请您请。”
为平息民愤营造良好法治氛围,联盟派遣总部公职前往地下层重组领导队伍,实质是贬谪。许多人因此郁郁寡欢,这个王局倒是乐不思蜀——在小破地做头儿,可能有种天高皇帝远的庆幸。于是季止林一声不吭来逮人时,他梗着脖子说:“欸,你谁啊,我的人你说逮就逮?”
知道季止林身份后,梗着的脖子终于还是断了。
季止林点点头,终于讲了今天议会上第二句话:“散会,各位辛苦,我有事先行告退。”
接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两步迈出大门,拐角就不见踪影。
今天这场会议不过是做个样子,事实上一天前他已经将“犯人”转移至私人岛屿,没有他的指令哪怕是联盟指使人员也进不去。
代号212躬身请示:“季先生请。”
“稍等。”季止林小指一震,接通了岛屿内的私联通讯。
212悄悄窥了眼季止林,目光长久地停留在那半边侧脸。没人敢非议上位者,他也只敢心里想想,例如这个男人身上有种阴森的、令人毛骨悚然而亢奋的气息。
让人害怕被注视、又渴望被注视。
212微微低头,不敢再去想。冷不防听见男人冷漠的语调,浑身一颤。
“去新岛。”
地下层常年被冰雪覆盖,而新岛四季常春,度假的绝佳地理位置。
只不过这一片都被私人承包,用来锁住一个罪犯。
季止林火急火燎赶回来时,迎头赶上常远山泼过来的水,哪怕躲避及时,前襟还是湿了个一塌糊涂。
“不好意思啊,长官。”常远山拉长尾音毫无歉意地说,伸手撩开他湿透的布料,“我来帮你换?”
“……”季止林攥住他的手腕,“记吃不记打?”
常远山耸了耸肩:“老实说——我真的什么也没想干。”
“什么事。”季止林揉了揉眉心。
“放我出去。”常远山迅速回答。
季止林顿了顿,蓦然笑了。他扯了张凳子坐下,长腿随意地交织,姿态慵懒而强势:“你应该清楚,在这个世界,只能出现一个我。”
“你是入侵者,我没有因而杀掉你,而是给予你所需要的一切。你可以在这里苟活着——还是说,你更喜欢在地下层趴在地上和一群疯子抢一罐过期氧?”季止林似乎想起了什么,心情很愉悦,“如果是这样,那我是多此一举了。”
常远山挑着眉,手指勾起他的领带,只手解开,又开始解他的衣扣:“你似乎非常喜欢我那样。”
“……”季止林捏住他的指节,眯了眯眼,“你再碰一下……”
——“你好像很讨厌我。”
季止林不置可否地停下话头。
“如果我像条狗一样趴在你脚边,你会不会高兴一点?”常远山被季止林的手吸引了兴趣,不再执着地扒他衣服,而是把玩起他的手指,“在又脏又乱的地方苟延残喘,为了半盒罐头和人扭打,用手扒着黑黢黢的食物往嘴里塞,然后舔干净满是油的手……这样吗?”
常远山缓缓靠近他,缓缓攥住他的腕。他能察觉到,季止林在他引导的想象中异常满足、异常亢奋。
以至于不自觉地松懈。
“假的。”常远山蓦地笑起来,在季止林骤然睁大双眼的一瞬间,将他两只手反捆在后。
用的还是刚从他身上取下来的领带。
“爽。”常远山恶劣地吹了声口哨,一口咬在季止林的小臂上,力道大得像是要将那块肉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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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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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绑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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