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椅子怎么这么硬?换张软的来。”
“不喝咖啡,来杯薄荷水。”
“葡萄焉了啊,上叠新的。”
——“各位,看我做什么?”常远山下达了一串指令后意识到周遭安静得过分,扫视一周,笑吟吟地问。
“啊,没有没有。”四周即刻响起欲盖弥彰的附和声,“今天季长官好像心情挺好,和往常不太一样。”
“是么。”常远山指尖捻着一粒葡萄,似笑非笑道,“哪里不一样?”
“这……”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串低沉的笑声显得突兀,目光聚焦在这位男士身上。
“实在抱歉。”男人举止从容绅士,眉眼的细纹徒增几分彬彬有礼的风范,“我觉得季先生今天十分有趣。”
他话止于此,意却未尽。可没人敢细品这其中的“趣”,于是话题恰到好处地截断。
常远山却意趣寥寥,遥遥一望男人身前的名牌——赵砺锋。
真是难听的名字。
移民12年,FD星球被一分为二,划分为两大层面,地上层和地下层。两个地区分裂严重,并且随着资源分配的巨大差异愈演愈烈。地上层对地下层进行资源经济封锁,地下层的恶棍盗贼时不时来搞破坏。
这次召集地上层领导会议,就是针对偷渡问题的商讨,首次正式地决定拟定法案来整治这类问题——以往是格杀勿论,而近来星际联盟对定罪量刑公布了评判标准,因此不得不摆出些明确的明文规定。
然而一群人上任十年什么正经事没干过,整天就想着怎么滞碍地下层发展、怎么分赃,到了这时候,一个个抓耳挠腮,翻烂星际法案为了找一句书面点的表达。
荒废了一整个上午,一半人突发恶疾逃走,还有一半人魂已经不知道飞去哪儿了。
常远山揉了揉眉心,从头反思烂成这样的一群人是怎么有资格管理整个星球事务的。
并且他发现,这群人脑子里只装了屎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的时候就会眼巴巴地看向他。
常远山:“……”
然而十分抱歉,事实上坐在这里的不是“季止林”,是一个同样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的人。
为了不穿帮,常远山一早上翻遍了星球法案,看到烦躁时差点就一脚踹翻桌子,想立刻回新岛把人抓过来办公。
他翻到一半实在没了耐心,干脆破罐破摔,面上波澜不惊地提了几条意见,也不管是否与其他法案相违背,反正面前坐的这一箩筐都是脑子里没半个字的。
果不其然,一众萝卜们也不管听没听进去,一个个点头说好。
——“联盟为切实保障星际居民的人权,明确规定不允许对未经司法审判为有罪的公民进行没收财产等惩罚。”赵砺锋慢悠悠地开口,“各位,这出自两年前公布的最新版《FD人权法》。”
“季先生这几日为了抓罪犯糊涂了,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罢。你们呢?是早点吃多了撑的,脑子还没醒过来?”赵砺锋目光平静地划过每个人的脸,语气里带着轻蔑的讽刺。
常远山:“……”
你懂啊?你懂半天不出声装哑巴?!
场面一度濒临冻结。
在场的捂脸的捂脸,喝水的喝水,没人敢出声认下这一口大锅。
半个小时后。
常远山装到这里实在装不下去,即刻解散会议,准备刷季止林的权限去翻机密文件。
“指纹扫描——通过。”
“虹膜扫描——通过。”
……
“咔哒”
大门一开,五台计算机里满满当当、分门别类地储存好的几百个文件“哗啦啦”地弹出来。
“咔哒”
常远山面无表情地将大门关上。
——回新岛被人扇巴掌也比在这窝着看文件好。
挺好笑的,常远山原始计划是将季止林取代,第一步就是先融入他的工作中——然而第一步就将这个计划扼杀在胚胎里。
他上辈子活了二十年,加起来也没有这一天过得如此漫长痛苦。
——其实待在新岛苟活着也不错。
新岛阳光干净明媚,海水蔚蓝。
而季止林被反捆双手、双脚绑在床尾一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个送饭的都没有。
……个傻逼,不会是想饿死他吧?
“通过——已开门。”
季止林冷冷地撩起眼皮,死死地盯着常远山。
他猩红着眼眶,墨色的长发散落在肩,苍白的皮肤透着一股子病态。颓废的、阴郁的、寒气森森的鬼气萦绕不散。
旁人会被他这个样子吓得倒退几步,而常远山则是三两步上前,猛地趴在他身上,抬头就是一口咬上去。
“……”禁食一天还要被咬上一口。
“滚。”季止林哑着嗓子恨恨地骂。
“不要。”常远山还有些委屈,上下牙齿隔着布料磨了磨底下的肉,拉长尾音抱怨,“上班怎么这么累啊……”
“……”
“那群废物老头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屁,能不能把这些坐冷板凳的铲了。”
“那个什么锋,一分钟往你这看八百回,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我都替你去上班了,别瞪我嘛。”
“……”
季止林眯了眯眼。
替你?
“嗯,辛苦了。”季止林冷冷地嘲讽,“我被绑了一整天,肩膀不会酸,腿不会痛,从早到晚连水都没喝上。就非常舒服了。”
常远山一愣,不好意思再赖,他慢吞吞地直起身,摸了摸鼻子:“等我一下。”
接着他出门一趟,回来时端着一些新鲜饭菜和一杯果汁。
“喏。”常远山用脑袋顶了顶季止林的肩膀,非常懂得如何示弱,“我不是故意不给你饭吃……我忘了嘛。”
“松开。我自己来。”季止林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常远山举着杯子的手在空中一滞。他笑了笑:“我喂你。”
季止林一字一顿:“松开。”
空气一滞。
他们四目相对,看到彼此眼里经过包装掩饰的不耐和不悦。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所想所做在对视的一瞬间就暴露无遗。
常远山率先败下阵来。他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浅淡:“宝贝,我松开你,你不就又要扇我了?”
“说不定,还会杀了我呢。”常远山一口饮尽杯中的橙汁儿,挑了挑眉,“这儿的东西真新鲜,我以前只能吃罐头。”
没人回应他,他也不在意。
常远山自言自语片刻,又换上那副纨绔子弟的恣睢样,没骨头似的瘫在季止林身上。
季止林仔仔细细地描摹这人的眉眼。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是毛病,爱装爱演,极其善变。
强势是他,乖巧是他。
他有一层皮,紧紧地扒着那颗心,偶尔展露的疤,靠近了才发现是刺。
——他藏起来的东西太多了。
……或许,常远山对他展露的一寸亲近,也只是一种欺骗的手段。
毕竟,哪有人会对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躯壳感到有趣呢。
“常远山,让我猜猜,你从里到外,哪里才是真的。”季止林的脚踩在他的胸口,勉强在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这儿。”常远山抓住他的脚踝,缓缓移至自己左半边胸膛,“这儿是真的。”
他说完,两人都笑了。
片刻,他们默契地停下,抬眼望向对方,常远山率先开口,语气轻率:“季止林,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内容十分简单。季止林可以恢复他的社会身份,不过要做出一些限制。而常远山则赖在岛上睡大觉。
常远山吊儿郎当地举着三根手指,懒洋洋道:“放心,仅仅是给你戴一些小玩意儿来保障我的人身安全。”
他笑着说:“之后,我就是你的生命共同体,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翌日清晨。
“咔哒”常远山调整好颈环的位置,轻佻地捏了捏季止林细瘦的骨头。
“如果我想,我可以通过各种手段监视你的思想,你只要萌生了……例如有害于我的念头,注射器就会立即启动。”常远山目光紧锁,不愿意错过对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只可惜季止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常远山耸了耸肩:“不过科技水平受限,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但也足够了——如果你不想当众出糗的话,可以试试做点什么。”
“宝贝,记住我们的约定。”常远山亲了亲他的指腹。
此后的日子里,季止林一回来就摆上显示屏办公,余光中常远山总是在吃,还总是在问。
“这个是什么?”
“……青瓜。”
“青瓜长这样?那这个呢?”
“……”
季止林摘下耳扣,讽道:“抱歉,我不干幼儿教育。”
常远山被骂也笑嘻嘻的:“没见过嘛。我那里只有少数人能吃上人工栽培的果蔬,种类还少。”
他咬了一口青瓜,翻身摔在床上,嘀咕:“五十年的差距也太大了……”
季止林戴上耳扣,面无表情地听那群棒槌叽里呱啦地在吵架。
半个月里,季止林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立法工作,相比那群脑子里什么也没有的老头,他的态度显得格外郑重和认真。
而常远山吃遍了他以前吃不到的东西,玩山玩水到处闲逛。
他们待在一块的时间非常有限,仅仅是常远山解开季止林脖颈上项圈的五分零三秒。
由于越来越熟练,后来常远山解那玩意儿甚至用不上三分钟,“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无聊时还会想方设法撩季止林聊天。
“你是不是挺好奇为什么我每次都要这么搞上一会儿?”常远山指尖轻佻地划过全息屏,“这个其实没有解锁密码,每次摘下都要完成一段解密。”
“如果有初始密码的话解开并不麻烦,找到规律就行。但要是没有那就非常费力。”常远山眨了眨左眼。
“咔哒”
“两分二十五秒。”常远山扔开项圈,给他上了手铐,心情十分愉悦。
于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再次减半缩短。可渐渐的,一些逐渐高涨的情绪席卷了彼此的脑海。
那天夜里新岛气温骤降。
常远山敞着衣领敲响季止林的房门,没等自动门完全打开,侧着身子冲进去就往那人身上扑。
他力道发狠地钳住季止林的双臂,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锋利的牙齿嗑到那人的骨头,顺着皮肉死死咬住。
季止林不止一次地怀疑常远山是进化失败的人型犬。
他的眼睫颤了颤,听见常远山宛如恶魔般说:“季止林,你杀了我吧。”
他甚至从中听出了渴望和不可抑制的亢奋。
么么么么么[问号][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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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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