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胸口霍开了一个大口子，丝丝流风好像突然变成了难以忍受的寒风，夹杂着冰冷的雪花，无情地灌入其中，让她的心脏冻得坚硬且麻木。
但还是阻止不了那种痛，令她忍不住十指抽搐，腿部痉挛，再随着每一次呼吸不断加剧，每一次心跳，都是在体会，重复这个残酷的过程。
她闭上眼，任由意识在黑暗中沉沦，周围的一切变得模糊而遥远，只有那份剖心之痛，清晰而真实，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让人无法挣脱，也无法逃避。
她听到耳边有声诱惑她。
“这样的家人，与畜生何异？不如同归于尽，何必便宜了他们？”
“你看看，他们在吃什么？”晃动的人脸，血红的口。
“我替你报仇怎么样？你想不想报复他们？”
“他们才是最该死的不是吗？你把你的灵魂卖给我，我替你结束你的痛苦。”
宝珠想笑，不知道笑出来了没有。
“你要我的……灵魂？我没了灵魂后，何归？”
那道声音桀桀笑着。
“没有灵魂，就再无来世，今生如此痛苦，做人如此苦难，何不交出你的灵魂，我可以马上结束你的痛苦。”
“你呢？你是谁？”她问它。
“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报复他们。”它循循善诱。
她感觉令她痛苦的来源终于停止了，拒绝。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只是要吃我的灵魂而已。”她的灵体从躯壳中出来，回头再看一眼她状似妖魔的亲人。
一团黑雾把她透明的灵体包住。
“你这么痛苦，为何不让他们也尝尝这种痛苦的滋味呢？”它围着她蹭。
“滚开，我不需要出卖我的灵魂。”她声音发冷。
“你不需要？”这句话惹怒了黑雾，它声音陡然变得粗粝，然后一气撞进灵体的胸口。
“那你看来是还不够痛，让我帮帮你吧！”它恶意满满。
宝珠刚从那种疼痛中解脱出来，转眼，又来一次体会，她疼弯了腰，接着倒在地上，翻滚，痛叫。
黑雾依旧缠绕着她：“如何？把你的灵魂交给我吧？”
“我、不！”她咬牙切齿，却不松口。
“看来是还是不够疼。”
疼痛加剧的瞬间，宝珠已经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缩成一团，去默默承受。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无力地瘫着。
黑雾又现身了，它又问她愿不愿意献出灵魂。
“不……”
几乎这个字眼刚吐出来，已经麻木的神经疼痛，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现在呢？”这一声近乎呢喃，她却能准确地捕捉到，真是奇怪，已经这样了，她的大脑还能处理这样的信息。
她的牙咬得紧紧的，好像怕松开了嘴，也交出了自己的灵魂。
她用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描摹，写了一个“不”字。
接着，仿佛有巨大的漩涡，顶在她的脑门处，将她吸走……
这是一间暗室，空气里满是蜡烛烧后的味道，可是这里却暗的很，到处挂着轻薄的红纱，把不太明亮的光线更是挡得几近于无。
地上趴着一个单薄的人影，血，在她身下缓缓蔓延，与尘土交织成一幅令人心惊的画面。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与散落的发丝交织在一起，透露出她正忍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她的双手无力地搭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抓住些什么来支撑自己，却只能感受到地面的坚硬与冷漠。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微弱的呻吟，那是她身体在无声地呼救，也是她灵魂深处对生的渴望。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她是谁。
她是宝珠，还是……
张柔……
仿佛大梦一场，让她感受不清楚究竟现在是梦，还是宝珠是梦。
她明明是张柔，却做了宝珠。
她做了十五年的宝珠，死于亲人的贪婪**下。
她究竟是谁，挖心锥府之痛还未退去。
红纱后有苍老女声传来，“你醒了？”
张柔看向发声处，她问，“你又是谁？”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没想到这个却很好说话的样子。
“我乃这一界中的狐仙。”
张柔迟钝地记起来，狐仙娶亲的事，那遥远地像上个世纪的故事一样。
“你要做什么？”
红纱帐从两头分开，露出上位模糊的人影，观形态，是位上了年纪的老者。
老者浑沌的眼睛看着她，反问，“你是不是做了一个梦？”
张柔抿唇，不愿回答。
老者不受影响，接着说，“那是我根据你脑中的记忆，为你编织的梦，你应该梦里短暂一声，现实却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张柔终于有了反应，她撑起上半身坐起来，一字一句地问老者。
“你究竟想做什么？”
老者叹息，她的目光变得遥远模糊。
“是为我的血脉。我的女儿曾违抗我的命令，逃出伏山渊，与一个凡人生下一个半妖，我一怒之下，将女儿放逐，永不得回来。
谁知……”她声音哽咽。
“凡人朝三暮四，抛弃妻女，我女为报私仇，将凡人一家杀尽，天道降下惩罚……
她终归还是魂飞魄散，留下一女，不知流落何方，我寻了将近两百年，如今已是寿数将近，坐化不过即刻之事。”
她停顿片刻，似乎在忍耐什么，接着道，“老身平生已无憾事，唯有这流落在外的唯一一点半妖血脉，叫我牵念，故而吩咐狐仆将你抬来，想请你帮我寻找我的孙女。”
张柔垂下眼睫，面无波澜，“为什么请我找人，与我同行的另一人明显更高修为，再者……”
她抬眼直直地看着这个垂垂老矣的狐仙，语气里满是质问。
“若是请我帮忙找人，又为何投我入梦，令我痛不欲生？”
老者回看她，不惧怕任何质疑的样子。
“老身修的正是问天之法，你正是命定的，能找到我之血脉的有缘人。老身不需要人法力高深，但是茫茫三界，找一个人谈何容易，所以我需要你品性坚韧，故而布梦考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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