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眼的光传来。
是有人掀开了厚重布帘。
皮靴踩过铁链，钥匙串发出叮叮当的声音。
几个人走进来，脚步声沉重，挨个打开臭熏熏的铁笼，手脚利落。
蝇虫乱飞，被他们一掌摁死在皮肤上，留下泛着荧绿色的血液和残肢。
长期蜷在笼子里，难得有机会出来舒展身子，笼子里的小人都珍惜得很，连滚带爬地钻出笼子。
没一会儿，整个空间变得更加逼仄了。
热乎乎的气息来回吹在挤成一堆的脸颊。
“啪！”
挂着钥匙的人居高临下，猛烈甩了一巴掌在其中一位脸上，“操！臭死了，别对着老子们出气。”
被打的人一脸麻木，默默将头颅低下去，将自己的呼吸藏起来。
等过半的铁笼打开，其中一人率先领着一队，走出这个拘所。
宁无枝正巧是最后一位。
她默默跟在后面，没有一个人说话，好像都对这些事习以为常了，认命般走出去。
黄色油布再次出现。
宁无枝瞳孔微动，只是这油布没有裹着山包般的污秽。
旁边放了许多大水缸，每一缸都满满当当装着红得发黑的液体。
领头的守卫们抄起边上的木棍，搅拌染缸。
宁无枝看见了一些不属于人类的皮毛肉块，那些肉块五颜六色，或多或少带着鳞片和鬃毛。
她有些反胃。
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大人答应了，我可以不上场的！我用我家老祖宗的棺材板发誓，我真没骗你们，你们去问他啊！就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我不要上场，我会死的！”
是刚进来的小队，宁无枝偷偷转头看去，他还提到了尉迟固。
原来是那个小跛子在吵闹。
还在搅动染缸的守卫，骂了一句：“哪里来的贱皮子，张口就胡扯，以为老子摸不清你们的心思是吧？！今天谁都别想逃，全都要上，这是上头的吩咐，听好了，全都跑不了！”
说罢，那守卫直接一棍打在小跛子的腰间。
小跛子飞了出去，那嶙峋瘦得只剩肋骨的腰间，似乎都错位了。
宁无枝心想，大侠肯定得是这世间上最快的人，不然被棍子打得奄奄一息的小跛子就快死了，等不到他的亲爹了。
小跛子鼻涕流了一地，继续哭喊，那声音凄厉：“我会死的！我知道你们今天要干什么！我不能死，求求你们了，我以后都不会想着跑了，我会一直待在畋猎场，今天你们就放过我吧！”
所有男孩女孩默不作声地站远了一点，生怕那棍子也打在自己身上。
他们听不懂小跛子的话，心里还在期盼着，前面的小队都能够早早打完，之后便不会轮到自己。
什么死不死的，他们一直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毫无生路的人啊。
多活一天，便多有一天的钱拿，虽然这钱都押在了不夜坊，但总有一天他们会攒到足够的钱离开这里的。
一颗冰冰凉凉的小东西打在小跛子的脸上，没人发现。
小跛子正想破口大骂，看见那一粒精巧泛光的圆形药丸。
他眼珠子打转，当即将自己这张哭肿的脸埋入地下，发出悲戚的嗷呜嗷呜声，仿佛濒临崩溃边缘的绝望人士。
守卫冷哼一声，这小跛子是疯了。
小跛子抬起脸，目光凶狠，嘴巴里还在大口大口嚼烂一大坨泥土。
看，疯得都要吃土了。
药丸包裹在泥土里，一并被咬碎吞下。
一股暖流烘入他疼到没有知觉的腰部，他眼眶蓄满泪水，将目光放到四周，搜寻扔给他药丸的人。
宁无枝没有动，她依旧乖巧地杵在原地，那是之前排好队让她站定的位置。
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身染脏的月白色衣服，仿佛蚁群长队里，突然被另一块诱食吸引导致偏离路线的幼蚁。
小跛子立马就明白了，只有这个新来的白痴才会做出举动，冒着风险扔给自己救命的药丸。
守卫踢一脚装疯卖傻的小跛子：“别他妈以为你傻了就能不上场，给老子滚过去，和他们待在一起！”
小跛子像是被截断身子的蚯蚓，窸窸窣窣爬向宁无枝的脚边。
他抓住宁无枝的脚腕处，大声嚷嚷道：“老子摔倒了，快拉老子起来！快拉老子起来！……”
唉，这新来的家伙怎么这么倒霉，又招惹上这疯疯癫癫的小跛子。
被赖上的宁无枝，低头看着小跛子。
小跛子的眼眶都红了。
他是在向自己求救？
宁无枝伸出手向小跛子瘦精精的腕臂拉去，她力气很大，只要使出一点点力，也一定能轻松将小跛子拉起来，至于他能不能站立，她完全没有考虑。
小跛子看见她动了，松开抓住她脚腕的手，一把反向拉住微微倾身的宁无枝。
宁无枝没料到小跛子会突然发难，任由自己栽下去，鼻梁骨撞在小跛子突兀的肩膀上，鼻血缓缓流出。
其余人心底暗自好笑，在这里软心肠当大善人，是不会有好报的。
小跛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别动。”
守卫终于将那几缸搅腾完毕，颜色变得鲜艳许多。
守卫们将地上堆杂的黄油布往队伍人群里扔去，狠狠砸向他们的脸：“都给老子自觉点，全都给我抹上，抹仔细了！”
有人疑惑，发出干涩声音道：“全都要抹？不是一次就上一个小队吗……”
守卫踹在发问者的胸腹上：“少他妈废话，叫你们全都抹，就给老子赶紧抹上，别跟老子唧唧歪歪的，不想上就给老子死在这儿！”
人群微微躁动，今天怎么会这样，这是要他们一次性上？
惶恐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他们不再麻木，脸上又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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