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音蹲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出,等管事的前后转悠一圈没找到人,骂骂咧咧地离开,才跳下来。
“多谢公子。”照着电视剧里表演的样子,她依葫芦画瓢,像模像样地给好心拉她一把的人作揖。要不是囊中羞涩,她定然能再给一点实质的谢礼。
“不客气。我姓唐,名含。”少年身着一身棕色衣裳,系褐黄腰带,别一把唐刀,利落地跳下树。
他微微拱手:“你是被掳的人证。等我抓获那帮人,或许还要你去堂前对峙,检举他们的罪状。至于另一个孩子,我也会尽快救出来。”
“被掳走?不不不,我没有被掳走。”木音连连摇头,心道难怪爬墙的也会有好心人,自己一招手就来了,原来是个误会。
看小公子穿着不凡,心地却很好,想来是当地民风淳朴所致。
“我……我叫朱越。”提到名字,木音留了个心眼。木音这个名字已经留在水云门,朱丽绝的人生大半都是承载老爹盼望女儿美艳绝伦才好早早定亲提高彩礼的期望而活着,再用显得晦气;现在,她要开始崭新的人生,要有个新的名字,比之前更好,更有她的风格。
“我从小就被住在山上的人收留,想下来看看,但山路难走,这才拜托那位管事的载我一程,我答应帮他搬米面。”她解释道。
“你不和他一道回去?”唐含微微皱眉。
近几日,木旗镇被拐卖幼童的贼整得鸡犬不宁,风声鹤唳,这女童年纪不大,主意不小,她不知事也就罢了,那位管事的能不知道?还是将人尽快送回去比较好。
“今日是个误会,我送你回去。山下并不是什么安乐窝,要是还不觉得尽兴,下次再来便是,这地儿跑不了。”
见他铁了心要送自己走,木音连连摇头,抱着胳膊往后退:“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唐含气笑了。这小屁孩懂得倒是不少,不过天色已晚,趁夜色上山多有不便,他初来乍到,对山上的情况不了解,稳妥起见,先回旅舍问问情况,明日再将小孩送回去。
“也罢,我不送你上山,但你要先和我回旅舍。”
“我和你回去?”木音没想到他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说风是风,说雨就是雨的?
“这几日镇上屡屡有小孩失踪,你一个人不安全,再者,你有钱住旅舍吗?要是随便找个角落过夜,说不定天没亮人都不在镇上了。跟我去百里旅舍,先过一夜。”唐含抬手一指。
百米外,百里旅舍四个大字潇潇洒洒刻在石碑上。
“先说好,我没钱。”木易巴不得有人请客,搂上瘪瘪的包袱抬脚就走。
唐含走在后面,看这小女孩走路端端正正,半点不慌,小声嘀咕:“这孩子怎么这么老成?”
“你说什么?”木音直听见后半句,一回头,见路边好几个农户也在看自己和唐含。
其中一个大叔用拖车拉了一车粪,臭气熏天,不少人见状,捂住口鼻,纷纷避开。木音故意不改道,看唐含的反应。
拖车旁吃饼的小孩和她擦肩而过。小孩年纪比她小,浑身脏兮兮的,唯有还没长齐整的牙齿最白。他正用牙磨坚硬的饼子,米黄色的碎屑糊满嘴唇。
见木音看过来,小孩下意识将饼子往怀里搂了搂,舔干净嘴上的碎屑。
木音:“……”倒也不必,这饼子是真的硬。
她包袱里还有一大半,中午管事的扔给她,她饿得慌,愣是没吃完。
唐含走近拖粪车,眼睛微眯,目光向旁侧微微偏移,和拉车的农户轻轻颔首,打过招呼。
木音留意到这一幕,悬着的心放下一半。看起来,唐含是个有身份、品行还不错的人,今晚蹭蹭他的便宜应该不会出事。
刚刚他提到人贩子,木音本能地警觉起来。
无论在什么时代,人贩子真是个稳定且有很高传承性的职业。这个世界没有缅·北,但有皇帝,有大臣,说不定还有奴隶。
一想到自己说不定哪天还会给人脱鞋袜、穿衣服、跪着说话……木音顿时觉得桌上的菜异常可口,管他是菜是肉,吃一口少一口。既然有机会重新来过,活着,就要当快死了去活!
“你……饿死鬼投胎。”唐含被桌上快速消失的菜整无语了,抬手让小儿再上几个荤菜。
“谢谢谢谢。”木音真心觉得这小伙子是个好人。
等吃完饭,往楼上走的时候,她的警戒心又跳出来摇旗呐喊。
这家旅舍干净整洁,宽敞亮堂,围栏上一米一个巨大的灯笼照明,如此舍得,在这睡一晚得花多少钱?这人会不会觉得自己年纪小,要同睡一间?
她是看着年纪小,不是真的不懂事啊。
“你睡这,我在你隔壁。”唐含替她打开门,露出屋里的陈设,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梳洗的架子,两根蜡烛,一扇窗户。
“……多谢。”好像除了这两个字,木音找不到其他说辞。
这小伙子实在太好,好到哪怕是接受九年义务教育、顺利读到大学的木音都没办法做出一样的事,甚至让她觉得自己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她敢做担当,而身边的人告诉她,不要做圣母,遇到麻烦事能甩则甩。
“晚安。”木音轻叹一声,关门。
唐含乍一听没听懂,略微思索后明白了,微微拱手作揖,“那就祝你一夜好眠。”
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越来越远,直到“咯哒”一声,隔壁的门关上了。
木音从床上坐起来,包袱甩在床头,她拖个凳子坐在窗边,推开窗户,俯瞰楼下的情形。
入夜后,木旗镇一片寂静,主干道贯穿东西,偶有几处灯火通明,都是有客人留宿的店家,从百里旅舍往东二百米,是那株百年老树,附近都是仓库,一条条小巷深入民居内部。
水云门每十天下山采购物资,她要想留下来,就必须往西边走,甚至,走出这个镇子。
西边,寥寥灯火,密密地织成一张网。
“西边有什么?”冷不丁,唐含的声音和夜里的冷风一起窜过来。
被逮个正着,木音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唐含正推开窗户望着自己,两扇窗户相距三十厘米左右,攀墙过来,轻而易举。
“……你不困吗?”她打个哈欠,顺势拿开支撑窗户的木棍,准备关窗。
“睡觉一定要关好门和窗,镇上不安全,这家旅舍……”话没说完,一只青色小箭飞射而来,正中唐含的肩膀,血花飞溅,早已被夜里的寒气冻住的窗户纸骤然绽开朵朵红梅,迅速晕染、盛开。
唐含掀起窗户,纵身跃到木音的窗边,提起窗缘,跳进屋内,一只手按在木音的头上,将她护在墙内,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血顺势滑过箭头,滴到地上,在木音眼里落成一滴圆钮,她大气都不敢喘;铁锈味渐渐漫进鼻腔,迫使她不得不瞪大眼睛,集中注意力;就快忍不住要晕厥的时候,她慢慢后仰,将视线往上移。
唐含捂住伤口,抽出腰间别的小刀,撕开伤口附近的衣服,借窗边的蜡烛光查看伤势。
武器早已不见,只留下一个半指长的小洞,皮开肉绽,血正汩汩涌出,四周的皮肤没有变黑变紫的迹象。
“站在我的面前,还敢分心?清风卫果真名不虚传,艺高,人,也胆大。”
木音先是闻到淡淡的木香,然后听到窗外略带挑衅的声音,她微微偏头,视线移向窗外,一个堪称完美的尖下巴率先映入眼帘。
只见那人轻启薄唇,细如柳叶、红如牡丹的嘴巴说出的话让木音浑身冰凉,如坠冰窟:“护着她干什么?镇上那些消失的小孩,哪一个不是被你们运出去的?既然敢将这脏水泼给我,你们何不做得更绝一点,屠一座城,哦,不对,是镇,这地方向来容易出事,正好将杀人如麻的恶名也栽在我头上。想必四皇兄对此事是喜闻乐见的。”
“卑职不敢妄加揣测。”唐含吐出干巴巴几个字,喉结贴着风刃滚动,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瞬间被斩断。
“不敢?”那人“嗯”一声,音调像坠落的风筝,时缓时急,惑人心神。
木音蹲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想站起来,摁在头顶的手微微用力,又把她按回去。她骤然清醒,心里一阵后怕,背后都是冷汗。
“卑职只是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杀了我,杀了这个孩子,守在镇外的人马一旦和我失去联系,就会冲进来,还望六皇子三思而行。”唐含感到脖颈上有点刺痛,温热的血慢慢流下来,洇湿衣领,冷冰冰的,贴着锁骨。
这番话以退为进,搏求生机,木音真想站起来替他喝彩。
如今的木旗镇就是一个围城,城外都是人马,城里的人想出去,得掂量掂量自己手里的筹码。显而易见的,活着的唐侍卫价值更高。
“唐侍卫,你在威胁我?”
明白人!木音心里一喜,呼吸都大声些。
“啵——呲——咚”眨眼间,唐含的头颅落地。那双眼睛还睁着,眉中一派严肃之色,正一眨不眨看向前方;红得发暗的血四处飙射,床幔,桌上,地上,唐含的脸上……到处都是血。
“哦,还有你。”
和那双桃花眼对视一瞬间,木音立即错开视线,低头一看,满地都是红艳的血迹,她低声喃喃道:“好多……”
“砰”一声,她倒在地上。
风刃凭空凝聚,快速斩向她的脖颈。
就在皮肤的细绒毛被割断,即将割破皮肤,划开血管的时候,风刃散了。
继荣琴勾起唇角,随手一提,把人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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