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向日葵

“我倒底为什么要像个变态一样在这里盯着小孩看。”陆壬倚在窗边望着楼下打闹的幼童无语凝噎。系统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嘲笑声「叫你不愿意正儿八经地做任务,这是你应得的。」

随着降谷和宫野家的联系进一步加深,系统也愈发看不惯陆壬浑水摸鱼的行为,软磨硬泡愣是把人烦的答应了蹭点任务进度。于是他现在站在这里像个变态一样每天守着小孩经过的路。

不欲同它斤斤计较,陆壬全把它的话当作耳旁风,目光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发上,神色淡漠。

小孩打架打得凶,拳脚毫无章法,绷着股狠劲奔着打下去最疼的地方招呼。晶莹汗珠顺着脸颊滚落,被随意抹掉,咬着牙提着拳又厮打起来。

陆壬看着那金发随着小孩的动作摇晃、散开,像片孤零零的日光,又见那双雾紫色的眼,凶巴巴地瞪着人。这个时候更像弓背哈气的猫了,他漫不经心地想,完全没有威摄力。

然而就是眼前这个家伙一个人把找他麻烦的三四个小孩都打跑了。用的甚至单纯就是体力,换拳毫无技巧可言。小孩子不会打架,谁把人打痛了,打怕了,就是最后赢家。

百无聊赖地回到书桌前,陆壬对后续发展了如指掌。无非是降谷零试图避开明美偷偷回家,被聪慧的女孩在半路上堵个正着,那之后半推半就被拉去诊所涂药。

其实男孩并非躲不开她,只是每次蹲到灌木丛后听闻明美呼唤他的声音都会犹豫。于是一场另类的捉迷藏就此拉开序幕,直到她牵住他的手。

那个人从小就这么别扭了吗。陆壬翻开书本拿出书签,曾被系统塞进来的,有关降谷零的记忆画面自脑海深处涌动,他看了又看,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

类似或相同的情景每天都在上演,而他站在窗边,一次次望进剔透紫眸,望着灿金在太阳下染上滚烫温度,明亮耀眼。降谷的打架技巧毫无长进,他也不过是在系统压迫下不得以迂回完成任务。本应感到倦怠的。

本应。

有的时候他会在诊所中遇见那个男孩,便拿着手里的药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最终若无其事地同人擦肩而过。

和明美不同,降谷零是被他画上了红圈的“重点回避”对象。且不说他曾有所耳闻的零执票房,从系统那里得来的信息也足以直观体现出这男人在主线的重要地位。

烫男人NG。

这日,他原本正趴在桌上合目小憩等待拿药,迷迷糊糊中忽然听闻小孩压着哭腔的控诉。意识尚未清明,脑袋已经自然而然地扭过去了。

喔,又是降谷零吗。医生也在啊。

……等等?

过于熟悉的角色配置再加上小孩方才的话语,陆壬沉默地把脸埋进自己臂弯——名场面复刻但是重置版。

原作中降谷零为他人的不接纳和恶意中伤感到不解愤懑和难过,而现在,由于他所带来的蝴蝶效应,小孩为自己付出了善意却没能同他人和好而感到伤心。

这种事其实很好理解,与一个曾和自己交恶的人和好并不容易,它不仅仅需要善意,更要求包容和谅解。部分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在放低身段希冀对方的回应,于是本就压抑着的羞恼在得到不理想结果后反弹式爆发,导致关系进一步恶化。

最先释放善意的人就像赤手空拳走出堡垒的土兵,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弱势,这甚至可能比拎着枪更有力。和好与讨好是两个词,选释和好不是怯懦也不是屈服,它意味着放下。

陆壬一向认为只有足够成熟强大的人才能做到与人和好,说实话降谷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已经称得上出色了。

他从不主动找人麻烦,对待找他麻烦的那些人也都是点到为止,他一直在尝试调节双方关系。或者说,自从那日听了宫野爱莲娜的话以后,他转变了自暴自弃的心态。

「……像株向日葵。」

「什么?」

「你不觉得吗。金色的头发,深色的皮肤,走路时发梢一晃一晃的。」

「他可不会掉落小太阳。」系统显然对陆壬莫名其妙的联想感到万分无语,陆壬可有可无地笑了笑,隐去真实想法。

只是丝丝楼缕的阳光便足以叫那人义无反顾地去追赶,哪怕行走在最深的夜也不曾低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成为那样的人。

明明不曾被世界温柔以待,明明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降谷零有无数理由踏入黑暗一去不返,然而事实是,他倔强地在夜里醒着,跌跌撞撞奔赴光明不曾后悔。

这样的存在会被那么多人喜爱也是理所应当吧。陆壬阖上了眼,将纷杂思绪丢出脑海。

塑造得很好的纸片人罢了。

——

“唯君,已经是傍晚了哦。”

“医生……?对不起,一不小心睡熟了。”陆壬站起身来,他看看窗外被烧得通红的云朵,“我现在就回去。”他在爱莲娜无奈的目光中挥挥手离开诊所,走出大门的一瞬同匆匆进门的两个孩子撞了个满怀

“唯哥?”明美揉揉脑门抬眼看向他,他蹲下来认真看过两个小家伙的脑门,确认都没伤着后轻轻颔首算作回应。

“是要走了吗?”

“嗯,已经不早了。”

他站起来,看看降谷略带狐疑的脸,视线回落到明美身上:“再见,明美。”她笑着点头,对他挥挥手。三人就此别过。

次日,陆壬习以为常地从书桌前合起书走向窗户,等待金色身影进入视野。这么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开始时还会吐槽这种变态行径,现在已经彻底麻了。系统对他的这种态度嗤之以鼻,坚持认为他就是假清高。

「你见到降谷零的时候瞳孔都放大了。」它尖锐地指出。陆壬最近在看微表情相关的书,自然明白它在说什么,半倚在窗边讥讽一笑耸耸肩,大有任狗乱吠的意思。

一人一统正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系统话说半截却怎么也等不来陆壬的回应。疑惑之时,忽闻小孩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它沉默地了然,那朵向日葵来了。

他们在楼上看着降谷朝另一个小孩伸出手,后者似乎是愣住了,然而反应过来之后,到也缓缓地抬起手握了上去。

这就算是和好了。

单纯到让人感觉过于简陋。可对于孩子而言,冰释前嫌就是这么简单。那头漂亮的金发连同明朗笑着的孩子,在昏黄的天地间成为独一无二的色彩。

两个手牵手的朋友很快跑出了巷子开始新一轮的嬉闹。陆壬望着他们的身影远去,跑啊跑,跑啊跑,融化在暖橘的天际,

那之后这个奇奇怪怪的习惯便被保留了下来,每天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停下手中的事,走到窗边等一株向日葵。看着他抽条长出片片绿叶,被各色花朵围绕,开得热烈动人。

他见到了降谷许多不同于后日成熟可靠的公安的模样,比如某个小孩在和朋友捉萤火虫时被误伤——那张网罩住了他的整张脸——而后又羞又恼地反身去抓对方。不得不说,童年的确会留下大量黑历史。

陆壬站在窗边听着楼下又笑又闹的声音,摇了摇头「真该给他拍下来,这种东西放出去的话,安室透国民老公的地位就要不保了吧。」「你知不知道有一种滤镜叫反差萌?」系统啧啧道。于是陆壬又低头瞅瞅那几个孩子,意味深长道「这就是青春吗。」「停止你对高达的捏他行为。」系统冷酷无情道。

“小唯?你在看什么呢?”柳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陆壬猛地一个激灵转身朝她摆摆手:“没什么。”“真的吗?”柳眯起了眼。陆壬在心里捏了把冷汗。

「系统,想想办法。」

「为什么要我来想,明明是你自己不肯好好做任务。」

「……要被柳当成恋童癖了好崩溃。」

「这是你应得的。」

“难道说……?”

啊,毁灭吧,这个世界。陆壬尴尬地在背后绞紧双手食指,怎么也不敢去看柳的眼睛。

“小唯很喜欢花园里新种的向日葵吗?”

他蓦然怔住了。纠缠一处的食指下意识分开。

长久的沉默后,柳听到了儿子呢喃般的回复。

嗯。

“太好了,下次小唯和我一起去浇水吧。”“……好。”

直到柳离开房间后,系统才慢悠悠冒出来「你终于肯松口了吗?」「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像拉皮条的,系统。」他轻轻一哂,目光飘向不远处的宫野诊所「明天是复诊的日子,如果那孩子会来,我就去和他打招呼。」

距离陆壬初次来到这个世界已有三年之久,三年间他保持着与他人不亲不疏的关系。接纳环境而不融入环境,他看着周围一个个鲜活的人嬉笑怒骂,记录在心中的,对他人的印象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再也无法扁平化、标签化。

他被拽进了杯户町的夏天。

当爱莲娜面含温柔笑意再度问出那个曾数次被他否定的问题时,陆壬哑口无言。

他太年轻,筑不起无懈可击的壁垒。内里的柔软依旧存在,三年的温水煮青蛙,爱莲娜的每一次发问都敲在他心门,回音纷至沓来。

他停驻得太久,看到的太多,当他想抽身离开时,那些经历已然变作他的一部分,如影随形了。

“……医生,我好像能感觉到你们了。”

不再只是漫画中的角色,他真真切切看到了他们,跨过刻板印象与偏见,来到了他们身边。

爱莲娜的冷淡之下是腼腆和体贴;明美也会因为他总不听劝地熬夜而生气地要同他绝交;降谷并非乖巧的小孩,他甚至懂得利用信息差从爱莲娜那里换取更多的关怀。

“这样啊。已经没关系了吗?”爱莲娜徐徐道。陆壬收回望向窗外两个孩子的目光,缓慢点头:“嗯……在好起来了所以没关系的。”

“那么恭喜你,唯君。你走出来了。疗程结束,从今往后就不需要复诊了。”

“谢谢你,医生。”

下次再见面的时候就是邻居而不是医患了。

陆壬离开诊所时留意到门口有一个神色古怪的中年人。同对方视线相汇的一刹,他看到男人眼里闪过惊疑。他直觉哪里不对劲,压住立刻扭头的冲动尽量自然地移开目光,快步向五十岚宅走去。

走进家门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习惯性避开了明美和降谷,完全忘记自己原本要和人打招呼的打算。略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陆壬挂起脱下来的风衣果断决定放过这一次。

明天做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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