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湖边不欢而散,祝唐果然不再有任何动静,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
江兰月一连问了他好几次‘小唐什么时候再来玩’,孟严节也说过好几回‘你该找多小唐这样的朋友一起出去走走’,都被江屿三言两语糊弄过去。
祝唐此人,出现得毫无预兆,也消失得十分彻底。要不是有江兰月夫妇时不时提起这个人,江屿甚至都要怀疑这几天的相遇是不是他产生的幻觉。
出版社的陆莘朋打来电话,约江屿出去吃顿饭,顺便聊聊江屿新书出版的事。一直到这时候,江屿才勉强从这种似幻似真的恍惚中抽离出来。
江屿常年宅在家里写小说,交际圈并不广,能在江屿心目中划分到朋友一类的更是没几人。
陆莘朋算一个。并且他还是江屿大学的同学,其亲密程度自然又跟别人不一样。
对方顾虑着江屿的出行,约的地点特意选在离江屿住处不太远的餐厅。
江屿到的时候,陆莘朋已经在餐厅门口等着了。
这个人总是这样礼数周全。江屿一见到他,感慨了一句,快步走向对方。
到餐厅落座后,两个人很快点好了菜,江屿发现陆莘朋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自己手机上飘,不由得开起了玩笑,“干嘛?看中我手机了?要不我送你一台新的?”
陆莘朋笑着摆摆手,“不是,只是看你手机壳很精美,多看了两眼。”
新手机是孟挽琢送他的,据说这个手机品牌最近爆火。江屿翻到手机背面,手机壳是买手机的时候赠送的,图案是一幅水墨山景,做成立体的质感。手指摸上去,能感受到山脉绵延起伏的纹路。确实很精美。
“是很好看。”江屿说,“就是不知道这个新起之秀的牌子,手机好不好用。”
陆莘朋看他表情好像确实不知情的样子,有些意外,“你不知道吗?祝唐跟这个品牌有合作,这次火爆全网的宣传海报就是出自他的手。手机壳的图案也是他画的,算手机附赠的小周边,呐你看,这边上还有他的名字印章。”
果然,手机壳的右下角有一个红色椭圆,平时没注意,现在看了才发现,那红色印章里,的的确确是祝唐的名字。
江屿微微张着嘴巴:“……”
手机顿时如烧红的火炭,握在手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这个……”江屿笑得有些无奈,“我还真不知道。”
陆莘朋喝下一口桌上的柠檬水,“我以为你知道呢,毕竟上大学那会你俩关系好得能同穿一条裤子。”
这话让江屿脸上一片火烧感,心说岂止是同穿一条裤子……
他放开手机,将它正面朝上放到桌子上。
难怪他哥当时说这手机是客户送的,叫他随便用。合着这是祝唐的老板送给了他,他又随手送给了自己?
而他拿着祝唐画的手机壳成天在人面前晃来晃去,还口口声声叫他别来招惹自己??
这看起来是不是有点……欲擒故纵啊?
江屿捂着半张脸,回忆起那几天跟祝唐的种种,简直羞愤欲死。
很快,他又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祝唐看起来像是准备走回头路,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手机壳,他以为自己在两人分手后还一直关注着他,一直忘不了他……吧???
江屿闭着眼睛,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了?不舒服?”陆莘朋看他脸色不对,有些急,“你上次不是做了全身体检吗?体检结果怎么样啊?没问题吧?你看起来好像又生病了。”
江屿放下手,失笑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总是生病似的,我也没有这么体弱多病吧——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体检?”
“我妈前几天做了个小手术,在住院部碰着祝唐了。”陆莘朋说,“老熟人见面免不了闲聊几句,他说在医院遇见了你,说你是来体检的。”
江屿反应慢半拍地“哦”了一声,心说这个世界可真小啊……
“他怎么也来星城了?”陆莘朋说,“他不是一直在临州吗?”
江屿心不在焉:“……我也不知道。”
他甚至都不知道祝唐一直在临州。
但他很快从这句话里抓到重点,问陆莘朋:“你跟他一直有联系?”
陆莘朋摇摇头:“没有,是前两年才打交道的。那时他团队跟我们出版社有合作,出过两本画册。”
江屿的表情又出现了一丝茫然,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分手之后,他刻意避开了关于祝唐的所有消息。甚至到现在,他又有那人的联系方式,却从来没翻过对方的朋友圈。
他不想知道祝唐的近况,更不愿意关注他这些年是什么生活状态。
现在偶然看见祝唐那五年里冰山一角,他却觉得空洞而惆怅。
“不过……”陆莘朋犹豫着说,“你跟他没有联系也好,祝唐这个人……”
陆莘朋是一个绝不会随意在背后谈论别人的三好青年,现在他聊起祝唐吞吞吐吐,江屿一听就知道事情不简单。
“他怎么了?”
“没什么。”陆莘朋笑着摇头,二十多年的修养让他无法对另一个人随便评判,但出于朋友的情意,他又忍不住想要提醒江屿,“总之你以后再遇见他,点头打个招呼可以,别深交就行。”
江屿更加好奇,也更加茫然了。
陆莘朋最后一咬牙,委婉地给出了更为明确的暗示——
“他这个人……做出的某些事,我真的无法苟同,总之,你听我这句劝绝对没错。”
江屿知道要陆莘朋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算难为他了。说不定这个人回去后还要为今天在背后议论他人而懊恼很久。江屿不想逼他,于是点头笑了笑,“行,我知道了。”
虽然江屿极力想让自己不去在意,可是陆莘朋这几句话还是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摊开说清楚讲明白,越不会有太多想法。越是说一半留一半,反而总是惦记,总会忍不住去想更多。
江屿瘫在卧室的沙发上睁着眼睛望天花板,他无力地发现,自己的思绪再一次被祝唐给扯走了。
可偏偏这个人却像一颗石子,不顾别人反对一头扎进湖水里,等搅乱了平静的湖面,他又往湖底沉下去,隐匿在黑暗的淤泥之中。
湖底的小石子浮浮沉沉,有人消失,自然也会有人忽然冒出水面。
比如很久没有冒过泡的尖角。
【白鹭老师,我听说你有新书要出版哦?商量个事呗,新书的插画继续让我来呗~】
尖角的信息一连发了四五条。
【好不好?】
【我最近惨遭失恋,而且好久都没接稿,穷得房租都要交不起了……】
【老师,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帮个忙呗~】
【老师,我最最亲爱的白鹭老师~】
江屿跟尖角在互联网上已有七八年的交情,也有过许多次非常愉快的合作。对方既然主动提起,江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行。】
尖角几乎是秒回:【太好了,谢谢老师,还是老师你最好,那些臭男人我再也不想沾边了。】
江屿问:【怎么了?】
尖角发来的信息,提示音叮叮咚咚,透过文字,江屿甚至能想象对方义愤填膺噼里啪啦狠狠敲字的样子。
【我!一个深情专一善良温柔的新时代人类!】
【又!被!人!】
【给甩了!!】
江屿:“……”
这话题关系到对方三次元**,江屿不便说什么。
但对方似乎并不这么想:【老师,我想问问你,假设我喜欢的人跟你性格差不多,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打动你呢?】
江屿心说他自己的感情都一团乱麻,他怎么知道?于是回复:【这题我不会。】
【那老师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到底该怎么做?】
江屿刚想说他也不清楚,一见对话框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又删掉了这几个字。
尖角发了一大串文字过来,【我为了追到他,什么办法都用了,丢下手头工作千里追夫、制造各种各样御花园撞到陛下怀里的偶遇、甚至厚着脸皮登门拜访讨好未来公婆。结果对方毫不动摇。】
【于是我灵机一动,威胁他要是不跟我在一起我就去他父母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他家鸡犬不宁!】
江屿不赞同地‘嘶’了口气。
【结果他说我敢胡闹他就跟我同归于尽,你说这个美丽的世界怎么会有他这样冷酷无情的人啊!!】
江屿:“……”
换作是他,要是谁敢拿他的家人开这样的玩笑,江屿也会退避三舍。这小丫头的脑回路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构,竟然这么奇葩。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想到某个同样奇葩的人!江屿摇头想,祝唐还是不适合耍狠,跟纸老虎似的一戳就破。但只是这样纸糊的威胁,在江屿这里也是大忌。
他这一辈子唯一在乎的,也只有那三位家人了。
【白鹭老师,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江屿不知道尖角喜欢的那个男生是什么样的性格,但拿对方父母为要挟总归是不对的。
江屿斟酌再三,回复对方:【别走极端,也许对方吃软不吃硬,真心换真心吧。】
犹豫一会,他又补了一句,【换不来真心,就换一个男人。】
尖角回了一个哈士奇飙泪的表情包,紧接着说:【那不行,我这辈子非他不可。】
江屿:“……”
他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说:【行吧,那祝你成功。】
觉得这句多少有些敷衍甚至可能会让对方误会对她冷淡,江屿立刻补充了一句带着真心实意的祝福。
【不管你喜欢的那个人是谁,不管你们以后会怎么样,我衷心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对方很久没回复。
江屿关掉了聊天页面,继续望着天花板出神。
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轴的人么?即使对方明确表示不会接受自己,即使知道靠近对方会让自己变得伤痕累累,甚至已经在这个人身上摔过大跟斗,也还是非这个人不可吗?
就在江屿准备离开沙发下楼的时候,尖角终于回复了。
【谢谢老师的祝福,本来我都准备走了,现在有你这句话,我又满血复活了!加油!我一定可以!!】
江屿:“……”
江屿无言以对——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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