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道:“姑娘请说。”
陈富贵听见姑娘一词,嗤笑了一声。
陆英道:“陈富贵以假物骗走释奴文书,为娶良妾给他人脱贱籍,此文书本应是我的。”
芡实忽然身躯一颤,悄然将文书藏于背后。
陈富贵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面容扭曲道:“文书应是你的?你脑子怕不是坏了。”
陆英从袖中掏出重楼,递到知县眼前:“此药才是真正的重楼,是我今日在千仞山谷底采得的,而陈富贵交上去的药材是天南星,两者并非一物。”
东道主此时也附和道:“陵游,她所言非虚,陈掌柜确实骗走了文书,那假药还在我铺中放着呢!”
陈富贵自从看到那株重楼,便震惊无比,僵直不前,似是没想到陆英真的拿到了药材。
知县轻轻接过药材,继而抬头道:“我知道了,请进衙门仔细说。”
知县派人去取东道主铺中的假药,其余几人站在公堂之上。
陈富贵与芡实自从踏入公堂便面色苍白,芡实更是浑身轻颤。
知县合上药材图鉴,道:“只可惜上面并未记载天南星与重楼的外形。”
陆英道:“这些药材并不常见,故鲜少有人会记载。重楼尚能寻得一两株,这天南星却根本不会生长在此处。”
知县闻言勾起了唇角,“那姑娘如何得知的?”
陆英哽了一下,不知如何措辞。
若说自己忽然脑海中浮现了那药材的名字,那定会被人当作失心疯,对簿公堂便失去了意义。
她的思绪飘到了陈富贵书房中那从未动过的书架,心中有了主意。
“……陈富贵家中尽是古籍,我翻阅时无意瞧见的。”
陈富贵又开始呲牙咧嘴:“你这贱奴,竟敢用那脏手碰我的古籍!”
陆英忽略了陈富贵,继续道:“那天南星多生在西北,且药性多有替代,因此无需舍近求远。”
知县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此时假药也已送了上来,知县瞧了两眼,便对身旁的衙役轻声吩咐了几句。
衙役颔首离开,陈掌柜此时面如土色。
他强撑着辩解道:“县太爷,定是那贱奴为了诬陷我而换了药材!我……”
“放屁!你刚才还说要出银子买我的文书,我和那户吏都听得清清楚楚。”
东道主抱起双臂啐道。
知县忽然道:“还有一事,在下记得姑娘本在展会,怎得又去了千仞山?”
陆英抿了抿嘴唇,将事实如实告知。
陈掌柜更气了:“贱奴!竟敢骗走主人的手牌,私自行动,县太爷一定要惩罚她这个不守规矩的东西!”
知县笑道:“陈掌柜放心,该定的罪、该受的刑一项都不会少。”
陆英面不改色道:“我该认的罪自然会认,也要将属于我的东西讨回来。”
公堂外传来一阵马蹄声,而后衙役下了马走了进来,作了个揖便道:“大人,已查明陈掌柜的小厮于今日未时之末在西域商人采购了药材。”
衙役拿出了从西域商贩处购得的药材,众人一看,果真是天南星。
陈掌柜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此外,也查明今日辰时,陈掌柜家奴陆英的确用陈家侄子的手牌出了城。”
知县略微颔首:“辛苦了。”
他起身走到身处最后的芡实身边,微笑道:“烦请姑娘将文书交出来吧。”
芡实此时已抖成了筛子,佝偻着身子递出了文书。
知县拿到文书,走回案牍前,重新拟了一份文书,盖上了官印,交由陆英手中。
陆英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份文书,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唇角。
“多谢大人。”
知县再一次扶起了欲蹲下身的陆英,转头对陈掌柜道:“请陈掌柜将陆姑娘的奴籍交出来,再来衙门一趟吧。”
陈富贵和芡实软着身子被衙役架走了。
东道主看了半天热闹,没忍住道:“陵游,你这文书有效吗?”
“自然有效。”知县轻叹一声,“不过免不了写一份长篇诏报就是了。”
东道主闻言呵呵笑了几下:“辛苦了,不过那株重楼可是我的东西,你得还给我。”
东道主拿上了药材正要走,却被陆英叫住。
“如若药材不够,可去千仞山谷底寻得,我会画一份地图交由府上。”
东道主一愣,随即笑着连连点头。
陈富贵又被架回了公堂,衙役将奴籍交由陆英。
知县柔声道:“陆姑娘去户吏办完事便可以离开了。”
陆英正要开口,陈富贵忽然大吼道:“等等!你不是说该定的罪、该受的刑一项都不会少吗?”
知县颔首:“自然。”
陈富贵道:“这贱奴吃里扒外、私自旷工、欺骗主子、击鼓鸣冤,为何不处罚她,却让她离开?”
知县笑意盈盈道:“因为她已经不是奴隶了啊。”
陈富贵顿时如一尊石像定在了地上。
陆英身形顿了一瞬,终于抬起了眼。
他身姿挺拔,面若冠玉,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陆英又立刻低下头,认真地行了个礼。
“多谢。”
再次走出衙门,月已爬上了空中。
陆英借着月光将手中的文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眉眼终于舒展了开来。
自此,陆英便是良民了。
一个不会再受欺辱打压、可以自食其力的良民。
恰逢此时,编钟的敲击声又一次环绕在她耳畔。
陆英身子一僵,错认为是宵禁已至,下意识地快走了几步,心觉蹊跷又停了下来。
她眼前又浮现了那幅半透明的卷轴,字体跟随女声同时出现。
【恭喜您获得良民身份,成功解锁药材救济系统。】
陆英未理会那声音的话,试图将信息捋顺。
她滚下山崖,本该死亡,却在听到编钟声后醒了过来。
不仅如此,还寻到了重楼。
从未见过的天南星,也可一眼认出。
若到了今日,她仍未察觉异常,那便是蠢笨了。
陆英试探道:“是你帮我寻得了药材?”
【正是。您初始级别较低,目前仅获得药材图鉴。如需解锁药方,请继续努力。】
有了药材图鉴,对陆英来说是好事。
陆英虽对药材几乎如数家珍,但诸如天南星这种非本土的药材却是知之甚少。
她又问:“如何解锁药方?”
【尚未明确。】
陆英:“……”
陆英沉思了一阵,道:“你言下之意似乎打算长期跟着我,既如此,我可否提些要求?”
【请讲,但不一定满足。】
“首先,可以变得再透明些、不要出现在我的视野正前方吗?很挡路。”
女声沉默了一秒后,卷轴果然缓缓地移至一旁,并又淡了些。
“其次,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可满足。】
陆英点了点头,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请称呼系统即可。】
虽不知系统为何选择与自己绑定,但陆英不介意各取所需。
“合作愉快。”
她心中已对今后有了打算。
当她踏进药铺的那一瞬,暮鼓敲响了,她终于赶在宵禁前进了门。
陈富贵被押送至官府,芡实拘禁于房中,夫人卧病不起,药铺没了家主,几乎乱成了一锅粥。
阿姜眼尖,瞧见了陆英,急忙跑了上来围着她转了几圈。
“你如何了?有没有受伤?”
陆英摇摇头,让她放下心来。
“发生什么事了?是否与你有关?”
陆英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释奴文书给阿姜看。
阿姜却不识字,翻来覆去只认得陆英的名字,皱着眉道:“这是何物?”
陆英轻声道:“释奴文书。”
阿姜霎时倒吸了一口气,而后快速地将文书塞回陆英怀中。
“你怎敢在此地拿出这个!快收好!”
陆英眉眼柔和了下来,拉着她进了无人的房间关好门。
“阿姜,你愿意和我走吗?”
阿姜眼神亮了一瞬,却又马上暗了下来。
“我如何跟你走?我没本事讨到文书的。不过你愿意与我说此事,我很高兴。”
陆英抿起唇角,握上阿姜的手:“我此时虽身无分文,但我与你保证,最多半年,我一定会带你走。”
阿姜心知陆英言出必行,于是也笑着接受。
“好,那我便在此凑合一阵吧。”
她紧紧地抱着陆英,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陆英的背。
明明瘦弱矮小,陆英却认为这是世间最为温暖宽厚的怀抱。
“恭喜你,一定要好好生活。”
家奴无人看管,今夜是二人出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日清晨,陆英给阿姜盖好被子,画好了寻重楼的地图,便带着少得可怜的细软向展会东道主的药铺走去。
药铺此时仅有管家,陆英将地图递给管家,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不想走出大门,却见药铺门上张贴着招聘告示。
陆英看了看,便直接撕了下来,又折返了进去。
管家见她手中拿着的告示,顿时又气又恼:“你做什么?这可是我刚写好的,看看这……这都被你揉皱了!”
陆英淡淡道:“看您药铺在招掣药先生,我是来应聘的。”
管家眉毛拧成了一团,连连摆手:“姑娘可别说笑了,这先生你怎当得?”
陆英不急不徐道:“从前我在陈富贵家,采药、掣药,我都拿手,且做得比男丁还优秀,这也正是陈富贵要极尽压榨我的缘由。您若不信,可以让我试试。”
管家踟蹰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道:“那便来试试,不过若做不好,我是不会给工钱的。”
陆英颔首,从容不迫地进了掣药间,展示她的手艺。
陆英手脚麻利,心细果断,不多时便令管家佩服无比,连连赞叹。
她停下了手,管家正要与她谈工钱,她却先开了口。
“我有条件,包吃住,月钱双倍。”
管家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我每月工作量可堪比两个男丁,我认为这并不过分。”
管家见她一副不肯松口的模样,原地打起了转,试探道:“不如这样,我先与我家郝掌柜商议一……”
“刘管家,那丫头送地图来了吗?她若是不来,我可要去陈掌柜家亲自找她画了。”
未见郝掌柜人,先闻其声。
刘管家似乎捉住了救命稻草,忙不迭跑过去诉说了缘由。
陆英本做好了打算周旋一番,未曾想郝掌柜豪爽无比,大手一挥:“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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