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白芷都拧着身体不理他,二人相安无事回到王府。刚落地,就见门口边上端立七名服饰清减、身姿曼妙、容貌姝丽的女子,整齐一排的束手恭候差遣。路口小媚皱着眉,并列而站一个青衣皂袍的小太监,手挽浮尘,一见到淳于九畹的马车,颠颠儿迎上前来:“奴才恭候殿下多久,皇上让奴才安排的乐姬司舞姬乐姬已经送到,殿下可看看是否满意,不满意的随时可调换。”
见到这幕的时候白芷正在喝水,差点被水给呛道。
小太监对白芷的存在视若无睹,王府是没有主位的,他奉皇命而来,没必要顾虑任何人:“这几个小姑娘都是从小豢养在乐姬司,养得比普通人家的姑娘都娇贵细致,个个出生清白,身怀绝技,每年出一批新人,京畿中的达官贵人们都通宵达旦的排队等着要,皇上一用特权将将最好的给您挑来,皇上对您真的是很宠爱啊——”小太监张嘴即来,听得白芷一愣一愣的,将资质优秀的小姑娘从小训练,长大后大价钱送到上层人家,这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而奢靡。
“行了,我知道了,”淳于九畹放下垂帘,车厢内有一片黑白纹路筛动,隔了光影,白芷见到小媚姑娘是时候上前给赏银,门卫王伯支棱着窗,好奇探望,那一排姑娘更是齐身行礼,衣裳楚楚、薄纱如温柔阵,看得白芷一个女孩子眼睛都直了。
“殿下可真是艳福不浅啊……”白芷咂嘴感叹。
“你要喜欢,就选两个去做使唤丫鬟。”
“呃……啊?你这样简直暴殄天物啊!”
“那样对于她们来说,也许才是真正的好归宿。”
离开白芷,回到寝殿内的淳于九畹屏退左右,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他的意识兜转白天御书房中发生的场景。
御书房中明黄帘帐打起,龙涎香飘散,淳于九畹未让起身,便长跪不起。
不知多了多少时候,高案上重又走回父皇一人,龙涎香久聚不散,他的表情隐于袅袅香雾里,有几分沉沉的看不清,淳于九畹抬眼望向他。
即便是及踝深的地毯,膝盖软陷,时间一长,人也有些扛不住,淳于九畹的脸色有些苍白,衬得削肩长颈勾勒出几分风流轮廓,看上去说不出缱绻,活出了色香,颇有几分那人的样子。
“你母后也不愿见你?”
淳于九畹脸色刷的变得有些苍白,摇晃着身体长跪下去,避开被看到表情:“母后她身体有不适?”
“自己的丈夫不见,儿子也不见,我看她就是借口,”父皇语气颇为忿忿,“华贵妃掌管宫中多年,她倒好,一点不在意的样子,我看她连后位也一起不要了算了。”
淳于九畹的手指微微颤抖,声线也微微颤抖:“母后她性子温良宫贤,不喜纷争。”
“不喜纷争?这是一个协助理国的皇后该做的事吗?”皇上“哼”地声,怫然道:“反倒是你,就将母后的纷争都一并争了是吗?”
淳于九畹合眼叩首:“儿臣不知父皇听信了何种谗言,还请父皇不要偏听偏信?”
皇上细长眼角冷冷掠过他,那眼神之沉,犹如渊渟岳峙,压得九畹直抬不起头来,心底有不好的想法掀起,细想去全是骇然。
父皇的声音逐字响起:“九畹,你是不是杀了瑞奴?”
这一字字如同闪电,勾动天雷劈到他心上,竟一时不能动弹,木然道:“瑞奴……瑞奴……”就候在门外这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宫中遍布眼线,皇上岂不会不知?又只有一个可能,他知道那晚青白寺发生的所有细节。一个人,倘若知道真相,再在他面前撒谎,无疑义老虎脸上拔胡子般找死。
“不是要让我替你伸冤吗?怎么不说了?自作聪明!我还是在华贵妃面前给你留面子,”皇上起身,指尖拂过暗红桌角的花纹,一路绕到他们兄弟面前,垂眼俯视:“据朕所知,金尸瑞奴口中的半块玉珏就是你的,你纵有一百个借口,与她亲近过总是避不开的。再则,事发突然,你大概是不知道玉珏的事,所以才会在青白寺那晚突然发动袭击。枢密使院中闹鬼的事朕也弄清楚了,京兆尹前后调查围绕枢密使院调查几日,很快就抓到一个的证据,几棍子下去,坐连家族威胁,把同伙什么全都招了,就是王爷府招的事,所以除了你还有谁?”皇上一说起此事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将淳于九畹说了个明明白白剔剔透透,他是半点都反驳不过来。
“至于与你同行的女孩为何肩膀上会有吸引老鼠的强效药,又为何会引起梅生弄刀最后横死,只有在场中的你们三人有嫌疑。”皇上越说越气大,突然两步走到淳于九畹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淳于九畹登时一昏。
皇上逼近他,目若猛虎,阴沉沉道:“朕绝不会为了两三个平民的死抹黑皇家名誉,但也决不允许再发生第二次。你当所有人都是吓得?京兆尹碍于你与丞相的关系不好直说,那朕全部都告诉你了,你别想再在我面前玩些虚的,滚吧!”说着抬脚踹向淳于九畹心窝,踹得他整个人扬翻摔倒,皇上脸上这时露出一痕略微兴奋与得意的痛快:“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真没用,就多生孩子,说不定还能出一个奇迹或天才,辅佐你弟弟淳于泽的皇图霸业,”足尖碾碾地,像碾去泥土般,再茕茕着离开往殿后步去,末了还留下句,“我一会儿派人往你府中送女人——还有,你有没有想过,倘若是你不如此工于心计你母后或许也不会这样讨厌你?”
淳于九畹坐在王府寝殿中。
他身侧椅子上,摆放着一件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外套,原本他出御书房之后便丢在车厢里,没想到经由小媚再收回来。
淳于九畹手抚窗棂,前三轻后四重有节奏的叩击,很快从阴影中走出一名身着黑衣的侍卫,单手单拳杵地,默然等候命令。
“暗卫中有人被查……为何不通报我?”淳于九畹面色扭曲得发寒。
“之前汇报过有一名同伴不归,”暗卫小心翼翼觑了他一眼,强声道:“可惜您当时与白芷姑娘在一起,并未有在意。”
淳于九畹沉默半晌,“瑞奴的事调查的如何了?”
暗卫沉声道:“京兆尹大人并未细查,笼统断案,所有迹象表明他是华贵妃那边的人。而今天殿下带瑞奴伪装吓华贵妃的计划——”
“行,我知道了,”淳于九畹冷声道。
暗卫退下。
父皇根本不在乎是谁杀了瑞奴,谁是真凶谁又是凶手,父皇只在乎谁给皇家丢损了颜面。
淳于九畹坐在灯影中,九畹双手拢在袖子里,上身前倾,一下歪斜瘫软到圈椅中,他疲倦的闭上眼,眼底一圈黛青色。
他不可能杀瑞奴,即便瑞奴手上有他的半块玉珏,那也不可能。可父皇就直截了当的将罪责怪罪到他头上,无非是成者为王败者寇,败者必须得到所有的屈辱。
死得人是瑞奴,虽出生卑贱,好歹认识十余年。
她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
可落在父皇口中,就形同草芥,形同华炮加身的将军,脚下的数万白骨中区区一根。
案件已断,天子降威,便不会再有后续。所谓司法公正,不过是父皇手中的一把刀。
区区瑞奴,已化作了青白寺,那具被剥了皮的光秃骨架……
淳于九畹莫名觉得屋子空荡阴森得厉害。
他起身朝外走去。
饭间托人去白水居取回易容箱子,白芷本想自己去的,被小媚阻拦,说陪着殿下劳累一天了就先休息休息,托人去即可。没想到白水居的怪老头并没有为难,白芷刚洗完澡,箱子就原封不动的放在桌子上了。
白芷怜爱的抚了又抚,这是唯一一件还与药王谷有关的东西,物品终究是比人更长久牢靠的。
白芷取出一个小瓷瓶,放到烛火上融化,约摸一会儿功夫,她仰起脸,猛地闭眼,翻腕竟将瓶中液体倒到脸上。
瞬间,她的眼耳口鼻眼就融化了!
就像烛芯下汤汤漓漓的蜡油,顺着烛身淌下来时,那一时将凝未凝……她伸手捂到脸上,搓揉拧按,墨黑长发滑过一肩乱颤的苏缎,领口泅开几滴忍不住痛的水渍。
卸妆很痛……
春风扑到门扉上,打着旋儿掀起衣角翩跹,清惶惶的月光浊在他面上,没有生气,仿若幽魂。
他晃到白芷屋子里,白芷刚用秘术卸完妆,眼睛被颜料熏得通红像只兔子,侧脸像刚洗过水的蜜桃,一捋捋碎发堆卷在鬓角,看上去有点临水照花的美感,她正在照镜子,借着铜面见到淳于九畹突然闯入,她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话还未说完,淳于九畹一下抱住她,他的手凉得可怕,让她吃了一惊。
她刚想说话,他的脸突然埋下来闻吻了她,他的手臂强壮而有力,钳得她吃紧,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气力吗,他的呼吸喷到她的鼻腔中,他的舌头犹如灵巧的蛇一下钻入她口中,她闪烁不及,舌头触碰到一根软糯shi滑,情不自禁的“嗯嘤”一声,瞬间淳于九畹好似受到了刺激,一下子手臂将她攥得更紧,他的身体像山一样覆盖在白芷身上,白芷负担不起,不自觉往后折,他继续攻城略地,她继续如柳枝弯折,意乱情迷间,蓦然感受到yao际一道闪电般的刺痛,疼得她不自觉伸手推开淳于九畹:“疼……”
话一出口白芷就后悔,这听起来更像是撒娇,像经验十足的女人刻意撩拨,没想到淳于九畹一下松开她,手从她腰际往上扶到她的背,将她安放稳当,他眉目间有**,动作却不疾不徐,令白芷觉得很温柔。
这个人,无论怎么说,她是喜欢的,却又有些瑟缩,害怕他觉得自己过于主动,反而不珍惜了。原本她是想过,明早就离开的,这时却有些说不出口,感觉与他的情感变了质,从干干净净的互帮互助,变成期期艾艾的男女情缘,她似乎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掏了个洞,有理所应当留下来的。
她是喜欢他的,身体的瘫软迎合让她明白真正的想要,心里一想,话也就说出口了。
“那今晚我留在你这里吧,”淳于九畹说,她望向他眼睛,他微微避开去,颇有些窘的样子,以至于让白芷觉得只要拒绝他了,回去他肯定是会后悔恼恨的,说不定再见了也是尴尬。
她往他的角度一想,心里就变得有些茫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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