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牛牛一时语塞,茫然无措地东张西望,似乎在周遭的空气里找他脑子里没有的漂亮话,好拿来还击这些戏谑他的人。
可他找不到。
笑着的几人摆摆手,不与他多说,结伴走了。
铁牛牛站在原地,心里一片空落落的。
他的媳妇如今在哪里呢?
“早死了。”凑上前的铁王氏撇撇嘴,刻薄地说。
铁牛牛一听,急得跺脚,发了好一通火,“没死!媳妇没死!”
铁王氏拽住他的胳膊,“你就当她死了!”
铁牛牛不听,甩开他娘的胳膊,蹲到街边,一个人生着闷气,粗粗的手指在地上画着圈。
*
曹王府,凝华楼。
范昕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滚来滚去地哭。
曹世矜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问:“不饿?”
哭声一下顿住。
范昕仰躺着,脸上还有湿漉漉的泪痕。
她是饿了!可她现在满肚子都是气,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若不是曹世矜突然出现,那位顾公子肯定会帮她的。
范昕也说不清,自己为何会对顾兰归如此信任,反正直觉告诉她,那位顾公子是个好人,而曹世矜嘛,坏得透顶!
越想越不高兴,范昕哭得更大声了。
曹世矜眼中冰冷渐散,浮现几许无奈之色。
他蹲下身,伸出手,想给范昕擦拭脸上的泪水。
温热的指尖刚触碰到范昕冰凉的小脸,就被她偏头躲开了。
“别碰我!”
曹世矜呼吸一沉,眼中风雨欲来。
范昕正在气头上,不管他的禁令,一下坐起来,取下耳朵上毛茸茸的耳坠,砸在他身上,头上的、脖子上的……也不放过,全都扯下来,砸向他。
“我不做你的小耗子!我不要当哑巴!你放我走,呜呜呜……”
曹世矜一把捏住范昕的脸,狠厉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
范昕抽噎两下,识趣地不哭了,极力缩着肩膀,将脸转向一旁,又害怕又生气地斜眼瞪他。
曹世矜脸色缓和几分,抬手试图抚摸她的头。
范昕瑟缩一下,不肯让他碰。
曹世矜眸色一暗,收回手,凝视她片刻,忽然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快步朝房外走去。
房外候着的小丫鬟正偏着头听房里的动静,想着,马上就到饭点,老夫人还在正房等着呢,房里又哭又闹的,可怎么办呀?
房门忽然打开,曹世矜抱着范昕出来,一阵风似的刮过,把小丫鬟吓一大跳。
“君上!”
她慌忙唤了一声,却没能留住曹世矜的脚步。
出了凝华楼,曹世矜直奔马厩而去。
范昕几次想要张嘴说话,刚吐出一个字,便被曹世矜阴冷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骑上黑骏马,从曹王府后门出去,避开闹市,一路风驰电掣,很快来到城门处。
范昕被颠得要死不活,肚子里的气全都泄了。
她何必自找苦吃,要惹大反派生气,这一顿马颠,险些把她的腰都颠断了!
不等她缓口气,曹世矜已翻身下马,将她一把捞进怀里,挟持着登上高高的城门楼。
见着他来,守卫毕恭毕敬,目不斜视,心里却都对范昕很是好奇。
曹世矜一声“退下”。
守卫们全都藏了起来。
范昕晕晕乎乎的,直到曹世矜将她压在城墙围栏的缺口上,逼她看着城外的冰天雪地,她才清醒一些。
凌冽的寒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吹得她的她一阵刀割似的疼。
曹世矜冒着热气的胸膛抵在她身后。
范昕本能地想往后靠,躲在他的怀里避一避寒风。
曹世矜自她身后端着她的头,使她目视前方,将城门外的一切景象看进眼里。
寒风吹着漫天的雪,一片白茫茫中有些黑黑的影子,有的黑影缓慢朝前移动,有的定住不动,仔细一看,那些黑影都是人,移动着的是活人,定住了的是死人。
曹世矜微微低头,凑在范昕耳边,阴恻恻地问:“你要逃到哪里去?逃出去,饿死?”
范昕含着眼泪,打了个寒颤,像是怕了,心里却在悄悄盘算着。
她先前只顾着逃跑,倒是忘了,自己那块值钱的鹤纹玉佩还被曹世矜占着!
没钱寸步难行,她得把玉佩拿回来,再跑,不给曹世矜占一点便宜去!
想罢,范昕一咬牙,转过身,扑在曹世矜的怀里,呜呜地哭着。
纤弱的身子轻颤,像雨打娇花。
曹世矜先是一愣,而后,脸上狠厉的表情渐渐缓和。
他一手搂住范昕纤细的腰身,一手抬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用温热的拇指轻轻擦拭她脸上冰凉的泪水,温声问:“还跑不跑了?”
范昕抽抽搭搭地望着他,确认他已经消气,才撒娇似的说:“我……我不跑了,可我也不想当个哑巴,我想说话……”
曹世矜顿时板起脸,“不成。”
范昕立马又哭起来,哭得瘦削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曹世矜看着心疼,叹一口气,紧紧搂住她,“好了,别哭了。在人前不许说,在我面前,可以。”
范昕想一想,乖乖地点头,侧脸趴在他胸口。
从城门处回曹王府的路上,黑骏马慢慢走着,范昕瞧见街边卖棉帽的小贩,捂着冻得通红的脸,轻声说了声:“好冷。”
曹世矜在摊子前将马停下,要了一顶能把脸遮上的棉帽给她戴上。
红彤彤的棉帽,滚边缝着柔软雪白的兔毛,喜庆又可爱。范昕戴着,将帽子下缘裹在脸上,只露一双水润娇媚的大眼睛,在曹世矜瞧不见的地方,这双大眼睛透露着一股子机灵。
曹王府,正房。
曹老夫人吃着曾孙送到嘴边的瓜子仁,笑得合不拢嘴。曹家二爷,曹世矜的堂弟,曹元一,领着他的五个儿子,来陪老祖母解闷,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他很能生的夫人王晚琴。
知道曹世矜带了个绝世大美人回来,曹元一十分好奇,想要看一看美人到底有多美。
王晚琴瞧出丈夫的贼心,心里酸溜溜的,对尚未谋面的范昕,已升起几分敌意。
哼!任凭那女子有天仙般的美貌,也比不过她为曹家生养五个小子!
曹若柔由丫鬟扶着,姗姗来迟。
孩子顽皮打闹,差点撞在她身上,还好一个人把她扶住。
曹老夫人虚惊一场,拍着胸口坐回椅子上,招手唤着:“阿柔,过来。”
曹若柔朝着祖母走去,先前扶住她的人仍旧扶着她,随她一同走到曹老夫人身边。
曹元一逮着顽皮孩子,一顿训斥,完事后,又瞪了妻子一眼,低声责怪她平素太惯着孩子。
就在这时,曹世矜牵着范昕走进来。
五个玩闹着的孩子与他们正在生气的父亲齐齐愣住。
见丈夫直着眼睛看别的女人,王晚琴气得脸都白了。
范昕是换了一身衣裳才来的,新衣是鹅黄色的小夹袄,配着天蓝色的夹袄长裙,滚边缝着细软雪白的兔毛。
她本有一双媚得妖艳的眼睛,可她不刻意用眼神勾人时,这双眼睛有一种让人很喜欢的单纯。
原先清瘦的脸颊,养了一些日子,稍微丰腴了一些,恰到好处地遮掩原本美得带上一丝妖气的骨相,使得鹅黄、天蓝,这样活泼的颜色穿在她身上也一点不突兀,反倒让她看着更加讨喜。
曹老夫人站起来,拉住范昕的手,上下打量着,眼神光彩照人。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尽是满意的表情。
“多大年纪了?”曹老夫人问。
范昕没忘自己是个“哑巴”,朝曹世矜看去。
曹世矜:“十六。”
“家里还有没有人?”曹老夫人又问。
曹世矜:“没有。”
曹老夫人点点头,笑着拍了拍范昕的手,“瞧着有些瘦了,多吃些好的,把身子养好,多多为世矜诞下子嗣,能像她那样……”老太太说着,指了指王晚琴,“就是再好不过的了。”
范昕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王晚琴已经将五个儿子全都招到身边,抬着下巴骄傲地迎接范昕的目光,像个暗暗耀武扬威的将军。
范昕扫过那五个高矮不一的孩子。
五个孩子齐齐对她咧着嘴笑,最小的那个连门牙都没有。
年纪轻轻生出五个大活人来,范昕对王晚琴生出一种像是佩服,又有点同情的情绪。
万幸,曹世矜是个名副其实的阉贼!
范昕收回目光,对上曹老夫人殷切的眼眸,有点不忍心告诉老人家真相。
曹老夫人像是忽然想起来,追问:“叫的是个什么名儿?”
曹世矜:“阿斤。”
范昕诧异地看着他。
嗯?大反派连她叫什么都不知么?怎么还给她取了个新名字。
曹若柔问:“咳咳……是哪个字?”
“我知道!”一个大孩子抢上前说话,“一定是今日的今!”
曹世矜没有反驳。
曹老夫人点点头,随口夸赞,“是个好名字。”
范昕只管浅浅微笑,含羞带怯,脸上顶着个大大的“乖”字。
曹老夫人越瞧她越喜欢,拉着范昕的手都不肯松开。
曹若柔也十分高兴,阿兄身边终于有个人了,还是这样一个温顺美丽的女子,真好。
范昕感受到似乎被人注视,看过去,一个人站在曹老夫人身后,对她微笑,那笑却让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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