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就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了。裴依寻知道那位公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她得逃命,就像当初躲避匪军躲避蛮夷,她现在要躲避这位公主,离开墨川。
第一件事,需要找个伴。
当初两家进城后,唐阅派人给秦秋一些钱以作感谢。那笔钱不少,但秦秋穷怕了,总是不敢使劲儿用,只在城里租一间屋子,在附近酒楼找了个女使的活儿,继续劳作着。
裴依寻找人找累了,本想进酒楼歇歇脚,正好撞上了前来迎客的秦秋。远乡故人,两人都很激动。秦秋一高兴,当日的工钱也不要了,硬是要请裴依寻去她家坐坐。
街边的二层小楼,临街的窗棂开着,张兰芝和张仲春姐弟俩趴在窗户上兴奋地对裴依寻招手。
一楼主人家在住,陌生人进来须得问一句:“张大娘,这小娘子哪家的?”
秦秋一边引人上楼,一边扭头笑道:“我老乡,路上碰见,过来叙叙旧。”
“哦,这样啊。”老头儿点点头,继续靠在椅子悠闲地抽旱烟。
来到二楼,秦秋先是让两个孩子向裴依寻问号,接着又从腰带里翻出几枚铜钱拍在张兰芝手心,说道:“领你兄弟出去玩,晚饭时回来,今晚有烧鱼。”
张兰芝攥着铜板开开心心地和弟弟下楼去了,余下的两个大人中,秦秋给裴依寻倒了杯茶,坐着思忖了会儿,有些怀疑问:“依寻,你真要走?”
路上,两人说了些话,包括裴依寻想离开墨川的事。
裴依寻点点头:“他如今是个将军了,又被公主看上。我再不走,就碍眼了。”
秦秋知道她说的是唐阅,本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应该要劝劝。奈何秦秋刚张口,就想到入城时听到的阵阵惨叫声。
衙门里扫地的都能压他们这些乡民一头,更何况是公主和将军。若真留下来,裴依寻估计就难了。
于是,那些劝慰的话变成一声叹息:“唉——我也是想走的。”
秦秋一手搭在桌边,垂着脑袋盯着地板出神:“我们秦家本就是长原出来的。当年长原闹饥荒,我娘死了,我爹背着幼弟牵着我去了郦阳山里。山里日子不好过,没有地,我自己去张家,给我爹换来一块田。”
“秦家在长原算是大姓,我想过去了总能碰见几个认识的。就是五犬的下落还不知道,张家兄弟就剩这么一个了,我总要知道他下落,要不然大年回来我都没脸见他。”
裴依寻凝神听着,末了便道:“我记得他是被官兵抓走的,等唐阅过来,我帮你问问他。”
秦秋骤然泄一口气,脸儿上重新挂起光彩,拉起裴依寻的手开心道:“真是,叫我怎么谢你才好哟!”
裴依寻轻松一笑:“不过几句话,有什么谢的。况且来的路上,张五哥也帮我不少,就是不为你,我也该去问一问。”
张五犬的事敲定了,话题又来到几时离开墨川上。裴依寻觉得越早越好,万一那个神经病公主突然发病了,自己和女儿以及肚子里这个,估计小命难保。
秦秋一听,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墨川不是一个安生地,还是尽早走为妙。
然而两人计划得好,就是唐阅一直不见人影,迟迟不知张五犬下落。裴依寻心里着急,想去找唐阅,又怕再撞见那个公主,只能缩回院里继续等着。
院里草木稀疏,无蝉鸣无鸟叫,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停下来。裴依寻坐在门槛上,盯着一处墙角兀自出神。那里的萝卜苗儿长势喜人,再有几天就能吃了。
她刚来时以为这里会是下一个家,特意在院角撒了一把萝卜籽,还准备等唐阅得闲了,搭一个丝瓜架,好明年种两株丝瓜。
如今看来,都是她想多了,此地原来不是她的家。
晚上,唐阅终于回来,只停留了片刻,却足以让裴依寻问问张五犬的下落。唐阅只说人不在自己手下,也没说会不会去其他地方问问,丢下一句“阿寻,近日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你不要离开这座院子,攸乐会来找你。”就匆匆走了。
裴依寻更觉得不妙,唐阅在时,那个公主就敢上门抢孩子。唐阅要是走了,公主不得把她皮剐了。
她没有听唐阅的吩咐,第二天天刚亮,就收拾行李领着女儿去了秦秋家。这把秦秋吓了一跳,仿佛那公主真的杀到半路了。秦秋也不去酒楼了,麻利地收拾好行李,预备领着一双儿女逃命。
到底是裴依寻细心些,想起当初唐阅非要她换上异族服饰,便让大家都换了衣服。果然出城时,遇见几个曾经抢她女儿的侍卫。
不过唐桑曈被打扮成男孩子,又缩在母亲怀里不说话,侍卫使劲儿瞪几眼裴依寻,愣是没发现出点儿异样,就放人出去了。
这也不怪侍卫,慕容静料定唐阅会派人送走裴依寻,却绝不相信那个浅薄的妇人敢自己逃命。
如今唐阅还在墨川,侍卫就算觉得眼前异族女子眼熟,也不会想到是裴依寻。
等到晚上,月黑风高,两波黑衣客在裴依寻母女住过的小院子里撞到一起。一边要杀人,一边要救人,没什么话好说的,直接开打。
叮呤咣啷打一阵,攸乐一脚踹开房门,喜提“休书”一封,上面写着:“唐阅,我把你休了,就这样。裴依寻留”
......
六皇子慕容珀仗着兵强马壮,欲直攻奉京皇城夺下帝位。只不过从北丘到奉京,必须经过宜安。
五皇子慕容麒不愿借道,因为他也想当皇帝。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想拉上四皇子慕容华一起对抗慕容珀。
奈何慕容华趁火打劫,就是不松口。慕容麒没办法,以邠州相赠,才换来墨川援兵。
而率领这只援兵的,就是唐阅。
大皇子慕容彻居长原,与三皇子慕容衡的剑州较近,且离墨川都挺远。此前西夷攻至郦阳,慕容衡率兵前往郦阳抵御西夷,慕容彻竟趁剑州空虚,举兵攻打。
幸得慕容衡还有个厉害的部将——朱辽,率领三千兵士守住剑州十日,化解慕容彻十八次攻城,终于等来大军返城。
从那以后,慕容衡和慕容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慕容华知二人矛盾不可化解,便让唐阅率领全部兵力远赴宜安。届时慕容彻与慕容衡相互忌惮,定不敢轻易出兵攻打墨川。而他也可以借慕容麒之手,彻底除掉慕容珀。
欲要完成这一大事,领兵者就要慎重选择。慕容华不擅领兵,却擅于看人,且心狠。他选中了唐阅,那么其他人都可以成为诱饵。
宜安怀隆县,唐阅率领墨川六将八万兵马与宜安的三万大军汇合。慕容麒没有亲临前线,他母族乃是奉京世家杜氏,杜氏信奉:为君者高居庙宇,决策天下。重的不是领兵打仗,而是知人善用。
因而慕容麒自幼手里拿的都是笔和书,治国经略,用人选才,他都能一一论道,唯有上战场这事,实在做不来。
来的是他部下计无伤,计无伤是慕容麒从乞丐堆里挖出来。当时谁都嘲笑慕容麒愚钝,竟让一个乞儿率领三军。
可没想到就是这个乞儿将军,当年在古丹,仅用三千步兵打败了西夷的三万骑兵。计无伤重慕容麒的知遇之恩,对其可谓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他还记着墨川坑了宜安一城,脸色就不怎么好,加上唐阅也是个不爱笑的。于是两边将领数十人聚在一个房间里,连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相互告知完姓名,就开始分析战场局势,制定出御敌计划,最后依计行事。
慕容珀大军长途跋涉,定需修整些时日才会攻城。与其等慕容珀修整好了打过来,还不如他们主动出击,趁其疲惫打过去。
墨川将领邢穆、关镶与宜安将领廖钟各率一万兵马留守怀隆,以做后备支援。唐阅和计无伤领兵北去嘉宁,正面迎敌。
计划本是这样,只是第二日,宜安传来急报,朝廷大军来袭,宜安将士速归宜安支援。
廖钟拿着信,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连声叹气。邢穆和关镶看不过去,就让他领兵退回宜安。
反正按照计划,慕容珀仓促应战肯定敌不过墨川宜安两地联军,要么战死沙场,要么退守北丘,根本不会打到怀隆来,少一个廖钟也不碍事。
倒是宜安被朝廷攻破了,就是墨川的将士们腹背受敌。
然而留下来的人谁都没想到,廖钟走的第三天,慕容珀打到怀隆来了。望着那浩浩荡荡整齐有序,气势恢宏的大军,城楼上的邢穆、关镶目瞪口呆,直愣愣念着:“不可能呀,这不可能呀,慕容珀怎么会打到这里来?”
形势陡然逆转,仓促应战的一方变成了墨川,或者说是邢穆关镶二人。
二人才有一万兵马,哪是慕容珀十万大军的对手。他们想着,反正不是墨川的城,守它何用,便直接弃城逃跑。奈何跑到一半,又被宜安大军截住。
廖钟坐在马上拱手而拜,微笑朗声:“二位将军,抱歉,此乃我宜安地界,不容他人将士踏足,请二位将军速速退返,否则休怪廖某不念旧情!”
邢穆气得当即大骂:“念你奶奶个腿!好哇,你们宜安竟敢设计我们!”
可就算二人骂得再凶,也无济于事。廖钟背后的兵马远不止一万,若执意往前冲,就是腹背受敌。二人只能掉头,与北丘十万大军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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