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诱饵

若知道是这个结果,想必邢穆与关镶绝不会弃守怀隆城。十万北丘大军越过怀隆城,将墨川一万兵马堵在常崂山下的原野,墨川将士进退无路,只能迎敌。苍茫大地被血染透,千万道声音同时响起,是愤怒的嘶吼,也有悲切的哀嚎,震得天上青云都在颤抖。

墨川的将士越来越少,敌人的鲜血喷进邢穆眼中,世界变成了红色。他突然停下砍杀的动作,呆呆立在原地,仰着脑袋,茫然地望向远处。周围震天的喊杀声渐渐消失,厮杀的士兵们渐渐模糊。

他在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按照计划,慕容珀根本打不到怀隆来。所以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北丘的敌军会出现在这里?

在战场上出神可不是个好主意,一个北丘士兵发现了他,抡起长戈刺来。幸得关镶及时返回,一刀砍在北丘士兵背上,揪起邢穆恶狠狠骂道:“邢穆,你他妈发什么呆呢!这是在打仗!”

邢穆也怒了,反手抓紧关镶的手腕,瞪起眼震声吼道:“我他妈还想问你,为什么北丘的兵会打到这里来!他们不该是在嘉宁吗!”

这一句吼,把关镶震醒了。他目光骤然沉下,一把丢开邢穆,再握紧手中长刀,冷冷盯着迎面杀来的敌兵,咬牙说道:“管它奶奶的!我们先挺着,还有唐阅......”

他的语气犹豫起来,突然没了声。唐阅率领其余四将七万军,应该在嘉宁突袭北丘敌兵。如今北丘打到这儿了,那唐阅他们又去了哪儿?会不会,或者说,可不可能来救他们。

二人渐渐明白了些什么,却选择沉浸在无尽拼杀里,试图忘记那个猜测。可北丘那么多兵,他们迟早要面对事实。

胜负快要明了,邢穆与关镶的心沉到谷底,就在要彻底绝望之际。常崂山脚突然响起新的号角声,黑压压的大军如潮水咆哮着扑涌而来。

那是他们墨川的兵!

邢穆二人的眼睛立刻亮了,情不自禁地扬起笑容,率领着残存的将士们发起最后的抵抗。墨川援军赶到,北丘方的慕容珀无意恋战,举兵退守怀隆。

这一战,是墨川胜了。正当邢穆二人与残余将士们欢庆时,新来的墨川兵却将他们团团围住。

众人察觉不对,纷纷望向自家将军。邢穆则看向打马走近的唐阅,冷声质问:“唐阅,你这是何意!”

唐阅居高临下俯视二人,未发一言,随手丢下一封信。关镶在前面,最先拾得,急忙拆开一瞧,登时凝在原地。

邢穆被他的反应怔住了,赶紧抢过信来仔细看着。纸上笔墨出自慕容华之手,内容却是要他们的命。

原来慕容华想的是一石二鸟,但没有饵,鱼怎么肯上钩。邢穆和关镶就是那饵。他们留在怀隆城,计无伤才会和唐阅离开怀隆。

此前慕容华要宜安割让邠州,便是为今日之计做准备。唐阅以隐藏行踪为由,绕道去邠州,再按兵不动。计无伤即便意识到不对,也赶不回怀隆抵御北丘。届时北丘长驱直入,宜安必定负隅顽抗。

等到两边打得差不多了,唐阅再领兵直攻宜安,一举消灭慕容珀与慕容麒两方势力。

至于邢穆和关镶以及一万墨川将士会如何,打仗如何没有牺牲!他们成了被慕容华丢掉的棋子,却还在傻傻为主子卖命。

邢穆看着信,心越来越凉。不过须臾又想到些什么,立刻抬起头问:“唐阅,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按照信中计划,唐阅应该在慕容珀和慕容麒斗得两败俱伤时才出现,现在鱼儿还没咬钩,他又是为何?

唐阅道:“我来,一是为救你二人,二是为告诉你二人真相,三是让你二人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关镶追问。

“是选择效忠于我,还是继续为出卖你们的慕容华卖命?”唐阅语气很平淡,深邃的双眸直直注视着二人。

邢穆冷笑一声,扬起手中书信:“哼!只怕殿下由此计策,也是你在跟前撺掇的吧!”

唐阅淡然道:“他若真在乎你二人,我又如何撺掇得了。邢将军,今日我大可不必来,只是怜你二位好汉赤胆忠心,却跟错了主子,故来一问。若你二人实在不愿,那我也只能成全你们为主战死沙场的决意。”

话音刚落,周围将士们枪尖上的寒光已然冷冽几分。关镶心一紧,立刻喝道:“唐阅!背主弃义,你以为殿下会放过你?”

这仿佛是个笑话,唐阅忽而笑了声,随即拉下脸沉声道:“背主弃义?慕容华兄妹从来都是我的仇人,何来主子忠义之说。再者,他慕容华想找我算账?呵,先从墨川活下来再说吧!”

关镶与邢穆听完,相互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不对,正欲开口,又听唐阅道:“二位将军,我时间有限。是随我去墨川灭掉慕容华,还是死在这里做无主的孤魂,你二人现在就选吧!”

若没有那封信,邢穆二人宁愿殊死一搏,也要回去救主。可那封信就捏在他们手上,不断提醒着他们被主上出卖的事实。

实际上,这不是慕容华第一次舍弃没用的部下。二人以前见过不少,却从没想到慕容华狠起来,再是忠心耿耿的手下,都能甩出去当做诱饵。或者说正是他二人足够忠心,才会被慕容华选做诱饵。

今日若不是唐阅变节,只怕他们到死都不明白自己被出卖的事实。

而知道了,又该如何抉择。

邢穆握紧手中快刀,刀尖上的血还没干,一滴一滴落着。他想说些尽忠的话,另一只手里的信又膈应起来。莫名的,心底悲凉蔓延。

正当他犹豫之际,关镶跪地而拜:“末将关镶愿誓死效忠将军!”

唐阅轻轻勾起嘴角,对还站着的邢穆道:“邢将军,古人有云,君不君则臣不臣,是他慕容华不义在先,你又何必做那愚忠蠢徒!”

一语落地,邢穆的身影踉跄了下,紧跟着跪地而拜:“末将邢穆愿誓死追随将军!”

战场上的硝烟升入茫茫天际,凝成愁云片片,笼罩着苍阳惨惨淡淡,为这首血与火的哀歌落下帷幕。

从一开始,计无伤就没有彻底信任墨川。唐阅一绕道,他就传令廖钟,找借口撤出怀隆,欲用墨川的兵马抵挡北丘大军。自己也命麾下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用同样的借口退回,一路随唐阅前往邠州,以便将来对北丘大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因而就算唐阅不背叛慕容华,宜安也会无虞。

只是慕容麒没想到,自己诚心与墨川合作,慕容华却想除掉他。如今唐阅背主,慕容麒开心还来不及,怎会阻拦。

而另一边的墨川,裴依寻逃走,慕容静派去的刺客扑了个空,什么人都抓到。慕容静气愤不已,拔出手里的剑就架在阶下人肩上,娇声厉喝:“沈岫!这么容易的是你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话可说!”

阶下人正是当初一脚踹飞攸乐的统领,形貌刚毅不乏清秀,低垂着眉眼,如同一条被驯服的狼,顺着主子的话道:“属下无话可说,还请公主殿下赐罪!”

慕容静杏目骤狠:“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刚举起剑,身后的慕容华便道:“静儿,下手轻些。宰了他,可没这么乖巧的狗了。”

慕容静动作未停,一剑划过沈岫的脸,顿时血如红幕落下。沈岫叩首一拜:“多谢公主殿下恕罪!”

“呵!”慕容静冷笑一声,眼底净是鄙夷,“沈岫,如今你那张脸也没了,还有什么资格跪在本公主面前?”

沈岫神色一怔,竟然慌了,磕磕绊绊道:“公主,公主殿下,再给臣一次机会,臣一定会杀了那女子。”

“既然如此......”慕容静微微一笑,几许天真几许残忍,轻轻说道,“下一次,你提着那个女人的头来见我吧!”

沈岫闻言,长松一口气,立即磕头拜谢。

等他走了,慕容华来到妹妹身边感叹:“静儿,这沈岫有何不好,你非要唐阅呢?”

“因为我不喜欢!”慕容静高傲无比,甩身离开此处。

她是公主,想要的就必须得到,不想要的就弃之如敝履。

沈岫是她喜欢的第一个男人。

彼时,沈岫是奉京沈家年少有为、未来可期的小公子,打马提枪驰骋长街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明艳无双。慕容静是最受宠爱的小公主,是天下最高傲尊贵的女子。

她的锦绣鸾驾截住那位骑马的少年郎,两位宫女揭开软帘。慕容安手里拿一把绣着兰花的圆扇,半遮花容,抬眸觑着沈岫,虽是告白却像在通知:“沈岫,我看上你了。”

从此二人同游城郭别苑,赏花月,论诗酒,兴到极致处,便趁着夜色欢好。

沈岫以为二人能成为奉京城里人人羡煞的夫妻。奈何慕容静不这么认为,她的父皇有一位皇后七位妃子。她做为父皇最爱的女儿,天下间权利最高的女人,自然不应该只有一位驸马。

新鲜劲儿过后,慕容安看上了金銮殿前的状元郎。她对他说了同样的话,却不料那状元郎跪在金銮殿上说着与别的女人的情深过往。

皇帝群臣感动,放那状元郎归乡。

慕容安大为可惜,便收了探花。才过一段快乐日子,被冷落的深岫找上来。慕容安嫌其搅了自己的酒宴,把沈家贬黜奉京。

就是沈岫那张脸有些舍不得,自个儿留了下来。

如今过去这么久,那张脸也看厌了。慕容静一剑划去,毁了那张脸,也把沈岫从自己眼里挪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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