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六年(340 年 )十二月初十日
西北风裹着细碎的雪粒,从院墙外钻进来,刮得屋檐下悬挂的干野菜簌簌作响。阿娘站在灶台边,刚把最后一碗稀粥盛出来,指尖就冻得发僵 —— 这几日气温降得厉害,连灶膛里的火苗都像是被冻得没了力气,烧半天水也温不透。她望着窗外光秃秃的田埂,眉头拧成了疙瘩:“再不下手收菜,这白菜就得冻在地里,冬天连口菜都吃不上了。”
天气还不太冷时候,一家人全靠野菜度日,舍不得吃田里白菜,所以就没急的收菜。此时天寒地冻的野外再没有有野菜可以觅食,漫长冬天只能靠白菜过冬,如果再不收就坏地里了。
刘霖正帮大父修补破损的木盆,闻言放下手里的麻绳,抬头看向窗外。田里的粟茬还孤零零留在在地里,门口的菜地那一角还立着几十棵白菜,叶子边缘已经泛了黄,像是在寒风里瑟缩。他突然想起现代老家冬天储存蔬菜的法子 —— 奶奶总用草木灰埋白菜,说干燥的草木灰能隔寒保水,放一整个冬天都不坏。
“阿娘,咱们用草木灰存菜吧!” 刘霖走到阿娘身边,“把草木灰晒干了铺在地上,把白菜埋进去,寒气进不来,水分也跑不了,肯定能存住。”
阿娘手里的粥碗顿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草木灰?那不是肥田用的吗?还能存菜?” 大父也凑过来,疑惑的问道:“阿霖,你这法子真的可行不?别到时候菜没存住,还浪费了灰。”
“阿娘,大父相信我的!” 刘霖笃定地点头,尽量把话说得实在,“我以前偶然村里见人如此做过,草木灰干得很,还能挡寒气,咱们家做饭天天烧柴,攒点灰不难,就算不行,也没啥损失,总比让菜冻坏强。”
阿娘和大父对视一眼,都点了头 —— 眼下确实没更好的办法。往年他们都是把菜堆在柴房,用稻草盖着,可过不了几天就会冻烂大半,今年有刘霖这个新法子,就算赌一把也值。
当天下午,全家就忙了起来。阿娘负责清理灶膛,把冷透的草木灰掏出来,倒在院中的竹筛上细细过筛,把没烧透的木炭块、柴渣都挑出去,只留下细腻的灰末,摊在石板上晒太阳。“咱们家烧的都是枯枝碎柴,一天也攒不下多少灰,得省着点用。” 她一边翻晒草木灰,一边念叨,“我去跟李婶、张嫂说说,看她们家有没有多余的灰,匀咱们点。”
刘霖和大父则扛着锄头去菜地收菜。菜地里的土已经有些发硬,一锄头下去只能刨出个小坑。大父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把白菜周围的土扒开,生怕碰断了菜根 —— 菜根能留着腌咸菜,也是一口吃的。刘霖则负责将白菜每拔一棵都要仔细把根部的泥土抖掉,再撕掉外层发黄的老叶,只留下里面嫩一点的菜心。
“今年天旱,菜长得也小,你看这白菜,还没往年大。” 大父举起手里的白菜,表皮沾着一点点泥土,却透着瓷实的白,“可再小也是菜,总比冬天吃野菜干强。” 刘霖点点头,把清理好的白菜放进竹筐,筐底垫着干稻草,怕菜被硌坏。两人忙到傍晚,才把几十棵蔬菜运回家里,堆在柴房门口,等着晾干表面的水分。
可收集草木灰的难题很快就来了。王氏跑了三家邻居,每家的情况都和自家差不多 —— 冬天柴禾金贵,做饭只敢用少量碎柴,攒的草木灰刚够开春肥田,哪里有多余的?最后还是李婶心善,把自家筛好的半簸箕灰塞给她:“拿着吧,我家菜少,这点灰也够用,你们家人口多,更需要。”
王氏千恩万谢地回来,看着院角那堆只够铺半块地的草木灰,眼圈有点红:“这可咋整?这么点灰,连一半菜都埋不住。” 大父蹲在灰堆旁,扒拉着灰末叹气:“能埋多少是多少吧,把最好的菜埋进去,剩下的用稻草盖厚点,说不定能撑几天。”
刘霖心里也发沉,却还是强打精神:“阿娘,大父,咱们先试试。柴房里我已经扫干净了,铺了两层稻草,先把灰铺在最下面,再把菜摆进去,剩下的菜堆在旁边,我再找几块破布把柴房的门缝堵上,能挡点寒气。”
当晚,三人在柴房里忙活起来。刘霖把草木灰均匀地铺在稻草上,铺了足足两指厚,然后和大父一起,把挑选出来的十几棵最壮实的白菜一棵棵摆进灰里,只露出一点点菜叶,再用灰把缝隙填满;剩下的二十多棵蔬菜,只能整齐地堆在旁边,刘霖找了几件破旧的粗布衣铺在上面,又盖了三层干稻草,尽量把寒气隔开。
“这样应该能行吧?” 王氏看着堆好的蔬菜,伸手摸了摸灰里的白菜,叶子还是软的,心里稍微踏实了点。夜里,她起了两趟夜,都绕到柴房门口听动静,没听到风吹的声音,才放心回屋。
可天不遂人愿。第三天夜里,气温突然骤降,寒风像是带着冰碴子,顺着柴房的门缝往里钻,把破布都吹得哗啦响。刘霖在屋里睡得不踏实,总觉得心里发慌,天刚蒙蒙亮,就赶紧往柴房跑。
推开柴房门的那一刻,刘霖的心瞬间沉到了底 —— 铺在稻草上的粗布衣被吹得掉在地上,稻草也散了大半,堆在旁边的蔬菜全都冻硬了。他伸手摸了摸一棵白菜,叶子硬得像木板,一捏就碎,枯黄的汁液顺着指缝流下来,用指甲一抠,就掉下来一块皮,里面的心也变成了褐色,根本没法吃了。
“阿娘!大父!菜…… 菜冻坏了!” 刘霖的声音带着颤,他看着满地冻伤的蔬菜,心里满是自责 —— 要是他能多攒点草木灰,要是他能把门缝堵得更严实,要是他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这些菜就不会冻坏了。
阿娘和大父听到声音,也赶紧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阿娘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她扑到菜堆旁,拿起一棵冻坏的白菜,眼泪 “唰” 地就掉了下来:“这可是能撑到过了年二月的菜啊…… 怎么就冻坏了…… 冬天可咋过啊……”
大父也红了眼眶,他捡起一棵白菜,放在手里掂了掂,又轻轻放下,叹了口气:“不怪阿霖,也不怪天,怪就怪咱们太穷了,连点存菜的灰都攒不够,连间严实的柴房都没有……”
刘霖蹲在阿娘身边,帮她擦掉眼泪,声音有些哽咽:“阿娘,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提这个法子,要是按老法子,说不定还能保住几棵……”
“傻孩子,不怪你。” 阿娘摸了摸刘霖的头,泪水还在流,却强挤出一点笑,“你也是为了咱们家好,要不是你,咱们连这十几棵菜都保不住。这世道就是这样,汉人想存点吃的,比登天还难。”
大父走到灰堆旁,小心地把埋在灰里的菜挖出来 —— 幸好草木灰隔寒,这十几棵菜还好好的,叶子依旧新鲜。他把菜递给王氏:“别哭了,还有这些菜能吃,省着点吃,能撑一段时间。明天我去山里看看,冬天也有耐寒的野菜,挖回来晒干,也能当菜吃。”
刘霖看着那十几棵完好的菜,又看了看地上冻伤的蔬菜,心里突然明白了 ——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乱世,光有现代的知识和方法是不够的。没有足够的草木灰,没有严实的储存空间,没有抵御严寒的条件,再好的法子也没用。他以前总觉得自己有现代记忆,能帮家里改善处境,可现在才知道,在绝对的贫困和压迫面前,这点 “小聪明” 是多么渺小。
西北风还在刮,柴房里的寒气让人打颤。刘霖站起身,帮着大父把完好的菜装进竹篮,挂在灶房的房梁上 —— 那里离灶火近,能暖和点。他看着房梁上的竹篮,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放弃。就算蔬菜冻坏了,就算草木灰的法子失败了,也要想办法活下去。明天跟着大父去山里挖野菜,后天去河边看看能不能冰河里捞点鱼,只要肯吃苦,总能找到过冬的食物。
在这个乱世里,汉家农人生存异常艰难,不奢求吃饱穿暖,只求能活下去这就是万幸了。
改善生存条件从来都不是靠一个好法子就能实现的,而是靠一次次失败后的不放弃,靠一家人互相扶持的坚持。刘霖攥紧了拳头,望着窗外漆黑得夜色,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 这个冬天或许会很难,但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一定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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