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泽永咂了咂嘴，一脸晦气地摇头：“明珠姐，这回可算踢到铁板了！傅家那些人的嘴，跟上了三道锁的铜匣子似的，硬是撬不出一句有用的。”
“哼，铁板？”李明珠柳眉一挑，利落地站起身，眼神里透着一股子不信邪的劲儿，“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从陇右来的人还少了？他傅家手再长，还能捂得住金陵城这么多张嘴？走，探探风去！”说着抬脚就要往外走。
王泽永却苦着脸，赶紧拦了一下：“明珠姐，我试过了呀，我特意绕到城西老张头那家铺子，他可是地道的陇右人，专卖那‘金钱肉’的。我刚提了句傅家，好家伙！他立马倒起苦水，从旱灾虫灾说到税赋徭役，把陇右说得跟十八层地狱似的，听得我脑仁疼。可一沾傅家的边儿，嘿，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半句风都不透。”
他顿了顿，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忧心：“姐，咱先不说傅家那潭浑水多深，单说陇右那鬼地方，听说风沙能刮掉人一层皮，气候干得冒烟，苏姐姐那身子骨，去了能受得住？”
李明珠脚步一顿，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发现了猎物破绽的猎鹰：“不对路，傅家真想踩苏家的脸，光嚷嚷续弦有什么用？前头那位少奶奶的娘家要是显赫，他们早该敲锣打鼓满世界宣扬，好显得自家门槛高得吓人。现在倒好，藏着掖着，跟做贼似的……”她冷笑一声，手指在桌沿轻轻一叩，“越捂得严实，越说明这里头有鬼，指不定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事。”
“你在外头再转转，不拘什么路子，能摸到一点是一点。”她果断拍板，语速快而清晰，“我去苏府走一趟，看能不能寻个空子见婉心一面，探探她的口风。”
话音未落，李明珠已经风风火火地转身回家，麻利地将早先在金陵采买的几样时新料子、精巧点心和那块雨花石打了个体面又扎实的包袱，拎起来就直奔苏府而去。
到了苏府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前，果然里三层外三层守得跟铁桶似的。李明珠心里早有预料，面上却丝毫不显。她整了整身上那件水青色的杭绸褙子，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熟稔亲热的笑容，几步走到那两个膀大腰圆的护院跟前：
“二位大哥辛苦。”她声音清脆，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却又不失爽利，“我是你们家二小姐的手帕交，这不，听说她大喜的日子近了，特意从金陵城淘换了点新鲜玩意儿，赶着来给她添妆，讨个彩头。”
左边那个黑脸护院眼皮都没撩一下，硬邦邦地甩过来一句：“既是添妆的贺仪，让你家老爷太太递帖子送来便是。”
两人站在那里像两尊门神，纹丝不动。
明珠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真诚，她微微侧身，利落地掀开包袱一角，露出里头精心挑选的物件：“大哥这话在理。可府上长辈送的是府上的礼，那是场面上的情分。我这做姐妹的，送的是闺阁里的私交心意，不一样嘛。您二位瞧瞧，”她手指灵巧地拨开上面盖着的细软，露出那块打磨光滑、图案栩栩如生的雨花石，“喏，这块石头可是我在金陵城锁金阁亲自挑的，您看这纹路，天然一只报喜鹊儿落在梅枝上，多喜庆应景的好兆头？就盼着二小姐嫁过去，日子红火，喜事连连。”
两个护院的目光在她包袱上扫过，眼神里却只有警惕，没有丝毫松动。右边那个稍显年轻的，瓮声瓮气地开口，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老爷有严令，小姐即将远嫁陇右傅家，一切外客皆不得见，免得节外生枝，坏了傅家的规矩。姑娘，请回吧。”
明珠脸上的笑意淡了那么一丝丝，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精光。她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凑近了半步，声音压得极低，语速又快又清晰，每一个字都带着分量：
“二位大哥，明人不说暗话。二小姐这几日，心里头怕是堵得慌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脸上能有好颜色？我好歹是她知心的姐妹，进去只消说两句话宽慰宽慰，让她开开心心、体体面面地出门子，不比哭哭啼啼强？”她顿了顿，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语气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提醒，“这新娘子出门时的脸色，可关乎着两家的脸面。万一傅家接亲的人瞧着不对，心里头不痛快，追责起来……二位大哥就算是奉命行事，怕也不好交代吧？”
两个护院飞快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那年长些的护院清了清嗓子，语气依旧刻板，但总算开了条缝：“姑娘且到门房里稍坐，喝杯茶。容我去请示管家一声。”
明珠心中了然，面上却立刻绽开一个得体的、带着感激的笑容：“有劳大哥了！”
她学着记忆中苏婉心那副大家闺秀的派头，微微拎起裙裾一角，脚下步子刻意放缓，走得那叫一个“莲步轻移”，袅袅娜娜地进了门房，在靠墙的黄花梨木圈椅上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一副娴静模样。
她眼角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过门口那两个像铁塔似的护院。面孔确实生得很，不是她往常来苏府时常见的熟面孔。看来苏家老爷是真下了狠心，要把婉心围成个铁桶里的娇小姐，生怕走漏一丝风声或沾染半点“不规矩”。
明珠心下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沉静如水，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拘谨。
她慢悠悠地端起门房小厮奉上的青瓷茶盏，揭开盖子，一股清雅馥郁的茶香便扑面而来。她不动声色地垂眸一看，只见茶汤清澈透亮，芽叶舒展，竟是上等的明前龙井！明珠心中微讶，面上却不显，只轻轻吹了吹浮沫，啜饮一小口，舌尖品着那鲜爽甘醇的滋味，暗自感叹：苏家这回是真下了血本，连门房待客的茶都换成了这等好货色，这份“严谨”和“体面”，怕不全是做给外人看，更是做给那陇右傅家看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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