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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午后，欣悦客栈的大堂内依然人来人往。经过钱小北数月的精心经营，这里已然成为几条商道上最受欢迎的落脚点。
钱小北坐在二楼特意隔出的账房内，面前摊开着厚厚几册账簿。窗外的阳光透过新换的竹帘，在账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指尖在纸页间快速移动，在Excel表里录入一笔笔收支。虽然五星系统已经静默了很久，但以前兑换的电子资料都还可以使用。
“八月份客房收入比上月增长三成，自助餐利润稳定，加上钱家甜铺的冰饮销售……”钱小北喃喃自语，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这几个月来，欣悦客栈的盈利曲线一路攀升，已经远超当初程青松交给她时的预期。
正当她沉浸在数字世界中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东家，程舵主来了，说想见您。”掌柜老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钱小北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几个月程青松是第二次亲自前来，上次是为了查看客栈改造后的情况，这次不知为何事。
“快请程舵主到雅间稍坐，我马上过去。”她迅速合上账簿，整理了一下衣襟。
片刻后，钱小北推开雅间的门，只见程青松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手中折扇轻摇，望着客栈后院新修的小花园出神。今日他穿了一身靛青色云纹锦袍，腰间系着墨玉腰带，比平日多了几分正式。
“程舵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钱小北笑着走进来，示意跟进来的伙计上茶。
程青松转过身，脸上带着惯常的笑容：“钱姑娘经营有方，我自然也要多来学习。”
说着，他缓步走到桌边坐下：“方才在楼下转了一圈，大堂满座、客房全满，连后院新设的茶座都坐了不少客人。看来钱姑娘那套‘标准化服务’和‘自助餐’模式，确实抓住了商旅客人的心。”
“都是程舵主给的平台好啊。”钱小北跟着客套，亲自为他斟茶，“正好您来了，我正准备这个月的账目汇报。八月份客栈净利润比上月增长三成五，按照这个趋势，到年底给盟里的分红会比最初预估的高出至少五成。”
她从袖中取出一份简明的报表，推到程青松面前：“详细账目在账房，程舵主随时可以查看。”
程青松接过报表，目光扫过上面的数字，点了点头：“钱姑娘果然没让我失望。”
但他随即放下报表，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话锋一转：“不过今日我来，不是为了账目之事。”
钱小北敏锐地察觉到程青松语气中的一丝凝重：“程舵主请讲。”
程青松沉吟片刻，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敲两下，这才缓缓开口：“京城那边，最近有些异动。”
钱小北呷了口茶，笑了笑：“是孟书玮两口子去京里告状的事吧。”
程青松见她反应也笑了笑：“据京城分舵传来的消息，孟书玮夫妇进京后，在郡主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钱小北轻轻“哦”了一声，这在她意料之中。以凌月郡主的身份地位，孟书玮这种地方上的土财主，确实入不了她的眼。
“但问题在于，”程青松继续说道，“凌月郡主与你有积怨，此次孟氏夫妇添油加醋一番，虽然在郡主府得不来好处，却让她更加怨恨于你。”
钱小北挠挠头，轻叹一声：“可以理解，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却发现是支垃圾股，讨厌的对家却越过越好。”
“垃圾股？”
“额……”
和钱小北越发熟悉，程青松已经有些习惯她偶尔蹦出的新鲜词儿。见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程青松笑笑。
“不重要，重要的是，凌月郡主去找了皇室亲眷，让他们都觉得皇室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一个乡下女子，不仅敢与她作对，更是不断做大，削弱孟氏一族。”
钱小北沉默片刻，问道：“所以她打算如何？”
“她最初想直接下令，让地方官府查封你的产业。”程青松语气凝重，“幸而朝中我们也有人脉帮忙周旋。他们以‘无确凿罪名’、‘不宜扰民’为由，劝住了郡主。后来郡主又想让户部找借口查你的税，但咱们的账目清清楚楚，这一招也行不通。”
钱小北心中暗惊，面上仍保持镇定：“多谢程舵主和盟中各位大人维护。”
“不必谢我，”程青松摆摆手，“千岳盟行事自有规矩。你既是盟中合作伙伴，盟内自然会护你周全。更何况，”他顿了顿，“你的生意做得越好，盟中分红越多，这是双赢。”
这话说得直白，反倒让钱小北安心。利益捆绑的关系，往往比单纯的情谊更牢固。
“但事情并未结束。”程青松话锋一转，神色更加严肃，“郡主那边暂时被劝住了，但孟书玮夫妇却不甘心。他们在京城又搭上了另一条线。”
钱小北心中一动：“愿闻其详。”
“郡主幼时身体不好，就让她在长清观里拜师挂了个名，而她有位师兄叫做阚铭锋。此人表面谦和，实则心机深沉。早年混迹武林时，犯下过累累旧案，但凭借着郡主的关系，得以拜入平阳王府，多年来也替平阳王暗中解决了许多不好办的事，如今在朝中也是如鱼得水。”
钱小北记得，这阚铭锋就是原书的反一，而如今朝局不稳，皇权式微，平阳王却势大，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阚铭锋从凌月郡主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便将此事报给了平阳王。”程青松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平阳王原本对这等小事不感兴趣，但他的幕僚们听说你与千岳盟关系密切后，却起了别的心思。”
“什么心思？”钱小北问。
“试探。”程青松吐出两个字，“千岳盟本就势大，如今又向江南拓展，朝中早就有人眼红。平阳王一派一直想找机会削弱盟中力量，只是苦于没有借口。如今你这事虽小，却可作为一个试探的棋子。”
钱小北明白了：“他们想通过打压我，来试探千岳盟的反应和底线？”
“聪明。”程青松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所以那些整治你的令书才会改了又改，发了又收。一方面是咱们的人在周旋，另一方面，也是平阳王的人在观察，看千岳盟会为了一个合作伙伴做到什么地步，看盟中在朝中的势力到底有多深。”
“那目前情况如何？”钱小北问。
“暂时僵持住了。”程青松道，“郡主那边，被‘不宜因小事与千岳盟冲突’为由劝住了；而平阳王那边，他的幕僚们评估后也认为，为了你这个小人物与千岳盟正面冲突得不偿失，不如暂时按兵不动。”
钱小北稍稍松了口气，但程青松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程青松直视她的眼睛，“明的不行，他们可能会来暗的。”
“暗的？”钱小北眉头紧锁。
“郡主性格骄纵，吃了亏绝不会轻易罢休。孟书玮夫妇在你这儿栽了跟头，又没能在京城捞到好处，也必然怀恨在心。”程青松分析道，“我担心他们会用些下作手段……。”
钱小北叹了口气：“唉，多事之秋啊。”
程青松呷了口茶：“暗里的手段总是令人防不胜防，投毒、收买、造谣、甚至暗杀都有可能。而且孟氏夫妇已经离京返程，回村后自有一番搅扰，凌月郡主虽然没要下来明令，但私下给地方官府施压，也够你受的。”
钱小北深吸一口气，脑中飞速运转。她早就料到郡主这边的雷迟早要炸，但没想到现在牵扯了那么多、且有反一下场，实在是让人头疼。
“多谢程舵主提醒。”她郑重道，“我会小心防范。”
程青松点点头：“我已经吩咐分舵的人多加留意，客栈和甜铺周围会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自己也要当心，出入尽量有人陪同，饮食起居注意安全。”他想了想，又道，“先临村那边，我也会让山阴虞馆的兄弟多照看着些，但毕竟鞭长莫及，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钱小北应道，心中已开始盘算应对之策。
程青松看着她冷静的神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能迅速镇定下来，思考对策，这份心性，确实不凡。
两人又聊了些客栈经营的具体事宜，程青松起身告辞。临走前，他再次叮嘱：“京城那边我会继续盯着，一有动静立刻通知你。你自己万事小心，生意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来找我。”
送走程青松后，钱小北独自站在雅间窗前，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思绪万千。
阳光依旧明媚，街市依旧繁华，她却已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从京城方向蔓延而来，但她钱小北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酉时。钱小北收起纸笔，唤来掌柜老陈，吩咐他加强夜间的巡查，特别是厨房和水源处要重点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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