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烛火也已点燃,空旷下来的客栈里,小二打了个哈欠,开始一点点将客人用过的板凳桌椅摆放整齐。
夜里的活并不多,夜却还很漫长,所以他一点也不着急。
只等着干完这个,便缩在角落里休息休息再说。
夜里当然是会来客的,但毕竟不是白天,便是来,也定是些迫不得已的过路客。
敲门的声音就是这时候突然响起的,店小二长叹了口气,一边招呼一边磨蹭着去开门。
出乎他意料的,外面既不是来打尖住店的江湖人,也不是来讨水喝的僧人道士,而只是一个又瘦又矮穿着破烂的小孩儿。
门才打开,小孩儿就像只身手敏捷的猴子一样出溜一下从小二的身侧滑了进去,他的速度奇快,身子一扭,脚下发力,整个人三步跨做一步转眼就爬上了大半楼梯。
店小二额上青筋直冒,“你这小叫花子!谁给你的胆子就往楼上跑!”
他赶忙反身去追,又眼见着那小猴儿一样的孩子抱着个大布袋子一头扎进了间客房。
小二简直气炸了,这楼上住的可都是出了大价钱的,也多的是他惹不起的贵客啊!
现在时间到底不算太迟,被一下撞破门钻进房间来的人本就有很大可能还没睡。
但就是没睡,被强闯进门来也足够叫人不快,理所当然的,司空摘星刷得从床上跳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这来的不速之客。
这年纪看着实在不大的孩子一见着他的脸,就扭身跑走,连半个字都不说。
司空摘星几乎立刻就皱紧了眉头。
小孩的动作很快,司空摘星的动作却更快。
光影倏忽,风气烛灭,贸然闯入的小孩一眨眼便已被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衣领提了起来。
司空摘星举起手里不断挣扎的小乞丐,嗤地一声笑道,“闯了小爷的屋子,连声道歉都没有,就想开溜?”
“我倒要看看,你怀里的是个什么宝贝。”
他眉眼一厉,出手如电,劈手在小孩死死抓着布袋的胳膊麻筋上一戳,一震一拽,那被简单封了口的布袋就滴溜溜滚落在地,碰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这沉闷的一声叫司空摘星瞳孔骤缩,手里的小孩一边疯狂挣扎一边大叫,“你放开我!放开我!”
司空摘星却连眉头都没皱哪怕一下,直直伸手就想去捞那地上的布袋。
门外气喘吁吁爬上来的小二闪身而入,听到动静一探究竟的陆小凤紧随其后。
“不要!”小孩惊吓过度的声音刺得所有人一个激灵,刚跨过门框的陆小凤惊声道,“慢着!这是发生什么了?”
小乞丐一听到声音,抬头又惊又喜地叫了声:“恩人!”
司空摘星的手一顿,诧异地望向陆小凤,“这小孩你认识?”
瘦小的孩子趁着司空摘星放松的空档,身子一转顺势在地上滚了两滚,捞起布袋一溜烟钻进陆小凤的背后,又小心警惕地冒头瞪向司空摘星。
陆小凤眉心微皱,“的确认识。”
只是他想不到这个时间小孩来找他的理由。
小二慌忙陪笑,“二位客官?您看这?”
既然真是陆小凤惹来的麻烦,司空摘星也懒得再费心神,只道:“没事,你且去吧。”
等人走了,司空摘星打了个哈切,慢悠悠地去重新点起了烛火,念叨道:“我就知道,什么时候你陆小凤不惹麻烦,我才真该好好去拜拜二爷了。”
借着悠然晃起的烛火,缩在陆小凤身后的小乞丐心惊胆战地抓紧手里的布袋,神情惊惧地扯了扯陆小凤的衣袖,“恩人!”
他的声音压得低,却又急又快,“恩人,你侧头过来!”
在陆小凤印象里,这小孩还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着急又惶然的表情,就像一只被吓得不轻的小狍子。
陆小凤点了点头,一边跟着他的示意往他怀里看去,一边轻声安抚道:“不管发生了什么,既然遇到了我,你便都不要急。且细细说给我……”
男人的声音嘎然而止,他的瞳孔一瞬间缩到了极致,张了张嘴竟连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
打开布袋一角的小孩颤巍巍地把布袋握紧,紧紧地抬头盯着他,“恩人,我实在怕得厉害,我……”
他喘了两口气,这才继续说下去,“我本来想跑的,可是,我…记得她的样子,是恩人那时候…”
他眼巴巴地望着陆小凤,整个人简直都要哭出来,“我,我没做错吧?”
同样被吓得不轻的陆小凤强自镇定下来,又硬生生扯出一个笑伸手按了下他的脑袋,“没事,是我要找的人。”
他顺手拍了拍小孩的后背,在一片汗湿中安抚地捏了把那瘦小的肩膀,“你今天就别回去了,先住在我这里。我房间还有店家送的零嘴,你尽管吃,等明日我再送你回医馆。”
又瘦又小的孩子忽然就不怕了,眼睛亮晶晶地抬头望着他,“恩人,我帮上你的忙了吗?”
陆小凤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布袋,斩钉截铁地点头,“当然,帮大忙了。”
脏兮兮的小孩一下笑开了花,还挺起小胸脯拍了拍自己,“我就说我会报答恩人的,您等我长大,一定更厉害!也能帮您更大更多的忙!”
等送小孩去了隔壁房间,又重新推门进来的陆小凤冷着一张脸,别说笑了,简直连一丝一毫的表情都没有。
原本躺在床上的司空摘星一见他回来,一个翻身就坐直身子,好奇地询问,“所以那里面…”
陆小凤已经坐在了凳子上,那布袋就被他搁在桌上。
他死死盯着桌上的东西,冷声开口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司空摘星闻言倒抽一口凉气,“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真有人和陆小凤有仇,他一走就杀了他的女人,又恨之入骨到非要拿这姑娘的脑袋来诛他的心?
这得多大的仇怨啊!
陆小凤面上一片苍白,本已沉寂的心如今却又鲜血淋漓地跳动着。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都已经决定再也不回头了,这段疯狂的孽缘却还是不肯放他一条生路?
为什么非要把他逼入绝境,要他如此痛苦?
陆小凤狠狠地咬紧牙关,颤着手一点点把那布袋分开。
又一个静谧的夜晚,摇晃的烛火里,那张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就这样猝不及防明目张胆地闯进他的视线。
又黑又长宛如绸缎的乌发,缠绵悱恻地依依贴在她透亮的脸颊,精致绝艳的眉眼轮廓,安静而乖巧地宛如熟睡的婴孩。
眼角下分明的泪痣与沾着血痕的唇瓣相得益彰,只是一眼,便已觉惊心动魄。
这实在是张极美极美的脸,若不是她已经没有呼吸,若不是她只剩了头颅,只怕这天下绝不会有男人能拒绝得了她分毫。
司空摘星几乎也已经看痴了,他突然明白为什么陆小凤过了这么久依旧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这样的人,这样的女人。
得到了却又失去,简直比要男人立刻去死还要痛苦。
面前的富江就算已剩了头颅,也依旧如此美丽,如此惑人。
噬骨钻心的痛与潮涌一般的爱让陆小凤难以自控地伸手将女人的头颅高高举起,在月色和烛火中低声道:“你来找我?你居然也会来找我么?”
“富江。”陆小凤用指尖一点点替她整理好头发,又细细地帮她擦去唇角的鲜血,“你不是亲口说让我滚吗?你后悔了?原来你也会为你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感到后悔吗?”
陆小凤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不得不说,看到这样的你……真高兴啊。富江,真高兴,我们又见面了。”
在这样的夜晚,举着女人头颅笑声不断的男人,无论从哪里看都诡异又惊悚,尤其当这个男人的名字还是陆小凤的时候,就更可怕更吓人了。
旁观这一切的司空摘星简直是一个激灵生生被吓醒了过来。
他满脸惊骇地看着这一幕,又死死地瞪着像着魔一样的陆小凤,狂跳的神经在对他持续预警,这一刻,司空摘星全部的感官都几乎停滞。
司空摘星想叫陆小凤的名字,想让他清醒清醒,想让他不要再吓人。
他知道陆小凤曾经应该很爱这个女人,但毕竟她现在已经死了,且死得不能再死。一个死人,一个只有头的死人,他就是再难受再痛苦,也决不会死而复生。
但司空摘星全部的话却硬生生被接下来的一幕吓回了嗓子眼。
女人绝美的脸在光影中闪动着魅惑人心的魔力,那双闭着的眼睛恍惚间竟似乎微微颤动了一瞬,而下一刻,举起女人头颅的手臂动了起来。
它被举到陆小凤的面前,在司空摘星惊骇不已的神情中,男人捧着女人的头颅,一边轻笑,一边越来越凑近,越来越凑近,直到他们的唇几乎马上要贴在一起,直到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即将落下。
司空摘星终于逃了,逃得干脆利落,头也不回。
司空摘星:啊!陆小凤变态了啊!my eyes!my eyes!
陆小凤:哎,这家伙怎么还没被吓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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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能力:富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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