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村隶属沂南县管辖的地界,黎渊和村支书一起跑了两趟县城,才终于申得政府的一批拨款支持。款项不多只够一半费用,如今搞活经济到处都在用钱,政府能批出来的款项十分有限。就这还是县里的扶贫办看这个老大难村终于有了要致富的心,才想办法特意申请的。
“我可以再投些钱,咱们给塘子还有种籽先弄好,该搭该建的让还闲着的或者在城里可以有假的年轻人回来弄好,实在凑不开手就雇人。”她妈给她的钱还没动,可以挪出一部分用做投资农业生产。黎渊不指望这挣钱,有个进项起码老百姓能吃饱,她的钱只希望到时候本金能收回来就成。
“哎呦这话咋说的!这这,黎同志你可真是大好人啊!不用年轻人,我们就能干啊。”村支书高兴坏了,拉着黎渊要请她在县城里吃饭。
“不用客气支书大爷,现在咱们正是用钱的时候,买两个包子吃也是一样的。”
村支书说什么都不肯,拉着人往县城的饭馆走,黎渊哪能让他花这个钱,领着老头去了一家面馆。“我爱吃面条,就吃面条吧,钱省下来建虾塘。”黎渊不放心又嘱咐道:“现在用钱紧张,一切以建设为主,人情往来能省就省,跨出第一步才有第二步,等联系扶贫办的同志找销路才是打点关系的时候,和我就不用客气了。”
村支书听着连连点头,他也是在扶贫办听黎渊和干部说话的时候,才知道黎渊念过大学。念过大学的都是人才,说的话他得听,你看人家来一趟,村子就有钱还有营生奔头了不是。
“黎渊?”正吃面的人从碗里抬起脑袋,一张戴着眼镜的脸放大在面前,“真的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啊?”
“小乐?”对于在这里遇到乐不屈黎渊也感惊讶,他不是应该在西北吗?
“是我啊,哎呦太巧了。”乐不屈坐下来,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我来这出差,国家推行化工建设,要在各地建立分厂,我被派到这儿了。”
乐不屈就是当年黎渊所在劳改农场后身的化工厂技术员,也是和黎渊一起奋斗几个月研究出吸附剂的同事。
“你怎么在这啊?我记得你是炎城人啊。”
“对,来这看朋友的父母,顺便做点事。”
乐不屈并到黎渊这桌一起吃,他又点了盘茶叶蛋和人边吃边聊,两个人从化工厂聊到村子农建,临走前乐不屈拽住黎渊,“小黎,你要不来我们这和我一起干吧。”
“我?你那是国企,我这情况咋进去嘛。”
“你立过功啊,我们技术部长到现在都对你念念不忘的,而且现在人才培养根本赶不上发展速度,你那个事我们都知道,见义勇为嘛,属于做好事。再说了,托你的福我也升职了,现在是工程师,下面还带着组,想给你吸纳进来应该可行。”
见黎渊犹豫,乐不屈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行啊,都混上名片了。”
“嘿,这不出门办事吗。这样,你想好了就给我打电话,要是在这的事脱不开身,你就先留在沂州,反正我们看好在这里建化工厂,正缺人呢。”
和乐不屈分别之后,黎渊和村支书回到村子,政府的贷款加上她自己的一千五百块钱,大罗村的山虾灵芝养殖事业正式开启。村支书按照承包责任制的条款,给黎渊算了股份,因为有一半的钱是她出的,支书本准备给她算全村一半的利润分红,黎渊没要。这要是拿了全村所有的一半,不成半地主了吗,真要是挣钱了,时间一长,村民难免心生不满。
“这样,每家抽一成,算作我这钱的入股,年底我们分红。”
“这多不好意思啊。”村支书是个实在人,总觉得人家忙前忙后还添钱,这样占人便宜不好。
“本意就是想让咱们村有个进项,这养殖种植没那么容易,尤其是开始,总得让大家都吃饱饭吧。”
黎渊没和村支书多推让,写好一式两份合同,正式和大罗村签下字约。她在村里待到搭建基础全部完成才离开,因为劳动力不足,期间没少帮着干活。
马家在村东头,靠着青云山近,属于野生虾塘的生态养殖范围。马三艳的爹娘在她的劝说下建起了山虾塘,马三艳还有两个姐姐,黎渊和马老爷子两个人忙不过来的时候,马三艳的姐姐们一起到家帮忙给塘子搭建好。
“俺们家也是一摊事,顾不过来,还多谢你。”马大艳临走前向黎渊道谢,三艳的事她多少听闻一些,但也只能装作不知情,不然婆家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她白眼气受。
“等以后能回来看看就看看吧,老两口怪可怜的,这营生能挣钱。”
马大艳听着黎渊话里的意思,脸上发烫解释道:“俺不是因着钱的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晓得。大姐,说真的,有的时候老两口忙不过来,你们凑手回来看看,这山虾营生能挣钱。等三艳再有几年就回来了,到时候一家人也是个团圆和美的日子不是?叔婶子就你们仨闺女,咱不得活出个好样儿,让人看看咱女儿也不比儿子差,照样能让爹娘过好日子,能给爹娘养老。”
马大艳听她爹说了,这是管三艳的同志,刚开始以为是公安,后来说不是,反正不管是干啥的吧,总归是个好同志还念过大学呢。人家不但没瞧不起她们,还这么帮着她们家。马大艳一时不知该说啥好,认真地点头应下:“哎!俺明白,俺听你的,俺是大姐,爹娘姐妹的事俺其实上心咧。”
将大罗村的事处理好,黎渊赶在过年之前回到了山城。村支书和马家爹娘还要留她过年,被她婉拒了,她得回家陪陪家人。过年讲究团圆,老支书一听这不能拦着,临走前硬塞给她两只活鸡,黎渊看着乱扑腾的老母鸡眼前发晕,好不容易说服他们活物火车带不了,最后还是扛着半袋小米一包灵芝上了火车。
到家的时候王红星正在厨房里擦萝卜丝准备炸丸子用。黎渊没告诉她回不回来过年,这个熊孩子,也不知道着家,现在怎么样了啊。她正念叨着黎渊,敲门声响起,黎洋有钥匙,王红星几乎直觉这是黎渊。
“妈,我回来了。”
打开门,就见黎渊扛着大包小卷站在门外,呲着白牙冲她乐。
“熊玩意儿!你还知道回来啊。”
黎渊抱抱她妈,给肩膀上扛的小米卸下来,“这是自家种的头茬小米,好着呢,还有灵芝都是野生的,说是磨成粉喝对身体好。”
王红星看着黎渊又黑了一圈,人瞧着虽然结实了,但怎么好像又瘦了。
“闺女啊,你上哪去了这是?”
“我去了一趟狱友的老家,在那帮着承包到户呢。”
王红星发现黎渊这次回来,眼睛里有亮光了,虽然不像过去那样意气风发的,但看着整个人透出股奔生活的劲头。她心下熨帖不少,又仔细问黎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黎渊和她讲的头头是道,说起大罗村的贫苦还感慨,说读书的时候感受不深,等真的出去见识经历过,才知道《礼运大同篇》的意义。
王红星听得安心,也就彻底打消了将苏寒那通电话告知黎渊的心思。现在她的黎渊已经有奔新生活的劲头,过去的事就让她彻底过去吧,王红星这些日子也在想,就算她同意两个人联系甚至更多其她,两个人就真能幸福吗?黎渊会不会想起拥有光明前途的曾经?会不会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会不会陷入情绪的漩涡里,只要想到彼此,就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所以现在,或许这就是命运吧,阴差阳错又再次错过,未必不是上天给的最好安排。她将自己彻底说服,如今在看黎渊有事情做,有好好生活的念头,王红星更加笃定。
黎渊一直在家待到正月二十,期间家里的电话但凡响起,她妈不管在哪都一个箭步奔过去。黎渊刚开始还没注意,后来有了怀疑,去问黎洋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黎洋并不知道苏寒打过电话的事,还回忆了一下,说她妈有段时间早出晚归算不算?其实王红星那段时间赶上绝经期,睡不着觉又气闷,不想在家冲黎洋发火,故而总是出去溜达。在黎洋的带领下,黎渊成功被带歪了,从她妈是不是在阻拦什么,想到了她妈是不是怕她们知道点什么。
“妈,你要是想有个伴,我不反对。”看电视的时候,黎洋忽然开口。王红星没明白什么意思,就听黎渊又道:“我也同意。”
“滚犊子!小兔崽子什么玩意!”反应过来的王红星一人赏了一记大耳雷,“老娘我是绝经了!跟你们两个没结婚的丫头片子说不通,闭嘴都。”
黎渊黎洋果然闭嘴了,黎渊倒是知道绝经,但这个时候还没有更年期的普及概念,只知道她妈现在情绪不稳定心情不好,于是黎渊当即给带的灵芝磨成粉,“妈你不早说,我多给你带点补品回来啊。”
王红星是真情绪不稳定,也是真紧张苏寒或者原晤来电话拜年。其实黎渊猜的没错,大年初一的时候,苏寒来过一次电话,她接的。黎渊当时去厨房的时候还经过她了,她也只是嗯嗯啊啊的回应着,装作是普通朋友的拜年电话。而电话那头的苏寒,在问出“阿姨,黎渊在吗?”之后,得到的是“嗯,啊没有,没回。”她听出王红星的敷衍,不好再多说什么,给人拜了年之后犹豫了会儿,还是鼓起勇气说道:“阿姨,您能告诉黎渊,我没结婚吗?”
电话那头的王红星沉默下来,苏寒等了一会儿,才听到那面模棱两可地回道:“咳咳,嗯知道,就这样挂了吧。”
王红星在电话旁边坐了很久,最后什么都没有和黎渊说。
黎渊趁着她妈午睡的时候给原晤打过电话,原妈妈接的,听到是她显得很热情,两个人还闲话几句,最后黎渊提出找原晤,原妈妈说原晤相亲去了。黎渊愣了几秒,随后问了几句原晤近况便挂了电话。
连原晤都相亲去了。
山城冬日湿冷异常,透入骨子里的寒激的黎渊浑身发疼。几日未见太阳,连带着人心里都跟着阴霾沉郁。
她知道原晤的心思,也知道她和秦迎瑞的关系,所以最后,还是逃不开这样的命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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