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过家家
这年头小孩子是如何扮家家酒的？
莫谦并不清楚，他甚至连当年女孩子们怎么玩的也不懂。他生来体弱多病，在同龄男孩儿在弄堂里奔跑，在学校足球场玩闹时，他只能坐在窗边，一边翻阅手里泛着陈旧气息的书籍，一边羡慕别人。
不过，当夹竹桃控制的半张人嘴开始说话时，莫谦很快搞明白这个游戏的规则。
哦，改版的国王游戏和狼人杀。
一只脏兮兮的布娃娃可笑地走到灶台前，用黑玻璃珠眼球盯着人类，锅里半张嘴开口道：“爸爸，妈妈，姐姐和弟弟，从一到四，抽到什么数字，就扮演什么角色。”
“爸爸是一家之主，每个白天，他可以选择家里任意一个成员做事，每个晚上，他可以杀掉任何一个家庭成员。”
“在白天，妈妈可以命令姐姐和弟弟做事，但爸爸也可以打她，逼她回答一个问题，对方必须说实话。妈妈在晚上只能杀死爸爸。”
“在晚上，姐姐可以杀了弟弟，但如果被发现，就会被立刻杀掉。”
“每个白天，弟弟可以向家人提出任意一个合理要求，且必须被满足。晚上他可以选择投放毒/药在随机一人的碗里。”
“白天不可以私自杀人。”
“夜晚有人死亡后，全场重新抽取剩余的身份数字。”
“获胜条件：全场仅剩一人时，或者，完成五轮游戏后。”
“游戏开始，现在抽取身份数字。”
布偶拍了拍自己的布口袋，黑玻璃珠眼眸一错不错盯着莫谦，后者俯身，从布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依诺克紧随其后。
“哪里来的四个人？”莫谦问道。
破烂布偶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向一片黑暗的小巷看去。
过了几秒钟，周勤带着丁博和吕洋从暗处走出来。周勤无奈叹息，摊开双手：“在你们怀疑之前，我必须先解释一句，我们没有跟踪你们，这真的是意外。”
接着手机微弱的灯光，莫谦和依诺克看清彩云洲三人身上的伤口和血迹。他们应该使用过药品，伤口已经止血，只是脸色稍显苍白，显然经过一场激励战斗。
“我们有对应的寻路物品，却还是惊扰到无人弄里的怪物，等我们赶到这里时，刚好听到它在讲解规则。”
周勤语气沉重，态度却很坦然，并不像在说谎。
依诺克轻声笑起来，颇为讥讽：“你们真的是在布偶讲规则时来的？没有凑齐四个人，夹竹桃怎么会开始游戏？难道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周勤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尴尬地伸手按压发丝。
“不玩这个游戏，我们谁都没法通过夹竹桃这关，”依诺克耸耸肩，“你等我们抽签后才现身，无非是想让我们先占两个名额，布偶占一个身份，你们彩云洲只要再出一个人就行。”
“哪怕那人死在游戏里面，至少剩下两个人能顺利通关，贡献度和奖励也都是你们的。”
莫谦摩挲着手里脏兮兮的白纸，突兀道：“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们决定好，谁来参加游戏吗？”
丁博向前走一步，他是个脸颊瘦长的年轻人，长相平平，没有什么精神：“我参加。”
围观的两人也不敢随便离开夹竹桃的地盘，便站在一旁围观。
三人一布偶各自抽取白纸，布偶抽到的是“3”，身份是姐姐。
丁博抽到的是“1”，身份是父亲。
莫谦抽到的是“4”，身份是弟弟。
依诺克抽到“2”，身份是母亲。
第一日，白天。
丁博扮演的爸爸上班回来，和妻儿坐在一起吃饭。众人围坐在泥巴做的灶台前，依诺克很有主观能动性，高高兴兴拿起“锅碗”，直接戳爆几颗眼珠，混合泥土和野草，还饶有兴致分到每人的餐盘里。
“亲爱的，上班辛苦了，尝尝我做的新菜，”依诺克入戏太深，又笑眯眯回头看向莫谦，“弟弟在学校里怎么样？姐姐有没有交到好朋友？”
彩云洲三人：……这是什么品种的魔鬼？
没人想吃眼珠子炖泥土野草，唯有破旧布偶端起餐盘，唏哩呼噜吃得很香。虽然没有人知道，一个布偶是用什么器官吃东西的，但是鬼怪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爸爸，弟弟，你们不吃吗？”布偶仰起头，冷冷问道。
莫谦直接扔下筷子，平静道：“不想吃，吃不下，不然哭给你们看。”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弟弟每天都可以向家人提出一个要求，足可见他有任性的权利。
丁博看着很丧，却是个反应极快的人，他将手里的碗往地上一砸，面无表情道：“我不爱吃这个菜，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每天工作那么辛苦，你在家里天天享福，还给我吃这个？至于你，谁给你的胆子质疑自家老子？”
依诺克脸上的笑容凝固，布偶也被噎住，只能继续低头吃饭。
现在轮到“爸爸”行使一家之主的权力，对任意两个家庭成员下达命令，还可以询问“妈妈”一个问题，但不可以杀人。
丁博想了想，开口对布偶道：“把你的胳膊给我。”
布偶没有任何犹豫，就拿起灶台边的塑料蛋糕刀，比着胳膊切下。下一刻，拇指大小的布偶手臂落在青石砖地上，却瞬间膨胀，变成一截血淋淋的孩童断肢。
布偶拖着比它大几倍的断肢，送到依诺克面前，奶声奶气道：“妈妈，明天的食材有了。”
依诺克笑着摸了摸布偶脑袋：“姐姐真乖。”
丁博转头，又询问依诺克：“你……参加过多少次副本，属于什么公会？”
“哎，这算一个问题吗？”依诺克眨巴眼睛，看着很无辜。
“那就回答前一个问题。”
依诺克掰着手指，眼神陷入回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记得清呢？让我想想，大概有一千多场。”
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在作家社规则限制下，依诺克绝不可能撒谎。
那么，参加过一千多场副本，还有死亡的玩家是什么概念？
别的不说，依诺克肯定已经取得传奇称号，步入超凡行列，甚至可能就是个人排行榜前几页的玩家。
这样的大佬会独自参加D级团队副本？他图什么？两百轮回币和两个属性点吗？
“每天刷传奇线索，参加高级副本的修罗场，时间长了，我也会无聊的，”依诺克试图解释，“我只是散散心，什么都没想做，你们信吗？”
呵呵，你猜我们信不信。
轮到依诺克的回合，在白天，他也可以指挥“子女”做任何事。
依诺克看向莫谦，后者平静回看。混血青年耸耸肩，把视线转向布偶姐姐，叹气道：“乖孩子，给我摘两朵夹竹桃花吧。”
不同于砍下手臂的爽快，布偶明显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走向夹竹桃树，它只是伸出一只手，两朵艳粉花朵就飘然从枝头脱落，落入布偶怀里。
依诺克接过两朵娇艳无比的花朵，笑了笑，一朵捏在手里，另一朵……他探过身子，将夹竹桃花簪在莫谦鬓边。
如果是普通男人，戴着这种艳俗花朵，必然槽点无数。可偏偏莫谦容貌艳丽，鬓边夹竹桃丝毫没有拉垮颜值，反而平添几分洒脱韵味。
莫谦的手指摸到娇嫩花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一下。
【夹竹桃】（剧情道具）：作为无人弄里最鲜艳的色彩，深受此地每位居民的喜爱。
姐姐在白天没有特权，她只能在晚上杀死弟弟，所以布偶环节被跳过，终于轮到莫谦，后者看向布偶，平静道：“姐姐，我明天想和你一起上学。”
这句话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上学，毕竟莫谦和木偶又不是真姐弟。
我明天想和你一起上学。
如果姐姐同意这个要求，她自然不能在今晚杀死弟弟。而某种程度上，弟弟亲近姐姐，想黏着自己的同胞手足，也同样合情合理，对方无法拒绝。
布偶微微仰起头，祂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但再仔细看去，只有一条由黑线缝成的扭曲嘴巴。
“弟弟已经长大了，不能再黏着姐姐，”话虽这么说，但布偶仍然同意这个要求，“明天是最后一次哦，明天之后，你就要做个勇敢的男子汉。”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同样的求生招数只能用一次”。
如果在第二轮之后的游戏中，莫谦再提出“明天陪我吃饭”“明天陪我XX”，想再用这种方式克制姐姐在晚上的杀念，肯定会被鬼怪拒绝。
第一日，夜晚。
随着半张嘴念出这两个词，所有人眼前顿时弥漫着一层黑暗。不是光源消失，也不是视线被遮盖，而是突然陷入失明状态，纯粹的黑暗到底是令人不安，甚至连声音都一点点远去。
猛然，莫谦耳边传来呼吸与低语，离他极近，呼气时都能吹动他的发丝：“请弟弟随意投放毒/药。”
莫谦颔首，摸黑往旁边扔了把泥土，很快，那个呼吸声慢慢远离，世界重归于一片寂静。
也许过了几十分钟，也许只过去几秒。
半张嘴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日，白天。”
众人从失明状态中恢复，还是那棵郁郁葱葱的夹竹桃，还是青石板路面和仿佛永恒不断的暴雨。
唯一不同，就是作为“父亲”的丁博，惨死在灶台边，面容青白，眼睛圆睁，好像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很好，看来“妈妈”今天又有新鲜食材了。
而对于丁博的死亡，毫无疑问就是依诺克下的手。
夜晚可以下手杀人的，无非只有这几种情况：父亲杀死家庭成员中的任意一个，妈妈杀死父亲，姐姐杀死弟弟，弟弟在前天投药随机杀死一人（包括自己）。
莫谦在白天用掉一个要求，让布偶不能杀死自己，同时，他在当天晚上投药，所以第一天不会有人吃到药。
而父亲不可能杀死自己，所以导致他死亡的凶手，只可能是“妈妈”。
至于依诺克为何在第一轮就痛下杀手？
原因有很多，对这种参加过一千多场副本的大佬来说，也许杀人就和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也许依诺克和唐子杰同属于血色公会，以杀人为乐，或谋取某种成就；也许依诺克想快点重新抽取身份……
总而言之，丁博死了，彩云洲旁观的两个队友红了眼睛，瞬间就把依诺克和莫谦两人视作仇敌。
当然，莫谦是倒霉，被一同迁怒，毕竟从副本开始至今，他始终和依诺克一起行动，会被认作同伙也很正常。
这场扮家家酒游戏之后，彩云洲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此时此刻，他们只能忍耐，因为没人有百分百的底气，对付一个来历神秘的高玩。
布偶看着脚下的尸体，快乐咧开黑线嘴角，嗯，它确实会笑。
“现在，我们重新抽取身份数字，嘻嘻嘻，把一号去掉。”
“第一天晚上，我的父亲死去，妈妈杀了他，把他做成美味的肉汤~”
碗碟里的半张嘴唱起诡异童谣，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不断回响，很显然，这只是歌曲的第一句，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歌词，也会有更多尸体与死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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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无人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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