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我大叫着醒来,却发现全身被一个怀抱紧紧拥着。
“澜儿,我在。”
听到令人心安的回应后,我感觉自己如同溺水之人被救上岸的那刻,终于能呼吸到空气。
“你自从昨天傍晚从白府出来便一直不太对劲,刚回客栈便晕倒在了房间门口。”她将我安放于床上,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温柔道。
“嗯……”我茫然地听着,却毫无意识。
“梦里你一直在呓语,做噩梦了吗?”她摸了摸我的额头,问道。
“嗯,我梦到母后了……还有还有很多小时候的事……”回想起刚刚的经过,我只觉得全身发寒,牙关止不住地打颤。
“一切都会过去的。”君璃握了握我的手,大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背,温润的指尖传来温暖的温度。
“嗯。”
静默许久,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白若兰怎么样了?”
“听大夫回禀道她已经好多了,只是神志恐怕还不能和往常相提并论。”她娓娓道来。
“倒不知这样对于她来说是福还是祸,可能当她知道自己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应该会后悔万分吧。”我垂眸,苦笑道。
“世事无常,所以更要珍惜眼前人。”
我抬起头,只看到她殷切的目光。
“师尊,我没事的,我这铁打的身子你就别担心我了。”受不了她灼热的目光,我抽出了我的手,讪笑道。
“是么?某人嘴倒是硬,明明昨天还晕倒在我面前。”她起身,踱步到窗边。
“说起来,绕了这么一大圈,火灵兽的踪影还是毫无所知嘛。”我撇撇嘴,不满道。
“毫无所知?或许,我们早就见到了呢?”君璃的背部倚靠着窗台,微微斜着头问道。
“您又知道了?我从风雨两大灵兽中总结的经验是,神兽为非作歹之处,必定会带来灾祸,德源郡是闻名全郡的恶霸,甘霖镇是为祸一方的灾厄,我看这遂安城百姓也挺安居乐业的,也不像是也什么魔物存在的地方。”
“火灵兽,和风灵兽相伴相生,风灵兽已经被大名鼎鼎的你所降服,如今见你前来,所以收敛了性子,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听出君璃语气里的揶揄,我忍不住冷脸看她。
“好了,说正经的,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火最令人畏惧的地方,其实在于它扩散蔓延的速度。”
“扩散速度?”
“没错,最开始可能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火星,但是等你发现之后,整座森林已经吞噬在火海之中,非人力可以回天。”
君璃认真道,看着桌上跳动的火烛,她的眼眸低垂了下来,睫毛纤长且直,在她的眼睛投下一片阴影。
她的这幅模样,仿佛在迎接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不仅仅有决意,还隐含着三分迫不及待的欣喜。
“马上......”她的说话声很小,我甚至只能通过她的口唇来辨认她说的话。
几天后,白夫人出殡,前来送行的人竟然意外的多,而且大多数都是前来吊唁的学生。
随葬的东西只有二三件白夫人生前喜爱之物,葬礼结束后,白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不过看着白先生这些日子精神反倒好了些,像是虽然爱人已经离去,但毕竟爱女失而复得,日子也还算有点盼头。
“唉,都是因为这便宜女儿惹出来的祸事。”
“什么女儿,我看是丧门星吧,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她不是夫子亲生的,听说是不知在哪里抱养的呢。”
“怪不得性格如此卑劣,根本不像是书香门第的作为。”
“一个姑娘家家,不懂得怎么学做女红,反而在书院勾搭上男人,人家不从,她倒是离家出走了。一个黄花大闺女破了身子不说,这还气死了对她恩重如山的养母。”
“原来是这样啊,那她还有脸来参加师娘的葬礼呢,真是贱骨头。”
“......”
听着这些庸人的看法,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尽管白先生已经无数次重申了事情的真相,可是人们显然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我看这些流言蜚语的蔓延倒是比烈火蔓延的速度更快。等我的修炼更上一层楼,我一定要自创一个法术,将这些喜欢胡说八道的人的嘴巴都闭上。
正在我决定带着君璃溜走的时候,小厮将我们领到了别院。
“小姐三日前已经接回来了,只是一直吃的很少,晚上也睡的不安稳,看着人都快瘦没了,两位神仙大人,求你们劝劝小姐吧。”
于是,在一间带着幽兰芳香的小屋子,我们见到了许久不见的白若兰。
她的精神看起来已经正常了许多,只是脸色有些不健康的苍白,全身素净,头上还簪着一朵白花。
她抬眼看着我和君璃,双眼蓄满了泪水,她只轻声说了四个字。
“谢谢你们。”
“你好些了吗?”我上前寒暄道。
“嗯,可是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他们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想到这些,我恨不得在母亲坟前以死谢罪。可是父亲大人已经年迈,我想等服侍父亲终老,再去地下赎罪。”
她一低头,就是两行清泪滑落。
被父母保护了一辈子的孩子,第一次遭受风雨便是如此迅猛的狂风,风吹雨打之下,她终于扛了过去,不得不说如今的她是一个敢于直面生活的勇士。
“这不是你的错,”我坐到她的旁边,握住了她的手:“你只是被阴谋裹挟的受害者,你的母亲更没有责怪你,在她弥留之际,一直希望你能回到她的身边。”
“真的吗?”她猛地抬头问道。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她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幸福快乐地活下去。”
我对她微笑道。
“谢谢你。”她忽然绽开了笑容,如同一株盛开在清晨的幽兰,带着晨曦的朝露,闪耀着希望的光芒。
听着正厅的吵闹声已经平息,看来那些人已经走了,我和君璃估计着打算回去。
白若兰的脸上终于添上了一抹血色,看着也算是有了两分活人的气息,就要起身送我们出门。
白先生正站在门口送客,看到和我们一齐走出来的白小姐后,便很感激地对我们笑了笑,他走到女儿身边,摸了摸女儿的头,眼里只有苦尽甘来的珍爱。
我和君璃大感欣慰,相视一笑,想着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是啊,人总是要往前看的,尽管每个人都经历了数不尽的困苦,但是只要能挣脱出那片泥淖,便总能重获一片天地。
“姓白的!把我女儿交出来!”
送别了最后一个客人,小厮正准备关门,结果大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我看着看着来人,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此事全部都是你做的因果报应!你这老流氓怎么还有脸来这撒泼打滚?!”我低声咒骂道。
白若兰原本长出来的两分胆子瞬间被他吼得一丝不剩,拽着我的衣角止不住的发抖,我回头一看,她的眼泪正止不住地掉下来。
“小贱种,你哥哥死了,我们纪家唯一的根没了,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啊?”
他看见躲在我身后的白若兰,立马上前骂道。
我亮出了手中的夙念,护在白若兰身前,从枪头处释放的杀气让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着,你还想杀了我啊,你有本事杀了我啊,哦,对,我忘了,你可是昭云国有名的混世魔王,如今成了个邪神,杀个人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大家快来看啦!神女杀人啦!快来看!”
他这一番话,挑衅的意味急足,偏偏又配上他这一副猥琐至极的表情,更加让人抑制不住想往他脸上啐一口的冲动。
我握紧了手中枪杆,只觉得太阳穴的青筋快要爆裂开来。
“澜儿,冷静。”
君璃握住我的左手,冰冰凉凉的触觉,让我的心得到了片刻的沉静。
“随你怎么说,无论如何,你今天都不要想靠近白小姐一步。”
他这么一叫喊,门口的人越聚越多,他便又换了一个面孔,跌坐在地上哭诉:“苍了天了,我亲生的女儿啊,当年被白家骗走了,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如今父女重逢,居然要把亲爹打出去啊!”
看着场面上他一个头发糟乱的老头跌坐在地上,而我拿着兵器跟他对峙,可不就是在欺负弱小吗。
无所谓了,反正我身上的罪名又不缺这一两条,我便继续保持姿势,看他表演。
如今唯一棘手的事便是这老泼皮纵然作恶多端,可是他毕竟是白小姐的生父,不然换了平时我早一棍子将他打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他在我眼前搭台子唱戏。
白先生揉着太阳穴,显然也是不堪其扰,只是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像是不想再多看这人一眼。
场面就这么一直僵持着,直到,一个声音终于终止了这段对话。
“纪先生,您演够了吗?”白若兰终于开口道。
她仿佛用尽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先生,然后松开了拉住我袖子的手,勇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听到白若兰的话,白先生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却没有上前阻拦。
“当年,你将饿的半死的我威胁着塞给了白家,只为了换取哥哥入学的机会,确实堪称父子情深,可是您当年可顾惜过半点父女情分?”
“哥哥因为科举作弊,畏罪自杀,是他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我的父亲为了我的名声,遮掩下来,任您在外面抹黑我父亲母亲,这就是您的感恩?”
“如今,如你所见,白家已经一穷二白,我亦是一文不名,可是我深谢养父的养育之恩,就算我吃糠咽菜也会供养他终老!”
她说完后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这个给予了她生命,却将她的一生毁掉的男人。
众人窃窃私语着,不过看着这次心里的天平却是又向着白小姐了。
纪父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三分羞愧,只见他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外围的人群,似乎在找寻一个逃离的空隙。
看来他是没脸待在这了。
我对白小姐张开了双臂,笑着想要拥抱她,庆祝着她迎来了重生。
“啊——”
尖叫声划破了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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