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泽。”
“溥心,如何?”
“嫂子的事情我问清楚了,他们说这一次要彻查。”
“什么?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对于云城的影响有多大吗?!”
“瑛泽,你放宽心,左右配合调查就是了,官府的事情也轮不着咱们管。”
“唉!可是……溥心啊,阿寄这一去,我……”
“瑛泽,我知你向来重感情,你心里也难受着……但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得替嫂子讨回公道啊!”
“……”
“谁在那边?!”
“师兄,是我……”寻北从草里探出个头,“我其实只是路过的。”
“路过?”云溥心挑眉,“那可真是巧。”
寻北索性也不再藏起来,跑到云溥心身边,笑嘻嘻道:“我就是跟来看看,或许你需要帮帮忙呢?”
一旁那男人却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寻北,良久,道:“师妹和我倒是有缘。”
“你们认识?”云溥心讶异,又朝男子歉意道:“抱歉啊瑛泽,我家小师妹,横的很。”
“无妨。那日夜里同我照面过一会。”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寻北一眼,道“常听溥心说起自己的小师妹……倒是百闻不如一见。”
“那便好。阿寻,你便也喊他师兄便是,陈师兄,是吧?”说罢,云溥心笑着拍拍陈瑛泽的背。
寻北正待开口,却见到门口一队人推门而入。
“官府提人。”
细细看去,身后还跟着……长公主和太子?
万俟珂和万俟间见到寻北二人也一愣。
寻北见到这阵势便朝着二人行礼:“二位殿下。”
“二位殿下,”云溥心上前一步,“这是?”
万俟珂冷声道:“他妻子莫名其妙跳了城墙,本宫当然要带走提审。”
“他……”
“溥心,早晚要来的。我跟着去便是。”
寻北问:“殿下,查案可还缺人手?”
万俟珂指挥着官兵押着陈瑛泽便走,头也不回道:“随你。”
寻北笑着拉着云溥心:“二师兄,走,我们去瞧瞧。”
.
寻北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衙门遇到一早便出了门的岑玉山。
也是他负责审问陈瑛泽。
“据陈瑛泽自己说,那一日妻子牧氏照例出门买菜,并无异常,到了下午,借口出门采买,却径直跳下城墙。”
万俟珂阴沉着脸:“岑玉山,你也不必这般糊弄本宫罢?”
岑玉山微微一笑,说:“前些日子,他曾陪同妻子到城郊去。”
“城郊?”
“没错。那里有一座庙。”
万俟间蹙眉:“那为何我们来时没有看到?”
岑玉山冷笑:“因为只有‘信|徒’方可入内。”
“师兄,那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庙的?”寻北突然问道。
万俟珂不悦的看着她:“自然是审出来的。”
寻北不甘示弱:“怎么可能?既不动刑也不论罪,可参与邪|教本身就是大罪,他招了有什么好处?”
岑玉山点点头:“是了。所以我用了问罪咒。”
“原来如此。”寻北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长公主撇了她一眼,昂起头继续问:“什么信|徒?”
“还能是什么?”云溥心拍桌,“定是那‘弑神教’!”
岑玉山笑而不答。
寻北心思急转。
她想起上一次在乔半莲家听到的那些事情,还有那个关于“杀神”的传说。
“果然。看来这一带信徒颇广。”万俟珂沉吟道,“我们去查探一番。”
“正有此意。”岑玉山颔首。
“让陈瑛泽带我们去吗?”
“不可。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让他失去对我们的信任。”
“那怎么办?”
“只要,我们也成为‘信|徒’,不就行了么?”
.
邪|教之所以称之为邪|教,不是因为它使人耳聋眼瞎,就是因为它邪性。
譬如此时,寻北就觉得,这个所谓的杀神教的入教方式就非常诡异。
这已经是寻北不知道抓到了第几只野狗了。
听着里面惨不忍睹的叫声,寻北叹口气,推门进屋,问里面的人:“喂,师兄,你这样靠不靠谱啊?平白造杀孽是有报应的。”
“阿寻,放心罢!我们这一次查明真相,也算是将功补过了。”是云溥心的声音。
“是了。北北,捉完这一只就够了。”
“知道了。”寻北答这话时,正好捕捉到了最后一个目标,她面无表情的将狗扔进去,“你们快点啊。”
杀神教入教基础是要二两狗血。
寻北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做到杀了这么多狗还不够用的,总而言之几人在午夜四更将那满满的血泼到城郊老槐树下,等了半个时辰,血干涸了,土地便冒起了烟。
寻北打了个寒战,觉得实在是邪性得很。
青烟入鼻,寻北仿佛做了一场梦。
严格来说不能叫梦,而是魇。
眼前是一幕幕闪过,从她出生前到如今十几年,被放弃的每一个画面。
“霭霭,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霭霭……”
她看到娘亲年轻时也是大家闺秀,倾城之姿,却跟着薛瑎住到陋室,每每肝肠寸断,皆是因他。
她看到她哭的肝肠寸断,却还是抚着肚子跟那时尚且还不知事的她说“北北,别怕,阿娘还在”。
“不跟她玩!你们看她的样子!”
“噫,她好凶啊!”
“走开!”
“去吧,阿寻。”
“赵叔,你要赶我走吗?”
“阿寻,这是你的责任。”
“薛寻北,你做错了,得认。”
“——每一件。”
.
“喂,喂!你醒醒!”
寻北睁开眼睛,看到章书语正怼着她的脸,还喘着气,似乎是刚来。
“六师姐?”
章书语上下打量她一番,看她没事,便昂着头走到前面去了。
“我怕这庙里有古怪,便喊了他们一起来。”
寻北愣了愣,正待开口,却听岑玉山又道:“北北,是你自己说的,要一起查。”
一行人难得凑齐一处在这小小的云城里,寻北觉得心里踏实,脚步也轻快起来。
“刚才那是什么?”
“北北,你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
岑玉山也不说话了,倒是陈双是阵修,闻言便解释道:“梦魇阵。倒也确实无害,但是禁阵。”
“为何?”
“所谓人心最是可怖。倘若能洞察人心里最恐惧的、最渴望的、最缺乏的东西,那是不是便可以控制人心?”
寻北一愣。
“所以,真的可以实现愿望?”
“你要用命换?”
寻北一缩脖子:“那谁乐意呢?”
“但是,倘若你迷失于其中假象的美好,反而忘记‘你首先得活着’这件事呢?”
“……”寻北默了默,问,“那如果,我的愿望是弑神,也可以么?”
岑玉山闻言显然是想起了初见那时寻北那股子劲儿,警惕起来:“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北北,这很危险,你……”
“我知道。”寻北漫不经心道,“用他的命换我的,他也配?”
万俟珂听到她的话,有意无意往这边看了一眼。
寻北蹙眉。
他们这一次来,到底想做什么?
.
许是夜晚的缘故,庙宇很黑,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湿气。
“这庙,怎么没有佛像?”
此话未落,庙门尘土扬起,寻北转过头,看到无数布衣百姓争先恐后抢着进来,与此同时,三更声响,皓月云遮。
寻北被人撞得东倒西歪,偶尔还听到几个人咒骂的声音;岑玉山的气息渐远,寻北借着夜视的功法才勉强得以看清黑漆漆的庙里的景象。
小小的云城,半数百姓都挤在这里,举步维艰的朝着右边某处而去。寻北心念一动,也混在人群里跟着往里去。
“神啊,求你救救我儿吧神啊……”
“神啊……”
“神啊!”
无数的声音缠绕着像女人七尺长的头发尽数传来,绕在寻北耳边,竟无端有些悚然。寻北静静听着那些人的愿望,便想起刚进来时那梦魇阵。
洞穿人的**,编织最好的梦境,忘却前尘的痛苦——
唯一的代价就是,苟延残喘于世上的命。
“北北,专心。”
一只手拉住她的,在她耳边道,一边带着她继续往里走。
寻北回过神,专注四面八方一丝一毫的动静。这庙古怪,自然难保不会有什么奇怪如梦魇阵的东西。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听到古怪扭曲的女人似乎在低低的唱着什么,如泣如诉,却在这样的黑暗里显得诡异至极。
“五谷不生,藂菅是食些。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归来兮!恐自遗贼些。”
“招魂。”岑玉山笃定道。
庙中光芒大盛,寻北低下头,这才看到她正与万人一同站在一个六芒阵里!那阵隐隐发着幽幽紫光,寻北大骇,拉着岑玉山便要急急退出去,却听到他道:“北北,别慌。……你仔细瞧。”
“呜呜呜……”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哭号声此起彼伏,随之而至的是一具具鲜活的身躯扭曲的倒在阵中,那阵像个黑洞,一口一口将尸体吞吃入腹,再也不见,过了一阵儿便风平浪静。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寻北定下心神:“……所以,这里也有幻阵?”
“不错。”陈双走过来,“三更一到,我便感受到此处有阵起。”
“但是我们还是看着他们全部死掉了。”
岑玉山叹口气:“北北,穷则独善其身。”
万俟珂冷哼:“他们求仁得仁,哪里需要我们费心?”
寻北不语,挣开岑玉山的手,径自往庙里深处去。
——她还听到了别的声音。像是孩子的哭声。
.
“你怎么在这里呀?你叫什么名字?”
章书语显然也听到了,比寻北更抢先一步看到了蜷缩在寺庙里间的小孩子,蹲下身。
“呜呜呜呜呜……我……”小孩子啜泣着抬起头,看到周身围着一群人,吓得往边角缩缩,此时乌云散去,月光再一次顺着窗照射进来,把小男孩圆圆的含着泪水的眼睛照的更亮,“我找不到祖母了……祖母……呜……!”
章书语领悟了什么,将他拉起来,又一次耐着性子问:“我们带你去找她,好不好?”
他拿着脏兮兮的手抹一把眼泪:“真的吗?”
“真的。”不知为何,寻北觉得章书语此刻似乎分外温柔,声音也轻得不像话,“……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像是富人家的孩子,衣着丝绸,腰上挂着玉佩,眨眨眼睛:“我叫……我叫符元柏。柏树的柏哦。”
虽迟但到
这个副本其实没有什么起伏,就是有点奇怪
以及
魂兮归来!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五谷不生,藂菅是食些。其土烂人,求水无所得些。彷徉无所倚,广大无所极些。归来兮!恐自遗贼些。
这一段出自屈原《招魂》(全文文笔巅峰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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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人南渡·读档(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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