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心情复杂的散去。
大约每一个人都像如今的寻北一样在心中衡量利弊。
女帝既然成竹在胸的说了，他们便也不急于一时的证明——这事十有**是真的。若是在神龙被感召之前表了忠心、站了队，便是“忠臣”。
二十一人，竟无一人异议，皆心甘情愿，再一次对岑氏俯首称臣。
寻北想，灵契尚存，毁约毕竟折损自家造化，倒不如静观其变。
且看花朝祭典罢。
其余人也存着这样的心思，几番恭维后出了殿。
“太子殿下。”
寻北走在稍后的位置，闻声抬头，果真看见黄袍少年眼底乌青，却还是急匆匆迈进大殿，似乎有什么急事。
此时夜已极深，少年人显得愈发单薄。
寻北也走上前规规矩矩行礼：“殿下万福。”
少年只点点头，于是也便恰好和抬起头的寻北对上了眼神。
寻北看见他一愣。
但寻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只觉得此人熟悉。
但少年显然是很急的，只喊了一声“薛姑娘”，便与她擦身而过。
寻北摇摇头，想必是这些日子太过劳累，见到太子才会如此这般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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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妹！”
寻北睁开眼睛，看到她二师姐担心的看着她，迷茫道：“……我，又晕过去了？”
“是呢，”二师姐一边捣药，一边叹气，“自从那一回起，你便总是这样。尤其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你一定是累极了。喏，我托了七师弟为你调制的，大补药，回头熬好了你要全部喝掉。”
寻北哭丧着脸：“饶了我吧师姐，生活够苦的了……”
二师姐不吃她这一套：“你少来。喂，自打你回来便跟个陀螺似的连轴转，还没来得及同我讲，作女帝的感觉如何啊？”
寻北一笑：“还行吧，也没什么好的。”
思绪飞到远方，正是那个明艳逼人的女帝颓然而立，拉着她的手求她：“薛姑娘，你帮我一回。”
“帮什么？”
“你便化作我的模样，坐在那王座上。只消三月时间。”
寻北看着她逐渐隆起的小腹，叹口气：“……你真要生下他？”
女帝坚毅的目光却难得显得茫然：“我不知道。”默了默，她却又轻笑起来，“不是你们道士说的吗，遵从本心罢了。”
寻北定定的看着她，问：“那他……去之前，同你说过什么吗？”见女帝露出悲恸神色，知她不愿说，便又自顾自道，“这倒也不大重要。唉……总归，该是个苦命孩子。”
这话却不知触及了女帝哪一根神经，使她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言。
最后寻北说：“我当然可以答应你。但是，第一，你要给我薛家一些什么好处呢？第二，你就这样信任我守口如瓶么？第三……我虽然为人臣子多年，执政上不能说是毫无经验，但我终归不曾坐上过那个位置，因而许多行为我也不能保证像你……而况，我有私心，不能避免。”
女帝说：“当然，利益少不了你的，薛姑娘，你看你的一张灵契，配不配作筹码？”
寻北不语。
“我不怕你泄密。只要你应下，我便同你言誓。”
“甚好。”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我……我找了一个人。”
寻北这才看到，阴影里竟端端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长得比女帝还要妖冶，笑起来风情万种的模样我见犹怜，她盈盈起身走到寻北面前，笑道：“薛姑娘，幸会。我叫林以情。”
“林家？”寻北蹙眉，“……傀儡术？”
“不错。”女帝应道，“林家的傀儡术，薛姑娘不生罢？”
寻北却激动起来，但仍隐忍不发，咬牙问：“陛下可知，这是在做什么？”
“我知你忧。”女帝看她一眼，“但是对林以情，你可以放心。”
寻北冷笑：“陛下要我如何放心？看着斗了半辈子的对家来到皇宫被奉为座上宾，如今还要由她对我施傀儡术？”
女帝不语，倒是林以情开口了：“薛姑娘大可以信我。只因我是……林家的弃子。”
寻北却不肯相让：“弃子？呵，你说的好听，可我又怎知，你这弃子不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是生意人。”林以情这样回答，“没有永远的敌对，利益至上，对于我而言便是上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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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北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直到翌日一早，被二师姐暴力叫醒，她才隐约想起，今日便是花朝祭典的日子。
按照二师姐的说法，虽则女帝所说的祈福是在晚上，但如今他们几乎所有人都信了女帝所言，故而晚上的祭典看不看两可；花朝祭典一年一度难得热闹，连年战争不断他们也难得休息，便早早出去逛一逛。
无奈间寻北便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裳跟着二师姐出了门。
出了门才知道，师门二十一位师兄弟姐妹皆在列。
寻北被这阵势吓了一跳，还瞧瞧问了她二师姐，莫不是背着她要去行军？
“太子殿下。”
寻北才出了门，便间一辆轿辇在门前，轿子前站着的人，可不正是几天前刚见到的太子殿下么。
两人眼神相撞，对视之间那种怪异的熟悉感又一次涌上心头。
寻北如今闲下来，也有了些好奇，问：“太子殿下也同我们一起？”
太子殿下一板一眼，无趣得很：“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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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荒山上难得热闹。
花朝节是踏青的好日子，人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当然，这一处毕竟是皇家场地，所见也大都是达官小姐。
周身人都衣着华贵，丝绸千层裹，可也不过三五成群扎堆儿。如他们这样的一行二十二人，走在路上实在招摇。
但寻北实则也清楚，这师门下所有的人皆是人中龙凤，那日一同在殿前受女帝所言，今日大约是要结伴而行瞧一瞧那所谓真龙降世。
至于这位太子殿下……她却很有些摸不清。
“殿下……”寻北无语的看着太子纡尊降贵的蹲在地上挑野菜，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劳驾殿下您亲自来罢？”
太子拿余光撇她一眼，又低下头专注的挖野菜，一边说：“花朝节原本是祭拜花神的日子，挑食野菜，赏花踏青本是传统。不论我是太子还是庶民，都要沿革这习俗才是。”
寻北却早已走了，此刻正站在一棵花树下跟二师姐说着什么，言笑晏晏的模样。
春寒料峭，凉风习习吹，将那花树吹得颤颤，刚吐了芽的枝摇摇晃晃，遮住寻北的视线。她蹙着眉抬头：“海棠树？”
“师妹，这山我们平日里常来，这棵海棠树你最是喜爱，怎么这么快便忘了他了？”
寻北刚要开口，几个师兄并太子一并过来了，太子道：“我们到山顶去瞧瞧。这些野菜足够多了，待到了顶上再燃火烧一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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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的花朝节自然是特殊的。
烟花绽开在天际，一行人坐在篝火边上一边烤火一边暗自期待着。
往年花朝祭典只是形式上祭祀花神，不过做做样子；而这一年，却是实实在在要召神明出世了。
“喏。”
寻北看了太子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烤野菜。他似乎很擅长厨艺，这样单调乏味的野菜也能烤出些清香来，寻北隐约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于是也只是沉默的吃着，一边看到邻峰上站着的女帝高举双手，她身下是一大片湖水，如今在她念念当中已渐渐涌起暗潮，水花飞溅。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下一刻，那说不上大的湖突然卷起滔天浪，几乎将山蒙蔽其中。
但是山顶上，没有人动。
寻北几乎可以看到很远处女帝艳色红唇勾起的弧度。
“狻猊。”
寻北转过头：“什么？”
太子拿手朝着那一处一指，解释道：“——他叫狻猊。”
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狻猊便是那第五子。
传闻说它形似狮子，排行第五，平生喜静不喜动，好坐，又喜欢烟火，因此佛座上和香炉上的脚部装饰就是它的形象。这也是刚才燃放烟火的目的。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寻北说，“可是，殿下，我怎么却听说……这九子，皆不成龙？”
太子迎着她质疑的目光，失笑：“传说之所以说是传说，正因为它时光久远。千万年的时光啊，薛姑娘，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
寻北不语，转而专心的看着那狻猊化作水龙形状，眼如铜铃，看起来分外吓人。
而女帝仍是一派处变不惊，用了传音术，天下方圆千万里，无不能听者。
“狻猊大人，可还记得三千七百年前，曾与我岑家……订过血契？”
“你意欲何为？”
“当年大人曾许岑家一个诺，如今我岑国有难，狻猊大人，可愿相助？”
“本座沉睡千年，修为不得寸进，皆是因为那劳什子血契！”
女帝见他动怒，却更加从容，割破手腕，血滴滴坠入湖里。下一刻，那湖水仿佛被煮沸一般，碧蓝的水隐隐透出淡红，热气腾腾上涌。
她顿了顿，问：“狻猊大人，可愿相助？”
那狻猊签了血契，此刻被她的血烫得几乎熔化，恼羞成怒：“你！”
“倘若岑国此番劫难顺利度过，孤可毁去那一份血契，还您自由，可好？”
狻猊停下了巨浪翻滚：“当真？——我何以信之？”
“信女以岑氏江山子孙万代起誓，前辈，可还信得过？”
“成交！”
没有人不赞叹于女帝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王霸之气，她此举也不无霸气的宣告世人——岑国还在心系子民，岑国还不会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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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二师姐说他们都没有吃到你烤的野菜。”
“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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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555最近太忙了没来得及写，也有一点卡文。
这一章看起来有点水，但其实大部分还是有用信息的。不过我也觉得不是很满意，或许写完这一篇章之后会改一改。
然后接下来可能会停几天，攒一攒存稿，这样不连贯写下来有点不流畅。
很快会继续日更的！（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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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水龙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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