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时涧的房间跟走出去前一模一样,物品都好好的摆在规定位置,没有多,也没有少。
除了地上那一小片焦糊的烂肉证明着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但吹陌只是匆匆扫了它一眼,就直奔衣柜而去。
“你说,它就是从这里跳出来的?”他用手敲了敲柜门,门板发出清脆的“叩叩”声。
锦时涧缩着脖子躲在吹陌身后,回应个嗯。
下一瞬,吹陌指尖扣住把手,毫不犹豫地拉开,柜门在空中迅速划出弧度,锦时涧看得心惊胆战。
“哇。”眼前琳琅满目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藏其它东西。
锦时涧胆子大了些,露出一双葡萄圆眼细细打量,不由感叹这富家小少爷实在是受宠,小西服算起来比他一个模特还多。
吹陌走近去仔细瞧,还没看出什么异样就忽然听见身后人的惊呼声。
那声音飙得快顶上天花板,他都要怀疑锦时涧生前不止是模特,估计还学过点声乐。
“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他一边转身一边问,身体没摆正,大腿就突然被抱住了。
锦时涧颤得像台甩脂机,连手指都扬不起来,他死死贴着吹陌的大腿,说:“浴、浴缸那,浴缸那里有东西!”
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不远处的小浴缸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热水沸腾声,像是有谁潜在水里吐泡泡。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呆着。”吹陌拨开他的手,淡定道。
“不行!”
锦时涧急道,一双手揪着裤子,硬是死死不肯放。
吹陌哭笑不得,干脆把人抱起来,一边往浴缸靠近一边挪揄:“你怎么就这么爱扒我裤子呢。”
浴缸离得很近,其实也就两三步路的距离,锦时涧把眼睛埋在吹陌的肩膀上,只想装个死人。
他安慰自己看不见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然而苍天饶过他,浴缸却没那么好心,咕噜咕噜的声音因为接近而放大,传进耳朵里,这十分普通的水声令他心中阵阵发毛。
受害的不止耳朵,还有鼻子。
刚一靠近他就闻到了,那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浓重铁锈味,是人类无比熟悉的味道。
他闭紧嘴巴,试着屏息捂耳,察觉到吹陌一动不动的身体,忍着恶心开口:“你、你被吓坏了吗?”
许久,空气里没传来回应,锦时涧狐疑地想要抬头查看,却倏然被吹陌摁下脑袋,簌簌睫毛重新触上西服布料,陷入安宁的黑暗。
吹陌轻笑了下,说:“就这?你陌哥还没那么逊。”
不知道为啥,锦时涧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了,心中忽然“唰”地升起一股强烈的胜负欲。
事关男人尊严,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
锦时涧猛地扬起头,抬高鼻子,语气刚硬:“我也不怕!就是被恶心到了而已。”
说罢,宇宙最man·涧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将头朝浴缸处探……
“呕!”他迅速回身干呕,眼眶瞬间沁出泪来。
那血腥的一幕像死神的镰刀一样追着他,在脑子里不断靠近放大。
满缸的赤色。
还有新鲜的,仿佛随时会动弹的手指……
每一根都被人切割得那样整齐,切口处渗着血,他们数不清有多少根,只看见那些稚嫩的指头将浴缸都染成了诡异的鲜红,如同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口。
离奇,诡秘,又致命。
吹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拍打锦时涧的背,走远了将人安顿好,又折回去继续观察那口浴缸。
他蹲下身,腥味顿时冲上鼻梁,他却连眉毛也没皱一下,甚至凑得更近。
等锦时涧好不容易缓过来,吹陌那边已经完事了。
“日记本在哪?”吹陌搓动着手指从屏风后走出来,问。
咦,这人不会用手碰了吧。
锦时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抬起手指说:“那,书桌上面。”
“过来一起看。”吹陌说。
锦时涧不情不愿地走过来,闻见对方一身的血气,胃里忍不住又翻江倒海。
偏偏他陌哥是个没眼力见的,二话不说就搂着他坐上椅子,带着人一起翻看日记。
眼前日记还停留在泛黄的那页,吹陌没往前翻,圆润的指甲盖轻轻弹了下,纸张“嗒”地自动翻至下一页。
“民国四四年七月十四,小雨,今天家里来了位大人物,父亲叫人请大厨做菜,好好吃,可惜阿姊吃不到。大人物怪怪的,我有点害怕。”
大人物?锦时涧一时忘了身旁人的腥气,歪着脑袋沉思。
还没想清楚,日记就被人翻了页。
“你翻那么快干嘛。”他吐槽说。
吹陌垂眸看他,双眼微眯,“不是吧亲爱的,就那区区两行字。”
锦时涧反驳:“我这是为了不放过任何细节,”接着瞪了对方一眼,“还有,谁是亲爱的?!”
“嗯,你说什么都对,小乖乖。”吹陌十分不走心地附和一句,接着看日记内容。
这页纸上的字迹特别深,像是用钢笔在上头反反复复描了无数次,连纸都快要被戳破。
墨汁将文字渗得模糊不清,两人费了好大功夫才认出来,上头写着:“民国四四年七月十五,早上我起床时,家里没有人,阿姊也不在房里,除了讨厌的何阿妈,其它人都不见了。我想出去,可是何阿妈不许,她要我睡觉,我睡不着,烦。”
两人对视一眼,眸子里皆是疑惑。
“不应该啊,”锦时涧鼓起腮帮子,奶膘软乎乎的,一脸不解,“按理说,罗江水很疼他儿子,怎么会留他一个人在家呢?”
吹陌微微抬头,眼睛盯着老式台灯散射的白光,看得出神。
他忽然轻笑,声音落在沉寂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锦时涧伸手拍他,“你笑什么,怪瘆人的。”
“一家人大清早整整齐齐地出门,唯独漏了独子,你说这是为什么?”吹陌反问。
“嗯……哦!我知道了!”锦时涧猛地举手,像积极回答问题的小学生,“他们是故意不带罗文涛的,因为他们要出去吃大餐,为了省一个茶位费!吃独食!”
吹陌:“……”
他摸了摸锦时涧的发顶,佯装心痛道:“宝宝,即使你是个傻子,我也爱你。”
“滚。”锦时涧拍开他的手,拉着脸说:“我瞎说的,我猜不到。”
吹陌笑了笑,问:“若是寻常出游聚餐,罗江水会带他儿子出门吗?”
“会啊,看罗文涛满柜的西服就知道了,他肯定经常出门!”
“嗯。”吹陌点头赞许,却没继续往下说,只是拿眼睛眺他。
锦时涧被盯得头皮发麻,脑子里的神经激灵一跳,想法脱口而出:“所以这不是寻常出游!”
他继续补充:“他们有事情瞒着罗文涛。”
“嗯。”吹陌抬起手指,翻页。
空空如也。
“没了?”锦时涧皱眉,主动再去翻动几页。
接下来的纸张皆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撕裂痕迹,也没有半点墨香。
锦时涧不信邪地迅速转动手指,跳过一页又一页空白,眼看本子就快要到头。
突然,他手指一顿,眼尖地捕捉到什么。
“这里!”在接近日记本末尾的几页纸里,藏了一句话。
无日期,无天气,只是短短一句:“我好害怕如今的阿姊。”
如今的阿姊?什么意思?
锦时涧越看越懵逼,不由感叹自己脑子笨,可这有啥子办法,他要是读书好,也不会去当特长生。
于是他只能将目光投向那位评级为不及格的吹陌导师,但愿对方的实力不会像对方的姓那样,只会吹牛皮子。
“你这小眼神什么意思?”吹陌觉得好笑,交叉胳膊,坐姿懒散,说:“你要是不信我,也可以另请高就。”
锦时涧忽然坐直身子,眸子bling bling发亮:“啊?可以吗?”
吹陌敲了敲他的头,手指越过脑袋,拿起放置在日记本旁的钢笔。
他寻了一处空白,转动指尖写写画画,先是落下几个人的大名,锦时涧凑近去看,发现这些都是他们从进门以来遇到的人。
“罗江水”的名字独居顶端,下头连了两个女人,分别是“大夫人”和“姨娘”,而这两个女子之间又连上一条线,标注小字:竞争关系。
锦时涧“扑哧”一声笑了,好好的宅斗被人写成商业竞争。
接着,吹陌又在女子们的下方分别写上“罗文秀”、“罗文涛”,他们各自对应自己的母亲,只是“罗文秀”的下方多了两条分支,一条标注“从前”,另一条则是“现今”。
“你写这些有什么用嘛?人物关系我都知道啊。”锦时涧撑着头,不解道。
吹陌笑而不语,手指一挥麻利地在“从前”和“现今”中间连上顺滑的线,标注7月十五。
而后,他又在旁边画上许多圆圈,泡泡似地浮在关系图下方。
老妈子、神婆、活烧、手指、小鬼。
是了!锦时涧想起来,他名义上的娘曾说过,罗江水请神婆做法,将罗文秀给烧了。
那么他们一开始见到的那个罗文秀,究竟是什么?
罗文涛曾经很喜欢他姐姐,狗皮膏药似的成日黏着,可他后来却说害怕。
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锦时涧慢慢开启头脑风暴,线索似乎越来越清晰。
“七月十五,”他低声自语,而后望向吹陌,继续道:“转折是从那天开始的,你说,做法那日会不会就是七月十五?”
屋里的座钟兢兢业业地转动,指针恰好卡在“12”上,突然发出几声悠长洪亮的报鸣响。
吹陌径自站起来,仰头倒在床上,声音闷闷的:“困了,先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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