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莫林醒来没多久，提多也坐起来了。
“你也做噩梦了吗？”伊莫林小声问。
提多摇头。
他不认为自己做了噩梦，他只是梦到了原原本本的过去，没有添油加醋，也没似是而非。他甚至认为结局还不错，因为他只梦到少将决定带他来帝国为止，没有梦到后来那些无聊的内容。
伊莫林擦去额间汗水，准备出去与谢尔什换班。提多先一步起来掀开帐篷幕布，外面的空气灌进来，温度比想象中还低一些。
两人从帐篷里出来，没有看到谢尔什。
“不对劲。”
篝火里的薪火即将燃尽，火苗在熄灭的边缘挣扎。水和食物还很充足，四周没有可疑的痕迹，仔细检索，他们只丢失了一把由提多在首日熬通宵制作的石质小刀。
综上所述，目前唯一的可能性是谢尔什拿着小刀出去了。
问题是，他去了哪里？
伊莫林见提多在洞口不远处蹲着，点燃自制火把凑近去看，发现他拈起黑黝黝的什么东西一碾，那东西在指尖碎成残渣。
“这是？”
“木炭。”
提多抖落手上的木炭屑，看向不远处同样落到地上的木炭。
山体内传出仿佛某种泰坦巨兽吼叫的声音，但是听多了也能意识到这其实是风声，甬道另一头必定有连接着外面的通风口。
随着冷风掠过，地面的木炭屑被吹滚动数圈。
“也就是说……”伊莫林猜测道：“谢尔什主动出去了，但是怕回不来，丢了点木炭。按照木炭被风吹动的方向，谢尔什极有可能往里走。”
提多赞成这个可能性：“篝火所在的位置靠内，风吹不进去，能够解释的只有这个答案。但不排除山洞的风会逆流。”
伊莫林不这么认为：“这个山洞本就是谢尔什发现的，进出路线也很明显，不可能是往外走。只有往内，那是我们都没有探索过的区域，才会害怕迷路留下痕迹。”
提多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两人返回帐篷叫醒奎因，奎因听闻谢尔什失踪，差点吓得用脑袋捅破帐篷。
“我们需要留人守住营地，剩下两个去寻找谢尔什。营地的水和食物充足，减去外出成员携带的消耗，剩下的供给一个人支撑到明天太阳升起不是问题。如果到那时两个人都没回来，留守的人需要负责启动GPS里的求救信号。”
伊莫林率先提议：“我推荐我和提多去找谢尔什，奎因你的野外经验没有我们俩多，可以留下来看守营地。”
奎因支持留守，但他想到刚做的噩梦，又有些怂。
“如果遇到伊莫林那种情况怎么办？”
“放心吧。昨晚不是说过吗，这里没有大型生物的痕迹，你只需要定时更换驱虫驱蛇药草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万一我和谢尔什一样自己走出去了下落不明呢？”
伊莫林和提多面面相觑。
提多说：“你还记得之前吃的金色菌子吗？”
奎因：“记得。”
“那种菌子有致幻成分，我们全都食物中毒了，但摄入量很少，对身体没什么伤害，因此只是做梦，睡四五个小时基本能代谢干净。但谢尔什吃了很多……他可能在浅眠中梦到了什么，睡醒后看见了相应的幻象。”
奎因难以置信：“所以我做了一晚上噩梦就是因为吃了蘑菇？！”
他看向存放食物的包裹，里面可还有好几簇各种各样的蘑菇呢，都不能吃了。
伊莫林安慰他：“只是今天不小心中奖了。我们第一天晚上也吃了菇，不也好好的什么都没发生。之前采集的菇里面应该只有个别被太过相似的外观混淆了，如果实在担心的话，都不吃就没事。”
奎因：“……”
奎因冷静之后不再犹豫。
奎因是队伍里手最巧的，藤篮、叶编包裹、新的泥陶锅等皆出自他手。他收拾出两个叶编包裹和两条手搓麻绳，将二者合一，变作可以绑在身上的背包；再往里头塞下水、食物、多余麻绳、还有一些共同制作的石器。
奎因想了想，拿出较小的石器，作为交换放入多功能刀。
提多把背包背在胸前，伊莫林效仿。
“喂。”
两人停下脚步。
“注意安全，活着回来。”
提多与伊莫林异口同声：
“当然。”
……
为了防止出现木炭被吹飞的情况，提多和伊莫林选择在丢下木炭碎片后立刻用脚踩成粉状，将木炭来回研磨几次，让痕迹牢牢停留在岩石上。
他们也曾考虑过直接用炭块画线，但是炭块太脆弱，要使出写得易于辨别的力道，木炭就会断成数片。
“岔路口。”两人停下脚步。
按照步距估算，这里才深入不到300米，但回头已看不见营地的火光。唯一能够证明自己还在前进的，只有脚下踩过的木炭脚印。
伊莫林指向自己更靠近的右边洞口：“分头行动？”
提多将火把往前探，甬道内依然深不可测。
“正有此意。”
右边的洞口一路向下，越走越宽，头顶和脚边的钟乳石逐渐增加，风声也越来越响。
伊莫林有些精神疲劳，他不知什么时候不再计算步数，只是机械地往脚下丢炭屑，在它向着斜坡滚落前将它碾碎。
炭块也不多了。
黑暗在前方突如其来，伊莫林怔愣片刻，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进了大溶洞。
大溶洞里能见度极低，如果再按照之前走中间的路线，很容易会在洞里迷失。他第一次进溶洞，也没有对应的专业知识，但此刻他明白，顺着边走才是最安全的解法。
大溶洞的路况崎岖无比，不仅要时刻注意落脚点的高低差，还需要观察阴影中是否藏着深坑。伊莫林就踩过两个坑，前一个不太深，只是摔跤；第二个蓄满泥水，里面就像有股吸力扯着他的脚，幸好这里不是沼泽，陷进去的脚还可以拔出来。
风声就像有规律的呼吸，伊莫林坐下歇了歇，站起来继续深入。
很快前方没路了，只有望不到边际的大坑洞。
沿着坑洞边缘走了会，伊莫林看见了让他今天遇到最恐怖的事情——
他看见了木炭脚印。
伊莫林双腿沉得像灌铅，他忽然感觉好累，走不动了。
我也在这里迷路了吗……
我明明没有感觉自己在打转，但为什么？
除非这不是自己留下的。
伊莫林仔细辨别了脚印的朝向；通常人要用脚挤压某种东西时，只会选择前脚掌骨节处或脚跟。雨林求生属于训练，所以他们穿的都是同样的训练鞋，而训练鞋只有后掌的位置有类似星座一样的圆形图案。伊莫林分明看到脚印上只有波浪线没有圆形，这与他的习惯不符，也不会是提多，因为提多也和他有同样的习惯。
是谢尔什吗？
他终于意识到木炭屑会被风吹跑，所以也用脚踩？
不论如何，伊莫林得跟过去看看。
踩过木炭会让鞋底粘有木炭灰，走两步就没，至少提供了辨别的方向。过后不远处，又会有新的木炭印记，一直为伊莫林导航。
但很快，脚印戛然而止。
眼前是个火光照不到底的深坑。
伊莫林不抱希望地喊：“谢尔什，你在下面吗？”
“伊……莫林？”声音有些小，但这确实是谢尔什是声音。
谢尔什竟然真的在下面？！
伊莫林对着洞口大喊：“你现在怎么样？”
谢尔什回他：“没什么大碍。”
“你等会。”伊莫林把火把留在坑前，“我给那些钟乳石上绑个麻绳，我看能不能把你拉上来。”
“好。”
伊莫林找了最近的钟乳石，绑在钟乳石底座上，随后另一头往坑里扔，但没想到谢尔什够不着。
这可是八米长的绳子，减去捆绑在钟乳石和与坑洞相隔的距离，至少也剩五米多，195的谢尔什竟然会够不着？
谢尔什说：“这石壁上有凸起，绳子落在那了。”
伊莫林：“……”
伊莫林举着火把辨别，尝试甩动绳子，或者把绳子收起来往远了扔，但不论怎么操作，愣是挂在那个凸起的小平台上。
看来只能自己下去一趟，把绳子扔下去了。
“我现在下来。”
“好，注意安全，那个突出来的石头平台很小，注意下脚。”
伊莫林道：“没问题。”
用伸缩下垂直的壁面有教过，能在随堂测试中拿优秀，证明对身材轻盈的伊莫林来说不是问题。
深坑里什么也看不见，火光的作用聊胜于无，他时刻观察石壁上的落脚点，小心翼翼地走一步看一步。即便如此，谢尔什说的平台并没有看见，伊莫林只能返回上面，腾出左手拿火把。
拿着火把视野自然扩大许多，也看见了谢尔什说的平台。
伊莫林正欲借步，手中陡然一松，整个人向后倾倒。
绳子绑的钟乳石飞入视线，变得越来越大……
“小心！！”
谢尔什想扑过去救伊莫林，伊莫林反应更快，他一脚踢到钟乳石上，钟乳石被踢偏。最终双双摔到坑底，钟乳石落在一旁碎裂成几大块，人没有被砸到，也没有碎石飞溅。
“抱歉……”伊莫林忍着痛爬起来，“本来想救你的，结果我自己也下来了。”
谢尔什比伊莫林想象的狼狈，他磕破额角，一道已经干涸的血痕破坏了这个贵族一直以来的精致，衣服很多磨损，想必刚掉下来时也经历了不少波折。
他检查了伊莫林的身体状况，小腿有些淤青，幸好着地时脑袋被手臂保护着，否则可能就不仅仅是手臂擦破皮这么简单。
谢尔什愧疚：“不，是我连累你了。”
他向伊莫林伸出手，“能动吗？”
“没问题。”
伊莫林深吸一口气，借力站了起来。他捡起掉落在地的火把，火焰已有些变小，但还能用。
他沿坑洞边缘走一圈，坑壁大多向内倾斜，没有什么凸起的攀爬点，下来之后很难再上去。唯一能尝试上去的地方就是刚才的垂直坑壁，可惜也被自己搞砸了。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发现了一个勉强能让两人站直通过的裂缝，里面有细微的风吹来，至少说明这个也是通的。
“试试？”
谢尔什点头：“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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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溶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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