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天阿哥都没来找我,我在府中无所事事地逛了一天。学堂正值休沐,桑园都在歇冬,又或与铁杆闺蜜小邑厮混,可她昨天告诉我,要去城外姨妈家小住。
日上三竿。日渐斜。真好无聊。我把手里的《礼记》合上,自言自语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使之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声相应,故生变;变成方,谓之音。——音既为心声,也就是说,能制出最美之音律的人,也就有最美的心灵?”
贴身丫头石榴在旁反驳:“小姐,我看不见得。大小姐的音律倒是美,心灵嘛,倒也没见多美。”
“《礼记》你也能听懂?石榴,你是不是懂的太多了?”我吃了一惊。
石榴撇了撇嘴:“谁让您从小读书,总喊无聊,一定要拉着我作陪。到如今要论会背的文章,我怕是比小姐还要多上几篇呢。”
“啐啐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比我多背几篇又有什么好得意的,我统共也背不出几篇。”我说完,撺掇石榴道:“今儿阿娘在家,她午睡起来总爱让小厨房做些好吃的,你这会子去偷偷看看,能不能打些秋风回来。”
“我不去。就因为我总去小厨房兜圈子,满屋里都说我是馋猫托生的。”石榴撅起了嘴。
“石榴啊石榴,”我端正了态度,严肃地看着石榴,说:“你这话糊涂,枉你刚才还说自己读书多。正所谓物动心感,锦心,自然绣口,又何必牵挂那无谓的争端呢?”
石榴皱着眉头:“这话我听不明白。”
我凑近了给她翻译:“吃自己的好吃的,管别人说什么呢!”
石榴“嗤”的一声笑出来的时候,一个身影走进了我的闺房:“哟,好主仆情深。”这阴阳怪调的语气,我不用抬头也知道是秦菀回来了。这满屋里除了她没人这样讲话。奇的是我也听过她抚琴,端的是荡气回肠高洁之士,怎么放下琴用嘴出声的时候,却总像变了个人?
我还是和气生财,好声好气地招呼了一句:“二姐,你从郡尉府回来了?”
秦菀得意洋洋:“他们摆了正厅让我抚琴论琴,地方倒是宽敞,可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太过嘈杂,我便先行告退了。”
“二姐论琴,自然想听的人多,听到的也都是有福之人。”这句夸奖我是真心的。秦菀听出了我话里的真诚,倒是愣了一下,稍迟说:“你打小我也没少和你论琴,谁让你孺子不可教呢。”
“哼!”出声的是石榴。她站起来,气鼓鼓地大声说:“小姐,您刚才不是说饿了吗?我上小厨房给您找些吃的来!”
秦菀看着石榴的背影出了门,坐到我的案几旁,闲闲翻着案几上的《礼记》,问:“看书呢?”
这意思是要聊天?
我也来了兴趣,毕竟长日漫漫,百无聊赖,这是我唯一的亲姐姐,只要她不拿话语挤兑我,我还是很愿意和她亲近的。
我问:“二姐,你今日去郡尉府上,好不好玩?他们家有几个孩子?几个男孩,几个女孩?”
秦菀将嘴一抿:“郡尉府二公子已经拜了官职,打今年起在京城续职。大小姐和我同岁,刚刚及笄,尚未婚配。还有二小姐、三小姐,年岁都尙小——三小姐倒是灵动得很,今日论琴,我看满座的人数她最明白。”
“二公子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怎么没听你提他们家长公子?”我奇怪。
秦菀的脸色又阴沉下来,说:“他家大公子……是庶出。”
我听了也是一阵脸烧,嫡出庶出的这个问题,我知道是秦菀的心病。想了想,努力憋出一句:“那也是长兄,大小的次序总是越不过去。”
秦菀听出我话里的善意,脸色一松:“听说也在准备鬻爵……还在议亲呢。”
“议亲?”我的八卦精神来了:“姐姐也刚及笄,那天爹还说亲事好相起来了呢。这位大公子人好吗?相貌好吗?话多还是话少?爱不爱抚琴?”
我连珠炮似的发问,秦菀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赌气将我的嘴巴一捂:“你胡咧咧什么呢,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他议亲干我什么事?难不成我是庶出,就必要嫁一个也庶出的?”
我将她的手拉下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反正姐姐名满邯郸,自是不缺求亲的人。不过二姐,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姐夫?”
秦菀含羞又故作镇定的样子挺有意思:“我不告诉你……不对,我没想过。不过,反正,不是你说的那样,什么相貌好,相貌好有什么用,能吃能喝还是能听?”
“能看呀!”我说:“譬如阿哥的相貌就好,我没事看着心情也好。”
“胡说八道!”秦菀失笑,又说:“你年纪尚小,不知道这皮相是最看不得的。我今儿在郡尉府上的时候,女眷们正私下议论关内侯府上和离的事情,正是他家小姐当年被皮相所惑,所嫁非人。”
“关内侯府?听着耳熟,好像听谁提过。”我凝眉苦思,一下子想起来了:“他家大小姐的女婿,是阿哥的朋友!上回阿哥立府,我还见过来着!”
“那想必就是这一位,据说相貌极其风流,当年被选探花的时候,都说他是潘安再世。”
“相貌嘛,是挺不错。”我想起当时胸口的一荡,眼前的一副皎若朗月的眉眼——怎么会有人的眉毛这样青这样直,像是刀裁出来的一样?思路刚到这里,就听见身旁秦菀吐出石破天惊的一句:
“帅有什么用——据说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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