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产期的临近,朱颜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少女只觉得每天腰酸背痛的,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了。
可是只要天气晴朗,时影就带着她在院子里逛,说是让她活动活动筋骨,以便生产时能顺利些。朱颜也明白他的夫君是为了他好,可奈何自己的身子也委实沉重了些,少女走着走着,就叫嚷了起来。
“师父,我真的走不动了!”
软轿早已候在一边了,时影一点头,小郡主便开心地爬上软轿,身姿矫健得不像一个有身孕的人。坐在软轿上的少女,朝着时影做了个鬼脸。
时影摇摇头,轻轻叹一口气,看着少女随后露出明晃晃的笑容,开心地被侍从抬走。
而到了晚上,沐浴也是由时影亲自伺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生怕她一不小心滑倒。临睡前,时影为她按摩浮肿的腿部,轻揉慢推,配合着九嶷独特的治愈术,颇为有效。还记得那个时候,少女初次看到自己肿成萝卜状的两条腿,按捺不住哭出了声音。
“师父……我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
“颜儿,不用担心,是这样的,我会天天为你治疗,可让你的浮肿没有那么厉害。”
“那我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那是一定的,相信我。”
白衣男子的话总是带着无形的宽慰之力,让忐忑不安的少女放下心来。
这段时间以来,时影忙忙碌碌,为了那一刻做好各种准备。两位有经验的产婆已住在了偏舍,时刻迎接郡主的生产,而赤王妃也被提前接到嘉兰皇城里,天天伴着宝贝女儿,给她讲述着生产时及产后的各种注意事项。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时影自认为已安排好了一切,却没想到会被一个意外的消息打乱。
来的人是九嶷山的神仆,他向着时影恭敬传讯:“时影殿下,大司命请您立即去九嶷山一趟。”
这个节骨眼上,尊上为何会急召他回山?时影暗自思索,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冷汗涔涔,他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那日九嶷别后,重明捎来信件,说它准备启程赴蓬莱仙岛,为颜儿采药,若是有幸采得婆娑果,便立即送来嘉兰。可是,数了数日子,已是一月有余了,重明它,却一直没有消息。难道说,尊上这次急召,是因为重明?
他回忆起神鸟那天说的话,它说蓬莱仙岛是可怕的幽冥地狱,时影闻之一时心惊胆战。之后的神鸟,虽然百般掩饰,却显得欲盖弥彰。
时影越想越是紧张,难道重明它,出事了?
……
坐忘宫内香烟袅袅,大司命盘腿坐在莲花座上,面容隐藏在浓厚缭绕的烟团里,半明半昧,不甚分明。
“尊上……”白衣男子恭敬施礼。
“影儿,你来啦。”大司命缓缓开口。
“尊上找我,是否是因为重明?”时影直截了当地发问。
大司命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幽幽叹一口气:“重明前些时日向我辞禀,说要去蓬莱仙岛一次,化解它的孽缘。我虽知道它的化生之地便是那里,却不知它有何孽缘需要化解,但既然它主意已定,我便由着它去了,可没想到,这一去也实在是久了些。”
“尊上,重明此去蓬莱,不是为了自身的缘劫,而是为了颜儿的生产,去采那保妇安产的灵药婆娑果。”时影坦然直言。
大司命闻言,眉头微微一皱,继而长叹一声:“重明也是重情重义的灵兽,而且它与你们,也算是志趣相投。世间良友易寻,知音难觅,那神鸟算是见证了你们的感情,如今肯为了你们去蓬莱冒险,也算是难得。”
“冒险?尊上也知蓬莱仙岛是凶险之地?”
大司命缓缓道:“古书记载,蓬莱一孤岛,困于北方苍茫之海,乃上古灵兽怨气集聚之所,自海上眺望,只见一片浓云密集笼罩覆盖,无法窥得其全貌,但隐隐有黑煞之恶气冲上云端,久久不得消散。而过往船只,碰见那可怕之景,往往避退绕道,无人敢靠近分毫。”
听得大司命所述,时影只觉得心惊肉跳,如此凶险之地,重明此去,只怕凶多吉少!
“尊上,影想借您的九天凤凰一用!”时影高声道。
大司命看了看他,沉声问道:“你要去找重明?”
“不错!重明如今生死未卜,我必须去看一看。不然影,心中难安。”
大司命默了片刻,半晌后说了一句:“好,你去吧。”
九天凤凰是大司命的坐骑,一身朱红色羽翼,双翅如霞光流舞,嘴喙尖利,巨爪如钩,说不出的威武神气。时影刚骑上鸟身,还没坐稳,就觉得脚下风声呼呼,身体已是腾空而起。
时影拍拍鸟背,说了句:“有劳了。”
眨眼间巨鸟已在高空翱翔,时影低头往下看,就看到立在坐忘宫前面大司命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耳边回响起那位长者方才所言:“影儿,重明初来九嶷时,形容十分狼狈,羽断喙折,好似经历了重大的劫难。本座问它出处,它只说来自苍茫海之蓬莱仙岛,却不肯多说其它。我猜想它化生的过程,应该极是艰难吧。所以你此去,必须万事小心,不可鲁莽行事。”
时影思索着大司命的话,不经意间往下一看,只见底下茫茫一片深蓝色,广阔的海面上翻腾着白色的浪花,原来九天凤凰的速度极快,没多少工夫,就已经离开了云荒大陆,直向着汹涌的大海深处飞去。
颜儿,对不起,来不及和你告别了。相信我,我一定会在你生产前赶回来,那个时候,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
嘉兰皇城的别院中。
御医给朱颜把了脉,如实禀报:“郡主腹中胎儿已足月,随时会有生产的可能,郡主请时刻做好准备,这几日不要随意走动,务必在此处安心静养。”
送走了御医,赤王妃来到朱颜面前说道:“颜儿,这紧要的关头,你的夫君又去了哪里啊?”
朱颜甜甜一笑:“母妃,大司命召他回山了?”
赤王妃眉头皱起,“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在这个当口处理啊?”
朱颜心中也是疑惑,但为了不让赤王妃担心,她装作不以为然道:“母妃放心,可能是皇室下个月的祭祀活动,大司命有需要传达的一些重要事宜吧。”
赤王妃仍在念念叨叨:“宫中诸多官员,为何偏要时影殿下去……”
朱颜正想再开口安慰赤王妃,只见玉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唤了一声:“小姐……”看见赤王妃在,她便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
朱颜瞪了她一眼,“什么事快说。”
玉绯战战兢兢答道:“小姐……九嶷山大司命差神仆传来消息,说时影殿下去蓬莱仙岛了。”
“什么?”朱颜一愣。
“他为什么去那里?”
玉绯也不管赤王妃在不在了,一股脑儿都说出来:“据说一月前重明大人为了郡主的安产,孤身去苍茫海的蓬莱仙岛采婆娑果,至今未归,时影殿下担心它的安危,现在去寻它了。”
听了玉绯的话,朱颜心中既是感慨又是忐忑,她没想到重明竟然如此重情重义,但又担心时影此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连万鸟神鸟都无法应付,那又是何等可怕的地方。朱颜吸一口气,还是告诉自己强行镇定下来。师父本领高强,她相信他,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带着重明,平平安安地回来。他说过的,他会陪着她生产,亲眼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
苍茫海上岛屿众多,零乱地散布在广阔的海面上,这些岛屿大多是无人开垦的荒岛,却为时影和九天凤凰提供了歇脚之地。白日里他们抓紧时间拼命赶路,夜晚便栖息在这些荒岛上,这样的时日持续了五天五夜,终于在某一天的清晨,九天凤凰冲破云端,长啸一声,时影放眼望去,只见前方黑云缭绕,迷雾升腾,隐隐有不祥的气息笼罩了整片海面。
九天凤凰扑打着翅膀,突然加速,向下俯冲而去,时影定睛一看,只见氤氲的迷雾之中,一个弯曲狭长、布满密林幽壑的岛屿出现在视野里,那就是——蓬莱仙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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