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龙很疑惑为什么于青烈这家伙见梅蕴眼睛暂时瞎了就要停下来照顾对方,按正经的来不该是就趁现在马上就飞奔到南海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吗?然而于青烈偏偏还是要回复它,一定要先除了梅家。
就针对这个事情,它硬是催促地反噬过他很多次,但就是不管用。甚至就是想用更狠的招,让他丧失意识的时候自己去接管身体也没有办成,他就是这么意志□□无孔不入。
沧龙真没想到,它居然有一天会拿一个凡人没办法到想用“见鬼了”来形容。
不过在还会不会牺牲梅蕴去报仇这件事上,它还是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答复。
至于现在的梅家,早就乱成一团了吧。
梅筹的死,梅蕴的失踪,足够应付他们到于青烈为了复仇亲自上门去了。
唯一的隐患还是不知距离的登云殿同门,而他们也舍近求远回江淮找南阳派的人来了。
一只兔子伏在山野草丛中,它一边乖巧地咀嚼草叶,一边用机敏的双耳感知四周的动静。
但它身后的于青烈脚步静得更甚,所以它便无法洞察到危机。
于青烈用极快的速度将它逮进手中。
它还在挣扎,却要不了多久,就认命地缩成一团。
于青烈把它抱在怀里,带了回去。
梅蕴正坐在石阶上倚靠着寺庙破破旧旧的石柱晒太阳,于青烈便故意走路弄出声响,好让他安心些。
“阿烈,你回来了!”梅蕴立刻敞开笑意,手抓住破烂的门框,假装捕捉着于青烈的身影。
“嗯,我抓了一只兔子。”
梅蕴问他,“死了吗?”
“死了。”于青烈又向他靠近到只差两步距离。
正看梅蕴倏然低落,他把兔子从怀里一掷,扔到了梅蕴怀里。
“啊?”
“是死的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出来的逗一逗梅蕴的想法,话一说完后才觉得没必要多说这两句。
梅蕴的手小心翼翼摸向怀中毛茸茸之物,横摸竖摸,然后动容又笑:“活的!”
“谢谢阿烈!”梅蕴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警惕的兔子。
他还没见过真兔子的样子,摸到了兔子长长的耳朵、短短的尾巴还很稀奇。
没想到那兔子见他手的动作并不灵活,索性搏命咬上一口,扭身跳出了他的怀里。
“别抓!”梅蕴叫住正要动作的于青烈。
抓一只兔子,于青烈是怎么样都轻而易举的。
“还是让它走吧。”
“就算抓回来,它也不会对我亲近的。”话虽如此,梅蕴又问道,“它是什么颜色的?”
“蓝灰色的。”
“好,等我能看见了,看看就好。”
“嗯,那时候,你亲自去抓。”于青烈应声附和。
梅蕴能感受到这时于青烈的语气有所不同。
因为于青烈难得笑了一下。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同的动物,”于青烈说,“所有的,你都可以一一去看见。”
“嗯!”梅蕴点点头,“一定可以的!”
“那阿烈,到时候可以一一告诉我,它们的名字吗?”
……
在寺庙这几天于青烈也一直在驯化体内不协调的力量。
直至今日他觉得那股力量已经同他契合得差不多了。
但他仍想再等一天。
万一明天,梅蕴就能看得见了呢?他不忍就这么将他扔在这里。
沧龙催着他先将梅蕴送到南海,当然他并不应允——他原本是真的想早一点雪耻仇恨,而如今,竟希望那天慢些来。
对于他这样一个早就把性命搭在复仇上的人,这种想法简直不堪讲、不忍提。
夜晚,他们躺在铺好的干燥枯叶上。
寺庙里没有了老鼠四蹿的声音,只余风吹动枯叶的脆声、和彼此的呼吸。
于青烈睡不着,盯着天穹上一重重破损的房梁,终究有一眼就能看到的星空。
身边梅蕴那侧忽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刚侧目去看,手就被握住了。
接着,梅蕴不知道他没有睡着,用极其细微地声音说:“我们会浪迹天涯吗?”
“我想了一下,一定会像母亲讲的话本里一样潇洒。”
于青烈其实一直睁眼看着,但不说话。
无法回答。
从手心里传来的温暖,像是一阵刺手的电流。
不痛,但是好难受。
他想摆脱掌心里莫名的难受。
可是他知道,让他难受的不是梅蕴,是被迫要牺牲梅蕴的自己。
他想起在登云殿的征鸿湖时他看见的自己的内心。
征鸿湖开放时间只有阴气最重的七月,只有那时候,沧龙才会被登云殿的“泣阴阵”给拖入地府的鬼潮里受尽折磨,登云殿弟子就是想遇到沧龙也遇不到。
登云殿的征鸿池四面都有雪白的围墙,当在其中运气之时,围墙上便会变换出当时此人内心映照的涂鸦。
他以往从来没有对此感兴趣过,但上次他解开结界进入征鸿湖寻找沧龙的魂魄时,意外将内心映照了上去。
如海啸般的墨色扑向他,延绵了围困住他的四面墙。
单调的黑色,在好似要突破墙面的时候,将四面墙围得密不透风。
那幅画是如此的沉默,但他听得又是那样清楚——
那不仅是你的内心,还是你的未来。
你内心的仇恨会造就不择手段、冷漠、卑鄙的你。
因此而死的人,不论亲人和仇人,也同样会造就生生不息的痛苦永远扎根在此。
第二天睁眼时,梅蕴发现自己能看见了。
几日之荒芜恍若隔世,眼前景象竟如一夜之间从眼睛里长出来的。
原来破旧寺庙的角落里有斜出生长的竹子,顺着根本关闭不了的大门,他看见一片苍翠盎然。
细长节节的竹子,每到肯綮的节点都延着生出细条的秀枝,而枝上连着的叶子上还支撑有一簇簇的露珠。
真是好久不见了,这个世界。
投入细细勘察之后,他欣喜若狂地转头:
“阿烈!”
但他的身边是空的。
他的心乍然沉下去,原本兴奋着的那片胸膛就这么空了。
他不安地起身,连呼唤的勇气都暂时用不出来。
要是真的没有回应呢?
要是他真的走了呢?
他患得患失地走出寺庙,只觉双腿不是自己的,脑子也发不上劲。
可是一出门去,就看见竹林里正有个青衣青年提着一只剥好的野鸡走过来。
那青年眉目神俊,面色淡然平静,轮廓深邃清明。
他步履缓缓,瞧见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梅蕴,当下还有点不适应。
梅蕴也没立刻反应过来。
他竟险些忘记于青烈的脸了。
“阿、阿烈!我能看见了!”梅蕴奔跑过去,与他肩靠着肩。
竹林淡淡的光笼下来,两人晨影并青。
“好。”于青烈见他这么高兴,唇角情不自禁地也微牵起来。
只是他的笑不太好察觉,因为笑对于他而言是个生疏的动作。
“嗯!”梅蕴爽快地点头。
两人回到庙里堆柴生火,梅蕴一边按于青烈说的拿木棍将剥好的野鸡贯穿,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原来烤鸡是这么做的吗?”
他又环顾破败四处通光的寺庙,依旧喃喃不停:“原来这就是寺庙,这就是佛祖啊……”
他刚要对那尊不像样的佛像虔诚地双手合十,于青烈就制止了他。
“野佛,还是不拜的好。”
“哦哦。”梅蕴默默记下来。
这已经不是于青烈第一次烤鸡了,却是梅蕴第一次见证烤鸡的诞生;因此他聚精会神,相当着迷地看着那只在火上被串起来转悠悠的野鸡。
但他后来听到烧烤的滋滋声,就冒出恶汗,退出几步不再看了。
“怎么了?”
“……没事。”
那鸡渐渐从雪白变成浑亮的古铜色,还朝火上滴了几滴烤制出来的鸡油。
油荤的气息自然迷人。
鸡肉一烤好于青烈便将其抽出架子,很利落地给梅蕴撕了一只鸡腿。
梅蕴嘿嘿一笑接了过来,照旧先说了声谢谢。
于青烈见他满足地啃起来心里竟泛起一丝忧伤,“今日我要出去一趟。”
“不带我么?”顿时手里的鸡腿都失去了几缕香味。
“我很快就回来。”
“哦好。”
“我回来了,我们便走。”
梅蕴淡淡点头,“那我等你回来。”
梅蕴佯装无事,实则心不在焉。
于青烈接下来也不说话,就是静静看他啃着烤鸡腿,等他啃完鸡腿又掰扯下另外一只递给他。
相处时间长了,这些事也没那么别扭了。
梅蕴还是惦记着问于青烈为什么不吃东西,但是依旧没得到对方拿起东西吃一口的回应。
看来阿烈与神仙的差别真的不大,武功高强人又善良,从来不吃东西也不会饿。
两人都一言不发,
于青烈才取了裴兰情留下的符箓。
他在寺庙里布了阵,若是有人闯进来就会被沧龙察觉,沧龙也可通过阵眼放出些适当的法术。
这阵法是登云殿所创,如今给其劲敌给利用了,倒有种说不上来的讽刺。
总之除非梅蕴自己走出这个阵,否则保全他是一定够了。
“不要走出这个寺庙,要是想晒太阳就在大门便好,我很快就回来了。”
梅蕴点点头。
等他走了,梅蕴谨遵他所言不出寺庙,只站在门内张望。
眼见抹苍色愈来愈远。
梅蕴大喊着给他送行。
“我等你!”
于青烈的背影举起手摆了摆。
……至少没突破三千字底线,码码码码码码,开学前必须完结,死手快写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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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何当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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