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程希执意给程医生做了顿晚餐。
又是刚怀孕，又是要坐十二个小时的飞机，但谁也劝不动她。
她只是想多报答一下妈妈而已。
明钰和樊珞沾了程医生的光，享受了一顿丰富的晚餐。
等她们再次出门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昏橙色的路灯打在徐周鹤身上，带着他身上未干的水汽，显得整个人更加阴湿了。
“我送送你们吧。”他道。
没有人理他。
给程希临时加的位置在经济舱，但她们还是想让程希坐公务舱。至于谁去坐经济舱这件事，晚点再说。
可她们来得晚，公务舱里明晃晃的就只有两个空位了，程希一眼就看得出来。
“不占你们的位置，我去坐经济舱。”
“不行。”樊珞和明钰同时出声。
“你刚怀孕，还是坐舒服点比较好。”明钰拦着她。
“我现在还好……”
“你刚刚还吐了。”明钰指正道。
“让我去吧。”
前排的年卯川忽然回头，他站起身，对陌生人程希说，“你来坐我的位置。”
樊珞这才注意到原来年卯川也在这里，她忽然感觉心里有些发虚，因为她知道自己那番质问有些过分。
万一他只是觉得这幅画好看呢？
她作为作画者，这样对喜欢自己作品的观众一阵发疯，任谁都不好受。
她抬眼看向年卯川，想要跟他道歉，却见对方低着视线，很快和她擦身而过。
薄荷冷香骤然出现，又快速消散。
她蜷了蜷手指，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珞珞，你在发什么呆？”
樊珞回过神来，掩饰般地摇头。
“樊小姐，这是您的位置。”
坐下时，她快速回头看了一眼。
黑色的衣袖被他推到肘间，露出结实的手臂。年卯川正在帮其他工作人员的忙，把行李搬到架子上。
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而樊珞已经先把视线收回去了。
跨夜航班，多数人都在睡觉，而樊珞却对着笔记本电脑在查资料。
#年卯川时隔五年再发微博#这个词条在下午时便冲上了热搜第一，另外有几个猜测年卯川现状和年卯川复出的词条也上了热搜。
结果便是，当樊珞搜索自己的《落花浮根》相关信息时，蹦出来的全是与年卯川有关的信息。当然，翻到底了也只是这些消息，在年卯川发出来之前，这副《落花浮根》在互联网上根本无人在意。
同样的还有那个美术馆，除了相关的联系信息外，更多的就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粉丝打卡攻略。
她搜索不到美术馆的背后是谁，更无法知道画是如何到达英国并且展出的。
樊珞最终合上了电脑。
她清楚没必要在这里死磕，最源头的问题只有可能在徐宅。
十年了，她已经离开徐家十年了，命运居然又把徐家推到她面前。
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反正樊珞自我洗脑后过得很好。
樊珞怕被粉丝拍到，和明钰出行时永远都走的贵宾通道，这次她还用了权益带程希一起，因为程希的卡都是国外的，用不了国内机场的贵宾服务。
走出廊桥口时，她扫了一眼工作人员手上举的接机牌。
无名，大风车，年。
她的目光在“年”上停顿了一瞬，很快移开。
停机坪上停着两辆考斯特，一辆载着樊珞她们先走了，另一辆在安静地等待后下机的年卯川。
远远就能看见站在门厅前的柳助理。
小周恍然大悟，“我说你怎么不在年老师身边，原来你先到了。”
柳助理在门口等着不奇怪，但他手里居然又拿着一个医药箱。
柳助理的眼神闪了闪，似乎是在想要怎么说话。
“十几个小时了，该换药了。”
年卯川平淡的声音划过。
他的步伐很快，擦过樊珞身侧时还带起一阵微风。
“对，伤口要紧，还是先换药吧。”柳助理很快反应过来，把医药箱塞进小周怀里。
然后他礼貌地道别，快步跟着年卯川离开了。
年卯川临时借了间休息室，一落地就开紧急会议。
“真忙。”明钰一边给樊珞处理伤口，一边感慨道。
匆匆赶到美术馆，结果被质问了一顿后，之后还得在经济舱坐十二个小时的跨夜飞机，落地后又立马开会。
程希不知道之前发生在美术馆的事情，她倒是觉得还好，“这种职位的人肯定已经习惯了。”
樊珞攥着手机，无言思忖了一会，很久才开口，“小钰，年卯川微信推我一下。”
明钰摊手，“我没有他微信，一般没事，有什么事都是小周在和柳助理联系。”
“你想给他道歉吗？可是珞珞，你根本不需要跟他道歉，他那样子一看就是有什么秘密说不出口。”
明钰一秒猜出樊珞在想什么。
“而且，”明钰顿了顿，抬眉看向墙壁，“他就在隔壁，你要说直接说不就好了。”
“算了。”正好工作人员带着托运行李出现了，樊珞站起身，“我们回家吧。”
小周则是在享受完机场的贵宾服务后，被明钰放了一周的假，也回自己家去了。
考虑到程希还在孕初期，身体很不适应，而且程希快十年没回国了，人生地不熟的，刚好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樊珞和明钰决定先把程希接到家里住一段时间。
“除了攻略里说到的这些，还需要加点什么吗？”
程希才在车上做出把孩子留下的决定，明钰就开始规划小孩从肚子里到出生的所有流程了。
“我一直都很想要个小孩，”明钰眼里满是期待，“我想看TA从小到大一直很幸福会是什么样。”
“但我既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生小孩，我想继续美美赚钱。”
“现在不是刚好有这个机会了吗？”
“……”
三人的脚步一齐停在门口。
樊珞指了指几乎堆满一楼大厅的各种各样母婴用品，“你们可以学习一下这家人。”
楼栋管家朝她们歉意地笑，说负一楼的电梯出了故障，正在维修。这些东西他会看着送上去，一定将这里恢复完全整洁的模样。
程希登记完之后，管家帮忙按了电梯按钮，鞠躬送她们进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一分钟后，樊珞站到了自己家门口。
进门前，樊珞不由自主地深呼吸。
才离开三天，居然就恍若隔世了，这几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情了，她甚至还带了一个其实根本不了解的陌生人回了家。
明钰更是想念，她已经在外奔波了好几个月没回来了，进门就直奔沙发，仰头瘫上去。
樊珞在鞋柜里找拖鞋，家里平时没有客人，除了常来的小张小周专用的，就只备了一次性鞋套临时用。
翻到最后一个门，才找到一双很久以前买的拖鞋，樊珞拿出来，“这个还没用过，你放心穿。”
“如果……”她指了指柜子上的消毒剂。
叮咚——
门铃忽然响起。
樊珞正好在门口，她点开监控画面。
还是今天的楼栋管家，他手里好像拿了些东西。
她给外门打开一个小口。
“不好意思啊樊小姐，有个东西忘了给您。”
“楼上的徐先生让我把钥匙交给您。”
“他说，房子买了还没住过，门锁也全部换了新的，可以放心。”
楼上……徐先生……
樊珞忽然生起一股恶寒，无声往后缩了一步。
拖鞋蹭在地毯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明钰身影滑过。
在两人还在犹豫时，她已经做出了决定，“走吧，我们上去看看。”
樊珞有一瞬间失声，她皱着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上去。
“那珞珞你先休息，我叫外卖了，一会吃晚饭。”
“好。”
樊珞目送她们上楼，关上门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家里定期有阿姨打扫卫生，空房间也很干净，樊珞往程希预备住的房间里搬了一床厚被子后，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没有带特产回来，行李箱里唯一多出来的东西是包装精致的小礼盒。
落地伦敦第一天，明钰送给樊珞的，年卯川的签名照。
从重量上来看，应该签了很多张。
她的动作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拆开就直接把礼物收进抽屉里了。
没过多久，明钰和程希回来了。
明钰无语地说：“原来楼下那堆母婴用品是徐周鹤买的。”
程希说：“我想找个阿姨，楼上挺好的，而且一直麻烦你们也不太好。”
“你想住到楼上？”樊珞听懂她的画外音，并且确认了一下。
程希轻轻嗯了一声。
“可我想搬家，我没有办法接受......”
樊珞隐去了后面的话，但她们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没关系，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而且，我打算去找新的工作，不会在这里久住。”
樊珞拧着眉头，沉默了半晌，“那我们等你找到合适的阿姨后再搬。”
“好，就这样，我们先吃饭吧。”
明钰都快饿死了。
叮咚——
再次响起的门铃将晚饭的愉快氛围打断。
叮咚——
门外的人似乎是不耐烦，又按了一次门铃，紧接着是砰砰砰的拍门声，听得人心烦。
明钰站起身，“我去吧。”
几秒后，经纪人邓婕的声音在玄关处炸响。
“为什么徐总那边突然说要解约！”
“你去英国拍戏一趟都干了些什么？！”
“先进来吧，外面热，邓姐。”
明钰的声音很平静，她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个事情发生了。
明钰和徐周鹤就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她告诉徐周鹤樊珞的现状，徐周鹤给她介绍资源，必要时资金支持。
约法三章，明钰不告诉樊珞他们的合作关系，徐周鹤不主动和樊珞见面。
徐周鹤先打破规则，明钰顺手就把脸撕破了。
“邓姐，解约是体面的说法，我跟徐周鹤没签过约，都是口头的。”明钰耸肩，不甚在意。
邓婕被明钰这无所谓的态度气得喘了好几口粗气。
鼻孔瞪大，手掌啪一下拍到桌面上，嗓音尖锐到刺破耳膜。
“赶紧给我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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