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舒的情况很糟糕,五天了,一次都未醒过。
裴屿恒倒是养得好,不管是入口的汤药,还是敷伤口的药粉,皆是宋亦舒一样一样挑选,仅仅五日,他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这里药材和大夫医术有限,拖越久,她情况越危险,第六日,裴屿恒立刻叫县令收拾出一辆马车,日夜奔袭返回云州。
将帅和县令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送人走。
马车上,裴屿恒紧紧握着宋亦舒的手,伏下身,侧脸紧贴着她的侧脸,近乎喃喃自语:“你都睡好久了……我好想你,你快点醒来吧……”
他真的要熬不下去。
回到云州是两天后,此时的战火转移至边州,云州城内恢复太平。
宋家因救驾有功,还出钱出力医治伤兵,皇帝特赦宋家人回宋府待命,派兵监视,无旨不得进出。
裴屿恒得知消息,直接将宋亦舒送回宋家,同时叫万叔派府里的大夫过来给宋亦舒看病。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万叔喜极而泣,要不是顾及礼仪,怕是要直接上手抱人。
万叔往后招手,立刻有两名大夫上前为裴屿恒查看身体。
裴屿恒“嗯”了一声,任由大夫动作:“情况如何?”
王叔擦擦老泪,一五一十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告知裴屿恒:“圣上遭胡人暗算,伤得很重,幸得宋大夫救回,目前无大碍,昨日刚去边州,宋家女眷在府里,男丁被派去救治伤兵……”
听闻皇帝受伤,裴屿恒眉头一下子蹙起,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万叔被自家少爷突如其来的怒气震慑住,他紧张地咽了咽唾液,大夫也无措地停住。
少爷生气了?
怎么办?
裴屿恒瞥了他一眼,重重吐出口气:“去准备匹马,我要去边州。”
“不可啊少爷。”其中一名大夫着急道,“您内伤未好全,要再动气,可是要留下后遗症的。”
裴屿恒眉峰一蹙,严肃道:“皇上都能去,我为何不可?”
大夫都快急死了:“这……这情况不一样,圣上养了好些天才动身,您也得养一阵子才能行动,现在可不能乱动。”
裴屿恒觉得他们惯会小题大做,最难挨的时候他都挨过去了,怎么现在反倒金贵起来?
眼看大夫劝不住,万叔无奈只能搬出宋亦舒:“少爷,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宋小姐想。”
有祈安什么事?
裴屿恒凉凉睨一眼万叔。
王叔战战兢兢道:“宋小姐身子不好,自然希望未来夫婿身子健壮,再说,她已经对您心生芥蒂,万一……万一您身体再不好,岂不是更给了她悔婚的理由。”
此刻万叔心里的自己不知跪地磕了多少个头:夫人在天有灵,千万要保佑他。
不料裴屿恒竟真的静下来。
万叔见状,赶紧再搬出皇帝:“少爷,皇上知道您失踪后忧心不已,若不是战事吃紧,恐怕他都要亲自去找您,您既回到云州,何不一并养好伤?也叫府里的大夫有事做。”
说到府里的大夫,裴屿恒倒像想起什么似的,眸子忽地一睁:“玉神丸,快制玉神丸送到宋府。”
差点把这茬忘了,要不是因为他,祈安的玉神丸不会吃得这么快,也不会好几日都醒不过来。
少爷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想着宋小姐,万叔赶忙下去吩咐府里的其他大夫。
为裴屿恒检查身体的两位大夫一看少爷消气,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
后背忽然一痛,裴屿恒闷哼一声,身上的腱子肉瞬间绷紧凸出。
大夫缓了缓动作,解释道:“寒气入体,久留伤经脉,老奴先帮您把寒气逼出,其他的内伤得喝药慢养……内里伤得这般重,居然无事,不愧是少爷……”
大夫最后两句近乎喃喃自语。
裴屿恒一听,心不由得一痛,他能从胡人酷刑中活下来全靠那几天祈安给他吃的玉神丸,还有救他出来后,她日夜研究得汤药,说到底,他这条命是她救的。
……
知道自家少爷记挂宋小姐,万叔每日都会去宋府打探消息。
“宋小姐能喝进药了……
宋小姐醒了!醒了!”
“宋小姐瘦了好多……”
“宋小姐吃不下东西,吃了也全吐出来……”
裴屿恒越听越心惊,越听越害怕,眉头从舒展到紧蹙不过两天时间,他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喝道:“那帮大夫怎么回事?看个人都看不好。”
万叔立刻跪下:“少爷息怒,少爷息怒,宋小姐不是被胡人掳去吗?许是被吓到了,等宋夫人安抚一阵说不定便好了。”
“谁说她被胡人掳去?”裴屿恒从牙缝里挤出话,“给我把所有关于祈安的流言堵住了,再让我听见一句,就把他丢到胡人那儿去。”
万叔:“是。”
裴屿恒的身子终于在府里养了七日后得到大夫松口,他抓起大氅就要往外走,临到门口,却停下。
他怕,他怕他到宋府却被宋亦舒赶出来,谁都可以给他白眼,唯独她不行,他受不了。
于是裴屿恒退回了房间。
在抓心挠肺等了半宿后,天色终于暗下,裴屿恒立刻出门,熟练地来到宋府。
官兵一看来人,立刻放行:“裴大人。”
裴屿恒点点头,径直走进去。
穿过前院,裴屿恒来到宋亦舒的院子,屋里灯还亮着,他却只站在院门。
宋家女眷虽能回宋家,但只能在各自的院子里活动,饶是宋亦舒病重,也只能宋夫人过来照顾,她一醒来,宋夫人就得走。
她会想看到他吗?
裴屿恒不敢想答案,可他却是很想看到她,哪怕就一面。
半个时辰后,屋内熄灯,冬梅端着一盆热水出来。
裴屿恒隐在暗处,待冬梅走远,他才抬步进去。
房门刚关上又被打开,宋亦舒以为是冬梅,柔声道:“怎么了?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来人不见应声,宋亦舒撩开纱帐,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缓缓朝她走来。
这身形绝不是冬梅,倒像是……
宋亦舒抿抿唇,放下纱帐,似是在隔绝他。
裴屿恒如何能忍受宋亦舒的漠视,他一个箭步上前,顺手撩开纱帐,半蹲在床前,双眸沉沉地看着她。
宋亦舒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好半晌才哑着嗓子开口:“裴大人……”
“祈安。”话才刚出口就被裴屿恒打断,“不要这么叫我。”
“裴大人”三个字冷冰冰地隔开了俩人。
宋亦舒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屿恒看着眼前倔强的姑娘,满嘴苦涩:“祈安,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我好想你。”
宋亦舒挑着话回答:“挺好的。”
“我不好。”裴屿恒道,“我很想你,很想很想,我甚至想时时刻刻呆在你身边,再不和你分开。”
经此一遭,他像病了一般,越发离不开她。
宋亦舒把头偏了偏,不让他瞧见眼里的泪:“听说你伤好了,皇上还在前线,你不去吗?”这些天,万叔除了来打探她的消息,也告诉她有关裴屿恒的事。
裴屿恒耳朵尖,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他压下心里那点惊喜,佯装可怜道:“快去了,你转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她不为所动,他步步紧逼:“多亏你把我从胡人手里救出来,不然我早去见我娘了,祈安,你心里是有我的对不对,哪怕一点一点?”
“没有。”宋亦舒僵硬着回他。
谁心里有你?
真是不要脸。
裴屿恒弯了嘴角,他大着胆子伸手扯了扯她的被角:“我们家祈安最好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我这回吧,以后我定事事听你的,你说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谁跟你是一家?”宋亦舒简直要羞红脸,对裴屿恒的厚脸皮更佩服一层。
裴屿恒心想她都气糊涂了,只顾前半句,落了后半句。
他一贯强势,这次也不例外,直接握住她肩头将人转过来,挑起她下颌,让她直视他:“好个狠心的小娘子,都订亲了还不是一家,那要如何才是?”
宋亦舒一把挥开他作恶的手,嘟囔道:“又没拜堂成亲,就算成了亲,也可以和离。”
裴屿恒“哼”了一声:“你要是敢嫁旁人,我就带人去抢亲,我不光抢亲,我还要砸了礼堂,把他关进大牢,我看谁还敢娶你。”
宋亦舒瞪他:“你这是滥用职权,小心言官参你一本。”
裴屿恒满不在乎:“他们说我还少吗?”
宋亦舒忽然觉得冷了,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裴屿恒赶紧用被子裹住她,眼睛扫视了一圈屋子,碳火摆了五六盆,每盆都有一人合抱大,他进来都发热,她却还冷。
“是不够暖吗?我让人再送些碳火来。”裴屿恒干脆把自己的大氅脱下,围在被子外暖她。
宋亦舒摇摇头,解释道:“冬天就这样,已经够暖了。”
宋亦舒挣了两下,没挣开,便任由他抱住,不是她不想反抗,而是她手脚都被裹在被子里,她那点挣扎的力道在他看来还不如猫挠。
他刚养好伤,又要去前线,也没落着半点好……算了,忍他一回。
裴屿恒得寸进尺,大脑袋贴贴姑娘的头顶,又转到姑娘脸颊,桃花眼亮晶晶的。
宋亦舒有种大狗狗在蹭她的感觉,她正了正脸色:“裴大人,夜深了,你该回去了。”
裴屿恒幽怨地扭过头。
宋亦舒才不管他,费力把手抽出来,狠心推开他:“我可不想明日被人传说宋家进了个采花大盗。”
裴屿恒顺势站起来:“我倒是想。”
“你说什么?”宋亦舒简直想把他的嘴缝起来,从此不让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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