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打了胜仗,举国欢庆。
五日后,御驾亲临云州,百姓哗啦啦跪了一路,封君珩嘴边有浅浅笑意。
宋家人早在裴府门前候着,雪花纷飞,天寒地冻,饶是跪到腿麻也不敢乱动,他们身后是乌泱泱的百姓,有看戏的,有同情的,还有想一睹圣颜的。
不多时,王公公双手捧着一卷明黄卷轴,站定在裴府门前,他目光逐一掠过众人,朗声道:“圣旨到。”
宋家众人立刻伏下身,后边的百姓也跟着下跪,额头紧贴地面。
王公公将明黄卷轴打开,面色严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庶民宋淮民,疗治谋逆罪臣封霄,使其逃往婼胡,依照律例,全家当诛,但经会审,证实汝受其蒙骗,非故意从逆,而后西北战事起,宋家倾囊捐饷、献药材百车,阖族男子日夜熬药疗治将士,如此赤诚报国,朕深感欣慰。特旨,宋家功过相抵,另赏赐黄金万两,赠与‘仁心仁术’牌匾,钦此!”
此话一出,宋家众人高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宋夫人更是连跪都跪不住,瘫在一旁,幸得身旁的宋亦舒扶住。
宋淮民眼含热泪,声音一再克制仍难掩颤抖:“草民宋淮民,代全家接旨。”话落,他撑地起来,一坡一坡地往前走。
王公公下了台阶,笑眯眯扶住宋淮民,将圣旨递到他面前:“宋大夫,祝贺祝贺。”
宋淮民双手接过,低着头道:“哪里哪里,多谢王公公。”
客套话说完,王公公径直来到宋亦舒面前,躬身道:“宋小姐,皇上有请。”
宋亦舒高兴的表情凝固一瞬。
宋夫人不安地看看自家女儿,又看看王公公,脚尖一转,挡在宋亦舒面前,皇命不可违,他们甚至连问“为什么”的资格都没有。
王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宽慰道:“是好事,姑娘放心。”
直到这句话落下,宋夫人才往旁边让开路。
宋亦舒跟着王公公进裴府,她身后,是惴惴不安的宋家人。
裴府里。
一众侍卫整齐地围站在前厅外,皇帝在和裴屿恒说话,良钰站在皇帝身后。
宋亦舒脚步一顿,随即跪下请安:“草民宋亦舒,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视线看不到,耳边只听见一阵脚步声,接着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传来:“起来吧。”
“多谢皇上。”宋亦舒低垂着头,恭敬地站好。
虽未抬头,宋亦舒却感觉有道视线正上下打量自己,她站得越发端正,恨不得自己是个木头人。
“抬起头来。”
又一声惊雷炸下,宋亦舒提着一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缓缓抬头。
皇上大马金刀坐在上首,他比裴屿恒健壮些,眉眼深邃,双目如鹰般锐利,面庞硬朗,一身玄金色华服更是气势迫人。
皇上磕了磕眼,沉声道:“屿恒说你在胡人军营救了他。”
宋亦舒惶恐:“不敢当。”
“那便是真的了。”封君珩道,“既如此,朕借赏赐你父亲的名义封你为县主。”
县主?
这不是王公贵臣之女才能得的封号吗?
她一个普通百姓怎么会被封县主?
宋亦舒震惊地全然忘了礼仪,猛地抬头看向皇上,四目相对,她又很快垂下眼,双膝跪下:“皇上……”
这说不出是惊喜还是惊吓,总之宋亦舒的第一反应便是慌。
脑中一阵风暴后,宋亦舒哆哆嗦嗦道:“草民多谢皇上,只是……只是这赏赐太大,草民恐无福消受。”
封君珩不说话,看了王德明一眼。
王德明意会,笑着上前扶起宋亦舒:“宋姑娘,您怎么说也救回了一位朝廷功臣,碍于名节,有些事不能让旁人知晓,可皇上也不能亏待功臣,这县主您是一定当得的,再说,这是皇上的恩典,可拒绝不得。”
王公公说得对,皇上无论是赏是罚,他们都不能拒绝,更何况这天大的恩赐,宋亦舒朝王公公笑笑,遂跪地谢恩:“草民宋亦舒叩谢皇上。”
封君珩“嗯”了一声。
王公公刚放下的手又伸出去,赶紧将人扶起来。
皇上似乎就为这事而等在这里,赏赐完他便走了,裴屿恒和良钰跟在他身后。
王公公还站在原地。
宋亦舒觉得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于是也没着急退下。
王公公心里暗暗点头,夸赞宋亦舒有眼力,他笑道:“恭喜县主,贺喜县主。”
“哪里哪里,公公莫要这般叫。”宋亦舒推脱,心慌地怦怦直跳。
“只差最后一步了。”王德明道,“这县主请封得去一趟户部和礼部,所以宋姑娘得去一趟京城。”
去京城?
“这……”宋亦舒犹豫。
王德明又道:“乡主有食邑和俸禄的,过年也要去宫里叩谢皇恩,正好过两天皇上回宫,县主可一同前往,待进了京城,旁人一看县主是跟着皇上回来的,威严自会再上几分。”
公公这是在点她呢,宋亦舒听的连连点头,却也明白,这趟京城是不得不去了。
等宋亦舒离开裴府已是半个时辰后的事,王德明亲自送到门口。
宋家人还未回去,看见宋亦舒出来,忙上前接人。
“爹爹,娘亲,先回去,回去再同你们说。”宋亦舒先一步堵住他们的嘴,此事重大,外边人多眼杂,不好说。
王德明也没和宋家人解释,只是笑吟吟地将人送走,而后回了裴府。
……
裴屿恒的院子是裴府最好的地方,此时也理所应当被腾出来给皇上居住。
封君珩眯眼打量裴屿恒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臣子:“满意了?”
裴屿恒闻言,拱手道:“多谢皇上成全臣。”
封君珩面无表情:“朕竟不知你还会耍这种小心思。”请封县主哪用去京城,他下一道圣旨便可,这小子倒好,千方百计要将人姑娘拐到京城去。
裴屿恒却一点也不害臊,大大方方道:“这说来话长,臣要是不对自己的事上心,恐怕得孤家寡人过一辈子。”
封君珩“哼”了一声,眼里却无责怪:“朕可听说那姑娘体弱的很,此趟路程遥远,又天寒地冻,你当真是不心疼她在路上受苦?”
裴屿恒抿了抿唇:“臣……自有办法护住她。”他会将所有都打点妥当,不让她受一点苦。
两日后,皇帝仪仗启程返京城。
与来时不同,返程的队伍浩浩荡荡,总有两条街那么长,十分高调张扬。
皇上的马车在最中间,八匹良驹拉着,四周都有御前侍卫守护。
宋亦舒的马车逊色些,但同样豪华,她摸着底下的软垫,不禁感慨:一山更比一山高。
之前和裴屿恒去边州采买药材的那辆马车已是奢华无比,没想到这辆更夸张,狐皮坐垫,银霜炭处处保暖,更别说车门处还有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自从落下病根,宋亦舒甚少在冬天出门,宋淮民还加紧时间制了许多玉神丸,让她带在路上吃,要不是有皇上,他们恨不得跟她去。
正当宋亦舒四处打量马车时间,车窗传来“叩叩”声。
宋亦舒移到窗边,刚掀开一角帘子便迎面撞上一张大脸,她惊呼:“……你!”
来人正是裴屿恒。
瞧见他的姑娘被吓到,裴屿恒尴尬地摸摸鼻头,往后退了些:“皇上派我来保护你,车内暖和吗?要不要再加些炭?”
宋亦舒:“那倒不用。”再加,她都得脱披风了。
裴屿恒弯着一双桃花眼,柔声问:“怎么不穿我送你的那件貂皮裘衣?是不够漂亮吗?”姑娘家大多爱美,她不穿,是不是嫌弃不够好看?
想到那件裘衣,宋亦舒蓦然红了耳根,这么张扬的裘衣,怎么穿得出去?
裴屿恒却误会了,以为是他送的不好,于是懊恼地敲敲脑门:“那我再送一件……回到京城就送。”
“你别说话。”宋亦舒别看眼,纤手不自然揪住厚厚的车帘,“谁要你的东西?我自己有。”
她一羞赧,苍白的脸色染上两份薄红,裴屿恒看得眼神闪烁,心口“突突”跳,他往车窗探头,与她更近些:“祈安,你真好看。”
他!
宋亦舒咬唇,猛地撒手把车帘放下。
臭流氓!
当真是臭流氓!
宋亦舒打定主意不再理裴屿恒,却没想到低估了他的脸皮,高估了他的耐力。
没一会儿,车窗再次被敲响,宋亦舒没动,也不打算理会,可声音非常有节奏且持续不断,她想到还有乌泱泱的队伍跟着,要是让他一直敲窗,别人该说她脾气大了。
思及此,宋亦舒掀开帘子,呛声道:“干什么?”
裴屿恒扬着一张笑脸,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这是刚出炉的牛乳菱粉香糕,热乎着,你吃点暖暖胃。”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笑容满面的裴屿恒,宋亦舒也狠不下心拒绝,她抿抿唇,伸手接过。
裴屿恒倒是守规矩,没有趁机揩一把。
食盒暖暖的,捧在手里很舒服,见他一直在自己马车徘徊,宋亦舒往外探了探头:“你怎么不去马车上?”
“你头一次出远门,身份又尊贵,皇上要我务必护好你,再说,万一你有个头疼脑热我没及时发现,皇上可是要责罚我的。”裴屿恒笑道。
此刻在龙辇里的封君珩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良钰顿时紧张起来:“皇上可是着凉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太医?”
封君珩抬手打断她:“无碍,鼻子突然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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