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恒自诩耐心不错,虽然要看人,但很可惜,父亲和弟弟显然不在他值得耐心对待的名单中。
于是他眉眼下意识下压,挟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架势逼问:“你们什么到的京城?来这儿干什么?”这段时间没空过问他们的行踪,倒让他们钻了空子来京城。
“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父亲。”兴许是有外人在场,裴父作为“长辈”,意图展露威严以压儿子一头,“教你的礼义廉耻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裴屿恒可不吃一套,他冷哼,目光沉沉地来回扫视父亲和弟弟:“明天,我让人直接送你们回江南。”
此话一出,裴父和少年都慌了,少年推搡裴父,示意他快说话。
裴父头皮发麻,却还是咬牙道:“屿恒,你如今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忙得很,家里的生意还是交由为父打理的。”
身旁的少年不满地嘟囔一句,裴父又加上一句:“屿聆今年十五,要不给他两个铺子,让他先练练手,日后帮你分忧。”
分忧?
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能分什么忧,分家产吧。
裴屿恒嘴角微动,似笑非笑:“他配吗?”
**裸的嘲讽。
裴屿聆沉不住气,往前一步,怒道:“你说什么?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屿聆——”裴父把人往回扯,想要阻止,但已来不及。
“啊——”裴屿聆捂着右脸痛苦尖叫,他脚边掉落一枚暗器。
“儿子,你怎么样?让我看看……”裴父第一时间护在裴屿聆前面,着急地扒拉他的手,想要检查伤势。
脸很疼。
裴屿聆以为毁容了,顿时嚎啕大叫:“我的脸,好疼……爹,我的脸,我的脸……”
裴屿恒冷脸看着眼前的父子情深,这种东西他没有过,以后……也不需要。
裴父好不容易扒拉下裴屿聆的手,仔细检查,没有划伤,没有出血,只有一小团红肿。
还好还好,没有毁容,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怒火一瞬间冲上脑袋,充得裴父忘了此行目的,不管不顾冲裴屿恒怒骂:“反了你,对你弟弟下这么重的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快给你弟弟道歉……”
裴屿恒“啧”了一声,悠悠开口:“这便是嘴巴把不住门的下场,再有下次,哦不,再多说一句,我让他彻底哑巴。”
裴家父子相信裴屿恒说到做到,裴屿聆更是顿时噤声,连呜咽都不敢发出,死死憋在喉咙里。
裴屿恒没让俩人进门,而是让家仆送他们去住客栈。
京城裴府是他挣下的,他们不配进他家门。
……
裴府书房。
裴屿恒站在书桌前,眼皮半磕。
管家万叔站在下首,战战兢兢,天杀的,老爷和二少爷不是在江南吗?为什么现在在京城?他们又是什么到的……怎么没人禀告?
万叔一脸愁容。
裴屿恒侧头,似随意般下令:“查。”至于查什么,能做到大管家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不必细说。
没有怪罪,万叔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应道:“是。”
……
年关将至,京城忽然回暖,宋亦舒前段时间还沉重的身子顿感轻盈。
秋蓝推门而进,先将手里的汤婆子塞给宋亦舒,而后推开窗,将闷了两三天的房间通风:“小姐,今儿天气好,要不要出去逛逛?”
秋蓝是裴屿恒特地安排来照顾宋亦舒的,他说:“你刚封了县主,不知多少人眼热,在京城又举目无亲,身边没个亲近的人不行……你实在不喜我的人,待伯父他们到后再让她回来,嗯?”
宋亦舒咬咬唇,在裴屿恒近乎乞求的眼神中收下秋蓝。
“嗯?”算算日子,她来京城有半个多月了,除了授封仪式和宫宴出过门,其余时间都呆在房里,在裴府呆着,在宫里呆着,搬来县主府上还是在房里呆着,早听说京城繁华,她也想见识一下。
秋蓝看出宋亦舒心动,轻笑道:“府里采买的伙计回来说今天街上很热闹,大抵是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出来置办年货,宋老爷他们过几天也要到京城,小姐要不趁现在暖和,出去走走,也顺带给老爷他们买点东西。”
宋亦舒是喜热闹的,奈何身子“不争气”,她抱着汤婆子在房里走两圈,又跳了跳,感觉身子尚可:“……那便出去吧。”
秋蓝捂嘴,想笑又不敢,宋小姐不知道,自家少爷恐她再有哪里不舒服,暗地里送来许多滋补药材,吩咐厨房做成药膳,哄她吃下。
既不能失了药效,又不能让宋小姐吃出药味,厨子和大夫愁的差点一夜生出满头白发。
在宋亦舒看过来之前,秋蓝迅速退下:“奴婢去给小姐……哦不,县主备马车。”老是记不住新称呼,这可不行。
一阵收拾过后,秋蓝扶着宋亦舒走至门口,还没出门呢,便听到外头街上传来阵阵叫卖声,听着那声,宋亦舒唇角扬起浅浅笑意。
马车走一半便被堵在原地,动弹不得,秋蓝皱眉,下意识遣人疏通道路。
宋亦舒抬手制止:“别,走一段路吧,不妨事。”没必要大功干戈。
秋蓝依然言听计从:“是,都听县主的。”
这个称呼,宋亦舒不甚习惯,扭捏道:“外头人多,不好暴露身份,你还是唤我小姐吧。”
略一思索,秋蓝便明白宋亦舒想法:“都依小姐的。”
待车夫将车停稳在路边后,秋蓝扶着宋亦舒下来,只一眼,便让宋亦舒小小倒吸一口凉气。
天子脚下的京城,街道比云州大出足足一倍,小贩的吆喝声、客人的讲价声、卖艺的唱曲声、围观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形形色色的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俱一齐出现在街头,一条能同时容纳两辆、八匹马马车的街道被行人挤满,比肩继踵。
宋亦舒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纤手搭上秋蓝手腕:“走吧。”
“诶。”秋蓝扶着人,小心翼翼往前走,她们前面有两个小厮开路,身后还跟着四名侍女。
宋亦舒走了小半个时辰便走不动了,她给爹爹买了一副前朝大家名迹,给娘亲和二嫂嫂各买了一套头面,给二哥哥买了一顶玉冠。
大哥哥和大嫂嫂因为侄儿还小,还未满月又受到惊吓,云州到京城路途遥远,侄儿定受不住颠簸,没来京城。
她想,等离开京城回云州时,再给大哥哥一家带礼物。
虽封了县主,赐了府邸,但不一定要住在京城,只需过年时回宫向皇上叩头谢恩即可。
宋亦舒很开心,虽去了大半条命,但能换回一个县主之位,在云州,她几乎是身份最高的人,宋家护她这么久,也到她有能力护宋家。
秋蓝往前看看,指着前面一座建筑高雅的酒楼道:“小姐,前面是千味阁,其三楼临窗而望,能将大半个京城收入眼底,正好您也累了,咱上去坐会儿,顺道吃个午饭?”
千味阁的幕后主子是平昌侯府,传了三代,早些年因经营不善,濒临关门,但听闻世子夫人接手后重回昔日辉煌,生意爆火,现如今,若想在千味阁吃顿饭得提前一个月订雅座,若想要三楼的雅间,更得提前大半年。
不过宋亦舒不需要知道这些,她想要的东西,只要她一个眼神示意,自会有人送上门。
藏在披风里的手摸摸肚子,是有些饿了,现在无事,又到午饭时间……宋亦舒颔首:“那便去吧。”
小厮率先进店报名号,小二上前,热情将人引至三楼雅间,顺手倒了杯茶放在宋亦舒面前:“客官请喝茶……这是咱千味阁的菜单,您看看想吃点什么?”
秋蓝接过菜单,放到宋亦舒面前。
大约是附庸风雅,千味阁的菜名都挺文雅,宋亦舒头一回来这里,便让小二推荐几道招牌菜。
两道菜入口后,宋亦舒终于知道为何这酒楼取名“千味阁”。
一道鸡汤,奶白如玉,入口清香,入喉醇香,还有淡淡回甘。
蟹粉狮子头,里头有蟹、虾,香猪肉,团成一团,先炸后炖,最后用火炙烤表面,使其金黄酥脆,咬一口,外酥里嫩,最后淋上高汤,真是爽口无比。
一顿饭吃了半个时辰,趁人不注意,宋亦舒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有点凸,好像吃多了。
秋蓝是习武之人,眼力何等锐利,余光瞄到宋亦舒的孩子气动作,险些憋不住笑。
这时,窗台下边传来阵阵叫好声,引得宋亦舒好奇地往窗边伸长脖子。
秋蓝去看了一眼,回头笑道:“下面有人卖艺呢,嘴里喷火的,十分惊险刺激,这里看下去正好,小姐来看看?”
宋亦舒被她说得勾起极大兴趣,于是小步挪到窗边。
秋蓝搬了张凳子过来,让宋亦舒坐下看。
戏子一手拿酒,一手拿火把,在人群中转两圈展示,接着闷一口酒在嘴里,嘴巴鼓鼓地又再走两圈,猛吸一口气,嘴里喷出酒的同时火把往空中一挥,火势点燃半空中散开的酒,顿时火光冲天。
百姓们拍手叫好,宋亦舒也情不自禁鼓掌。
秋蓝侯在一旁,估摸着宋亦舒渴了,便倒了杯茶过来:“小姐喝口茶再看,这是小二新沏上来的,闻着还挺香。”
“好。”宋亦舒伸手接过,眼睛却没离开过下面卖艺的人。
“砰——”
门口被撞开,发出好大声响,引得窗边两人齐齐侧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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