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屿恒?”宋亦舒惊呼,刚抵到唇边的茶水因为受到惊吓拿不稳而抖出些许。
裴屿恒一身黑红窄袖长袍,外披灰色毛边大氅,身侧挂着一把长剑,人喘着粗气,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看见宋亦舒手里的茶盏,他浑身一凛,三步并两步上前,抬手打翻茶盏,厉声道:“别喝。”
茶盏碎裂,茶水泼洒。
宋亦舒不明所以,紧张地上下滚了滚喉咙:“怎……怎么了?”还有,他什么会在这里?
自上次授封仪式后,他和她就再没见过面,如果不是他刻意来找,他们是很难见面的。
裴屿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显而易见他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并未应她的话,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新沏来的茶水端看。
秋蓝立即反应过来:“这茶有问题?”说话间,她后背隐隐生出冷汗。
裴屿恒“嗯”了一声,侧首,目光沉沉地看宋亦舒,话却是问秋蓝:“喝了吗?喝了多少?”
“没,没喝。”秋蓝声音发抖,“小姐刚要喝,您就来了。”
听见茶水有毒,宋亦舒慢慢颤抖起来,鬓边开始生出冷汗。
是谁?是谁要害她?
“祈安别怕。”察觉她情绪不对,裴屿恒赶紧扑到她身前,安慰道,“你没喝,没事的,别怕……”
宋亦舒抓过他的手,紧紧地,犹如掉落水的人抓到浮木:“裴屿恒,我……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封了县主,有人看不过?
她来京城不过月余,除了皇上、长公主和裴屿恒,其他一概不认识,也没有结交哪家小姐,是有人觉得她阻碍了什么事才要除掉她吗?
宋亦舒越想越害怕,想要放声尖叫,声音却被堵在嗓子眼里,“咚咚咚”的心跳声刺进耳朵和脑袋,让她一阵恍惚,眼神渐渐失焦,落在空处。
“祈安——祈安——”
裴屿恒当即转头朝秋蓝喊:“玉神丸呢?”
“玉神丸……”秋蓝被吼得骤然回神,手忙脚乱从宋亦舒腰间荷包取出一个小药瓶,刚抖出药丸便被旁边一只大手拿走。
裴屿恒掰开宋亦舒紧闭的唇,拇指抵着药丸推进她嘴里,哄道:“咽下去,祈安,咽下去……”
秋蓝端来茶水,急声解释:“这是最先上的那壶茶水。”
裴屿恒空出一只手接过,他自己先抿一小口,无异样后才喂给宋亦舒。
略微粗糙的手指在喉咙上下摩挲,宋亦舒下意识吞咽,终于将嘴里的东西咽下。
裴屿恒大掌在宋亦舒后背来回顺气,眼见她慢慢平静,他手指悄然伸向她后颈,摁着其中一块软肉轻轻揉捏。
没一会儿,宋亦舒刚恢复清明的眼神慢慢涣散,转瞬闭眼倒下。
裴屿恒将人打横抱起,又叫秋蓝解了他身上的大氅裹住宋亦舒,她人娇小,连满头珠翠都能裹住。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县主府门前。
裴屿恒长腿一迈,稳稳当当下了马车,抱着人急匆匆往里走,往后丢下一句:“叫大夫。”
跟在他身后的秋蓝脚步一顿,利落转身出门,这大夫不能随便找,得是裴府里的。
大夫是被秋蓝拎来的,手上的药箱差点没拿稳。
裴屿恒心急,一把将大夫扯到昏睡的宋亦舒面前,拧眉道:“快看看她。”
大夫一惊,连忙搭上帕子把脉,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号了许久,终于确定无事后才开口:“小……县主是累着罢,休息一会儿便好,只她身子弱,这几天还是不要出门劳累的好。”
如今连出门都成劳累了?
好半晌,裴屿恒才“嗯”了一声,就算大夫不说,这两天他也不会让她出去,待他解决完事情再跟她解释。
“少爷。”秋蓝小心翼翼上前请罪,“是奴婢疏忽,没察觉有人投毒,您……”
她想说“您罚我吧”,话还没出口便被裴屿恒抬手打断:“此事纯属意外,不关你事,我还有事,要走了,她要是醒来害怕……你多宽慰她,跟她说是因为我,才连累她,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让她别担心。”
秋蓝敛眉应道:“是。”
裴屿恒蹲下,目光似柔水般盯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轻轻柔柔,克制又小心,生怕惊扰她。
“照顾好她。”话落,裴屿恒干脆利落地转身出门。
……
一番快马加鞭赶回裴府,裴屿恒翻身下马,将马鞭旁边一扔,身旁小厮眼疾手快接住。
“少爷。”万叔迎上来。
裴屿恒边走边问:“人呢?”
“关在后院柴房呢。”万叔艰难跟上主子步伐,“少爷可是要现在审?”
大氅下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有淡淡的疼,裴屿恒声音又冷又硬:“没什么好审的。”
以往念着两分情分,他们做什么,他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助长了他们的威风,既然胆大妄为动他的人,真是该死……裴屿恒越想越气,脚下如生风般走的飞快。
动谁不好,偏偏去动少爷放在心尖上的人,脑子里装的都是饭吗……万叔忍不住腹诽,心里默默为那两个蠢人默哀片刻。
裴府柴房头一回关人,门口守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家丁,看见自家主子过来,忙恭敬问候,又再主子没出声时转身一把推开柴房门。
裴屿恒面色不变,脚步不停地走进去,柴房里头的墙边上正靠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这赫然是裴父和裴屿聆。
俩人被束住手脚,嘴里塞着臭布条,熏臭味令人作呕,污秽物上涌,偏嘴被堵住,又被迫咽下,如此反复,实在恶心。
裴屿恒站在门口,逆着光,屋内俩人看不清他面色,但他浑身散发的怒气蔓延整间柴房,如夺命的恶鬼,尤其看见他身侧挂着刀时,裴父和裴屿聆更是抖如筛糠。
裴屿聆双眼睁大到极致,要不是有眼眶束缚,那双眼珠子怕是要跳出来,他手肘碰了碰裴父,嘴里“唔唔唔”地叫,大概是让裴父想办法。
毕竟裴屿恒冷漠归冷漠,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周身怒火,感觉下一刻他要冲过来徒手拧断他们的头。
裴父也没办法,裴屿恒这狗崽子连亲爹都敢绑,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万叔侧首看了看自家少爷,上前扯下裴家父子嘴里的布条,而后退至门口,将门掩上,将柴房完全留给裴家三父子。
裴父嘴巴松动,先发制人:“裴屿恒,你这是干什么?我是你父亲,你敢绑我?你对我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要去告官,往后你别想在陛下手下做事……”
裴屿恒微眯着眼,迈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逼近两人,长靴紧紧裹着小腿,修长笔直,煞是好看,可他脚步踏得沉,“咚——咚——咚——”,在裴父和裴屿聆听来像是索命的。
“都知道了?”裴屿恒拖腔带调,慢悠悠往外吐字,“还是低估了你们的本事,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你要告官尽管去,看京兆尹敢不敢接。”
“你……”裴父哑声。
这还没完,裴屿恒又道:“绑你们的缘由想必不用多说,父亲,你我本就缘浅,你不该去动我的人,更不该是为了裴屿聆这个蠢货而动她。”
“你说谁蠢货?”裴屿聆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人,莫说被骂了,连重话都没人对他说过。
少年心高气傲,此番来到裴屿恒面前已是他觉得低头求人的事,再听裴屿恒如此直白的骂,他自然受不了。
“你才是蠢货,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不要以为你当了几年的主,裴家就是你的了,我劝你识相点,早点把裴家的产业交出来,日后我接手了还能给你口饭吃……”裴屿聆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注意裴屿恒唇边泛起笑意。
裴父听的心惊胆颤,没忍住用脚碰了碰裴屿聆小腿,示意他收敛点。
气愤越来越诡异,裴屿聆头皮忽然麻了一下,他眼神闪了闪,终于噤声。
裴父打圆场道:“屿恒啊,屿聆还小,你别跟他一般计较,更别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不相干的人?
看来还没认识到错。
裴屿恒没忍住嗤笑出声,他往旁边移了一步,站定在裴屿聆面前,静静盯了他片刻,忽然一掀大氅,还没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面前的裴屿聆已经惨叫出声。
“啊噗——”
裴屿聆整个人歪向一边,嘴里同时喷出什么。
定睛一看,是一滩血。
裴屿恒下了重手,裴屿聆被打得头歪嘴斜,因事发突然,完全没时间反应,牙齿不慎咬到舌头,剧痛顿时沿着喉咙往下、沿着脑袋往上蔓延,痛得裴屿聆面色煞白,眼泪直流。
“裴屿恒,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打他?”裴父心痛地冲裴屿恒大吼。
“弟弟?”裴屿恒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讽刺道:“父亲您忘了,我娘生我时难产去世,我哪儿来的弟弟?”
裴屿恒边说,边把刀鞘往裴屿聆身上擦,仿佛刀鞘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还没说何事呢,父亲就知道是为了个女人来了,看来你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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