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着饭菜的香味下楼的时候已经离许壬从她床边走开快二十分钟了。
期间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宁妄还去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初春的山水冷得刺骨，让她一下就清醒了不少。
再抬起头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又重新勾起一个弧度完美的笑容。
七分似真似假的关切，三分疏离客套藏在背后。
对现在的她和许壬来说恰到好处。
“许老师，辛苦你做饭啦。”宁妄出现在厨房闻了闻空气中的饭菜香味，那张脸上的笑容始终保持着她认为恰好的弧度。
正在忙着炒菜的许壬听见她轻快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那挂在脸上的笑容，眉头皱起来，又转过头去做饭，连一句话都没说。
被冷冻了的宁妄：？她咋了？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吗？刚刚在她睡着的时候上去对她动手动脚的那个不是许壬吗？
她做了这么久心理建设下来之后又不理她了？
宁妄的脑子里闪过一百种包括许壬可能是真的有双重人格的可能性，连嘴角的弧度落下去都没察觉。
许壬再次端着炒好的菜转身，视线落在宁妄的嘴角上，眉头松开，把碟子塞进宁妄的怀里，“端过去吧宁老师，准备洗手吃饭了。”
温热的碟子和饭菜的香气蒸腾，宁妄恍然间发现，关于许壬的记忆好像都是暖的。
拉着她的温热掌心，早晨起来的一杯温水，带着温暖香气的饭菜和看着永远温暖的夕阳。
被这暖意包围，暖得宁妄怔忪停在了原地。
下楼之前那让她清醒的冰凉彻底被温暖夹杂的恐惧所替代。
“呆什么呢？”许壬从她身后走过，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噢，没事。”她勉强笑笑，端着盘子走到餐桌边放下，又乖乖去洗手池边洗了个手。
等她在餐桌边坐下来，许壬端着热腾腾的白米饭走过来，在她面前放下。
氤氲的热气带来浓厚的米香味，宁妄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酸了。
只是一碗白米饭的香味而已，自己也太没出息了吧。
她在桌子上使劲用指甲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谢谢许老师。”
“嗯，吃饭。”许壬拿起筷子。
宁妄第一次觉得许壬吃饭的时候不太爱说话是个好习惯，她可以拥有一整顿饭的时间来重新整理自己的情绪。
把那不明不白被温暖包裹起来的，失去的恐惧感重新整理好。
毕竟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因为录综艺而已，又不是真的是她。
根本就没有拥有过什么啊，这种时候说害怕失去，多少有点不要脸了吧？
“姐姐！”
宁妄正在整理思绪，小楼外就传来了婉婉的喊声，小小的一只迈着小短腿穿着小裙子跑着上来冲到餐桌边上，脸上带着汗还气喘吁吁的，“姐姐，我来了。”
许壬看见小女孩一头的汗，放下碗筷抽出纸巾蹲下来，先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汗，“你怎么自己过来了？这么晚了自己过来多危险。”
语调像平常一样平缓，可宁妄一听就能听出里面带着的那份温柔。
看吧，自己果然不是那个特例。
许壬根本就是一个表面冷淡但内里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啊。
宁妄，你清醒一点。
“没事的姐姐，村子我熟。”婉婉眨眨圆溜溜的眼，抓住许壬的手，“姐姐先吃，婉婉等你。”
说完小女孩自己爬上了许壬旁边的椅子上，两手交叠放在腿上乖乖做好，头上冒出“乖巧”两个字。
许壬淡淡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变化，“嗯，那你坐好了，要喝水吗？”
婉婉摇头，“不渴，姐姐吃。”
“好。”许壬重新拿起筷子，拿的却不是自己的而是公筷，夹了一筷子肉到宁妄的碗里，“别发呆了，吃饭吧。”
一直看着两个人互动脑子里转着“许壬真的喜欢小孩子啊，她又是直女，不知道以后的小孩会是什么样”这样的想法，努力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宁妄被这一筷子肉叫停了脑海里所有的思绪。
心里那建立好的“不要喜欢许壬没结果”的防线瞬时土崩瓦解。
一点点，只有一点点期待未来生活的芽苗从心里悄悄钻出一个头，试探性地冲宁妄摇了摇叶子。
宁妄眼疾手快地把它掐死。
好险。
心理建设差点又白做了。
加快速度吃好了饭，宁妄松了一口气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吃饱了，我们准备去找阿叔他们吧。”
许壬抬起眉，对于宁妄突如其来的勤奋有些惊讶，但也跟着扒拉了两口把碗里的饭吃完放下筷子，“嗯。”
简单把餐具收进水槽里，两个人牵着婉婉一起去找阿叔们。
阿叔们约好了在村子腰部的活泼阿叔家里排练，快走到的时候就听见小院里传来各种锣的响声，好不热闹。
两个人刚跨过院门就受到了阿叔们的热烈欢迎，手里的那些锣钹都随着他们的心绪响动起来，把婉婉吓了一跳直往宁妄和许壬的身后躲。
躲着，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依旧从两人的衣角之间看出去，充满着好奇。
“诶，你们怎么还拐了个小丫头来？”活泼阿叔注意到她们身后的小不点笑着就过来，“这不是那谁家那个丫头么？”
“她想过来玩嘛，阿叔们不介意吧？”宁妄笑着应道。
“不介意不介意。”活泼阿叔摆摆手，“多个听众挺好的。”
把小女孩在一边安排好，许壬和宁妄抓着活泼阿叔递过来的一堆曲牌逐张翻看着，想在里面筛选出一些比较适合喜乐用的调子，看看能不能直接化用在里面。
两人一张一张翻得认真，活泼阿叔还在边上讲解，其余的阿叔围在院角抽烟聊天，没人注意到婉婉已经待不住地偷偷从凳子上溜了下去，好奇地接近了阿叔们放在树底下的乐器。
她好奇地看着那些被放在那里的乐器，觉得这些跟嘎婆秤药材的那个小盘有点像，刚刚那些阿叔是怎么拿它发出声音的呢？
小手逐渐朝那些铜铁接近，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突然被喝止。
墙边一个抽烟的大叔终于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大喝一声，“不许碰啊！”
被阿叔这么一声，整个小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婉婉身上。
小女孩本来就偷偷溜下来玩的，现在觉得自己做错了事被所有人看着，小脸一下全红了站在眼睛里已经全是泪，嘴角瘪下去，马上就要哭了。
活泼阿叔觉得有点头疼，刚想跟许壬说点什么解释一下缘由，身边就有另一道身影一下子朝小女孩走过去，把婉婉直接抱在怀里。
平时总是笑容满满平易近人的那张脸上此刻覆着一层薄怒，但还是耐着性子先哄着怀里的婉婉。
不擅长哄小孩的手有些僵硬地在婉婉的背上拍了拍，“没事没事，不害怕啊。”
那双媚眼失了亲和变得凌厉朝墙角那个阿叔看过去，看得那阿叔都有点怂了。
活泼阿叔也没想到生气的居然会是宁妄而不是许壬，走过去想要打打圆场，“没事没事，都没事。”
“阿叔，什么没事？”宁妄却跟平时不一样没接他的台阶，“虽说婉婉没有问就想摸是不对，那也没必要对个小女孩这么凶吧？”
“不是……”
活泼大叔刚想解释，那个墙角的大叔就涨红了脸不服气地嚷嚷着过来了，“你懂什么你一个外乡人！我们这打溜子都是传男不传女，女人不能碰的！”
宁妄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这人说这话荒谬的可笑。
先不说婉婉这么个小不丁点的女孩子能不能算“女人”，就他们这个规矩自己也是第一次听说。
第一天录制在向香的那个小院里她跟许壬还有凛冬可都是碰过这些“传男不传女”的东西的，那个时候怎么没人冲上来说不录了让她们别宣传滚出村子的？
“是吗？”宁妄冷笑了一声，“那那天录制的时候我和许老师都碰过了，那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那阿叔被噎住，噎了半天找了个更荒谬的理由，“那因为你不是村里人。”
“是因为这个吗？”宁妄根本不买账，这话鬼才信呢，要不是顾忌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她非得问候这人八辈祖宗，“不是因为给村子宣传之后就有钱了？”
被戳中了的阿叔脸由红转青，“呸！稀罕你们这两个臭钱！”
“你最好是别稀罕。”宁妄毫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
“不稀罕就不稀罕，我不干了！”那阿叔气急败坏地拿了自己的东西，要跨出院门。
临走前还回头看向墙角剩余的几位阿叔，“你们还不走，等会被人看不起。”
那几个阿叔互相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领头的活泼阿叔。
活泼阿叔叹了口气，“哎，怎么这样呢，不要伤了和气啊。”
看活泼阿叔这个意思，其他阿叔也都没动，甚至还有一位劝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必要这么讲究啊……”
没有得到任何人支持的那位阿叔只能站在院门口咬牙切齿地骂过里面的人之后一个灰溜溜地走了。
婉婉被宁妄护住，也不怕宁妄了，两只小手上抬圈着宁妄的脖子，在她的侧脸上啵唧亲了一下。
“谢谢姐姐。”小女孩软软地说。
宁妄被亲得有点懵，嗯嗯了两声做回应，刚想默默小女孩的后脑勺，两只手就出现在眼前托住小女孩的腋下把她放到了地上。
“自己站好。”许壬松开手对婉婉说。
来晚了来晚了~sry~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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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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