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还有一百多天!所有人,都必须打起精神,接下来这四个月,我会每天都到教室巡视,一旦发现有同学走神不认真学习,立刻去主任室门口站着!”
孙泽慷慨激昂的声音从主席台上传来。
开学典礼很草率,前前后后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苏子哲困得不行,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四个月,这苦日子要到头喽。”
姜宁提醒他:“高考还是挺重要的,最后这四个月你还是抓点紧吧。”
“怎么像许衿一样。”苏子哲打趣道,“好像以前许衿经常说这样的话,哎……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咱班语文课代表一直都是姚杨代理,这么宝贵的冲刺时刻不能一起会有遗憾吧。”
姜宁放下笔,看了看窗外的连绵阴雨,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
许衿的情况怎么样没人知道,她真的很担心许衿的状态,但又无可奈何。
“诶,许衿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呀。”苏子哲凑到谢珩身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问,“咱同学都联系不上,你有没有偷偷跟人家联系一下呀?”
谢珩按着他的脸把他一把推开:“学你的习去,没听见姜宁说的什么吗,高考挺重要的,快去学习。”
“不是,你不担心许衿吗?”苏子哲震惊,“还是说……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呢?我说你啊,不会天天跟许衿联系但是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们吧。”
谢珩一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刚要说话,姚杨已经抢先一步说了:“苏子哲,马上要上课了,先准备上课吧。”
谢珩往声音的来源处看了眼,与姚杨短暂对视后移开目光。
预备铃已经打响,老师还没来,但同学已经进入了自习状态,二轮复习已经开始,未来的日子注定要与数不清的题目和练习为伴。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是曲昕彤。
自从在动员大会上闹了那一场之后,她受到了不小的处分,之后考完试就回家了,连成绩单都没领取,寒假一个多月她更是想人间蒸发一样,也没有人会好奇。
顶着灼热的目光,她慢吞吞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像是想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的努力低着头,甚至不敢抬眼看一看周围同学的目光。
已经有人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她耳根红红的,面对这样的嘲笑和窃窃私语,她没有反驳的权利和勇气。
不一会任课老师就走进教室,第一节课开始了。
但班里那种古怪的氛围并没有消散,曲昕彤如坐针毡,时刻都能感受到无数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甚至连讲台上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有了些许变化。
她的目的达到了,她精心筹备了一年的局非常成功,但并没有收获理想的效果。
没有同学指责她,但也没有人愿意主动跟她说话,就连中午在寝室也没人跟她搭话,周围的所有人仿佛与她无关,她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傍晚雨终于停了。
谢珩收拾了书走出学校,赵叔正举着伞在等他。
书包沉甸甸的,装了今天课上用到的练习册,他打算晚上回家洗个澡以后整理一下错题。他跟许衿约定过,要好好学习,好好参加高考,既然约定了就不能食言。
车子缓缓启动,谢珩窝在后座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无数条消息涌了出来,他习以为常地逐个查看。
自从决定认真学习以后,他就从不在学校玩手机了,所以经常会积压很多未读消息,在眼花缭乱的通知栏中,他突然捕捉到几条未接电话。
他呼吸倏地一滞。
是许正荣和林雅的电话。
他几乎是瞬间从柔软的后座上坐了起来,连带着手指都有些颤抖,看到未接来电的那一刻,他感觉有一把锤子重重地砸在他的心口,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毫不犹豫地回拨过去。
短短几秒钟,他脑补了无数种可能,担忧、害怕、惊恐、焦虑……无数种情绪一股脑淹没了他。
为什么许正荣和林雅会突然打电话给他?是许衿出什么情况了吗?
这个答案几乎是一定的,他心里猜出可能会有不好的消息,通话等待的“嘟嘟”声好像魔音,几乎要钻进他的大脑活生生啃食……
几秒钟的等待时间好像几个世纪那样漫长,谢珩感觉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升高,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他心底隐约有点害怕……害怕会听到许正荣的话。
忽然,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许正荣的声音:
“小珩啊,这个点应该是放学了吧?”
“是,刚放学,许叔叔……对不起,我白天不看手机,没接到您和林阿姨的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压制着自己颤抖的声线,“是、是许衿的治疗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头的许正荣叹了口气:“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今天白天小峰带她出去散心,结果不知怎么的好像又刺激到她了,她好像谁都不认识了……”
时间倒退回几个小时前的医院顶楼——
许衿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眼神惊恐地盯着田峰:“滚开!滚啊!不许伤害田蜜!不许伤害其他人!”
“我不会伤害田蜜,也不会伤害其他人。”田峰稳住心态,小步往前挪动,极其冷静,“衿衿,你不认识我了吗,是我啊,田峰,你的学长,听话好不好,把手给我,太危险了。”
“不是的……不是,不是的!”许衿已经彻底失去理智。
冰凉的风和雨并没有唤醒她的梦魇,她看着步步逼近的田峰,在她眼中,田峰的身影渐渐与多年前雨夜里那个穿着风衣带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的男人重合。
她听不见田峰到底在说什么,耳边的幻听中充斥着不停歇的海浪声和人们的尖叫声,她拼了命想躲开,可那个噩梦一样的男人却亦步亦趋,不断靠近。
转身就是16楼的高度,这个高度跳下去几乎不可能存活,许衿的一只手扒着窗框,另一只手颤抖地指着田峰,眼神里的惊恐半分不曾消退。
田峰眉眼间的光暗了暗,他沉下气来,稍微变换了脚上的姿势,下一秒,他突然望向窗外,许衿被他的视线吸引,也跟着把目光转向窗外。
就在这几秒钟的间隙,田峰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拉住许衿的手用力往里一拽。
许衿单薄的身影从窗户上栽倒下来,她下意识挥舞手臂,却被田峰紧紧攥住,他腾出一只手利索地关上窗户、落锁。
那时候的事许衿记得不太清楚了。
迷迷糊糊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背上扎着针,还被用一根束缚带绑着,视线下移,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和腿上都分别绑了几条束缚带。
“……”
她突然有点后怕,刚才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她都干了什么?为什么会被绑起来?
门外传来不小的声音,医生用流畅的英文斥责田峰不该带许衿走出病房,后者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听着医生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后一个人默默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被救下的许衿神志并不清醒,她已经彻底丧失冷静思考的能力,目之所及的所有人全都在她脑海中幻化成了那天在船上的毒| 贩,没有人能靠近她,她甚至连许正荣和林雅都不认识,医生迫不得已给她打了镇定剂才稳定下来。
这期间她迷迷糊糊叫了很多人的名字,有父母,有田蜜,有她在二班的同学和老师,当然,出现次数最多的那个名字,是谢珩。
所以情急之下许正荣和林雅才会尝试着打电话给谢珩,让许衿听一听谢珩的声音,说不定她的情况就能再次稳定。
医生离开后,林雅也叹着气坐在他旁边安慰:“小峰啊,你别往心里去,今天的事情不是你的错,你的本意是好的,带她出去走走,散散心,我都知道……”
“对不起,林老师。”田峰低着头,那件风衣被他脱下随手放在一边,他挺拔的脊梁弯了下去,极其受挫地交叠双手,双肘抵在膝盖上,整个人都被低气压的氛围笼罩着。
林雅说得对,今天的事不是田峰的错,但事已至此她也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安慰他,许衿的情况没有好转,这几个月她心力交瘁。
墙上的时钟指针一圈一圈转着,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许衿尝试动了动,发现束缚带绑得很牢,根本拽不动,认识到这一点后,她放弃了挣扎,浑身放松地瘫在床上,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好累,真的好累。
她突然不想坚持了。
父母每天都在为了她奔波,投入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但她的情况还是不见好转,好像掉进了一个满是泥沼的水潭,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摆脱一身的泥泞,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真正脱身……
她释然地笑了笑,想法朝着越来越危险的方向靠近。
如果没有她,许正荣可以继续当他的刑警队长,没必要为了她专门调离岗位退居二线,林雅也可以专心于学校的科研事业。
她也可以不再忍受噩梦的折磨,不必在面对田峰时饱受良心的拷问,不会在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晚回忆起田蜜纯洁无瑕的眼睛。
医生进来换药,她麻木地睁着眼,什么都没说,身上的束缚带不知何时被解开,林雅买了点吃的带来。
“衿衿,起来吃点东西吧。”林雅握着许衿的手,近乎恳求地对她说道,“刚刚小珩打电话来了,你要接吗?”
这个名字出现的一刹那,许衿感觉心脏猛地一颤。
有些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情绪在心头流淌着,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谢珩的脸,但曾经妄想跟他有未来的那个许衿已经一去不返了。
那就到此为止吧。
她长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不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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