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级部的教学楼跟其他教学楼不一样,分成两个不同的区域,一边是教室,另一边是教研组,为冲刺高考提供了最大的便利。
安瑶提前半个小时到办公室,想着把昨天晚自习的化学卷子成绩登录进电脑,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
居然是谢珩的父亲打来的。
带班三年,谢珩逃过很多次课,也有乖乖打电话给她请假的时候,但那大部分是在许衿转到二班之后,每次家长会她都没有见过谢珩的父母来参加,只是从其他老师口中得知谢珩的父亲是那个掌管着整个娱乐公司,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谢晏之。
谈话内容很简单,只有两句话。
第一句话是,要给谢珩请两天假。
第二句话是,要办理相关的转学手续,不过时间不急,大约在高考前夕。
听到这些话的那一刻安瑶脑子是懵的,一开始以为是诈骗电话,但核对过号码后发现的确是谢珩的父亲。
面对谢晏之强硬的语气,她还是定了定心神:“谢先生,如果需要办理相关的手续还需要您亲自到学校来一趟,如果您有空可以约个时间见一面……另外,您方便把电话给谢珩吗?”
那头有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安老师,是我。”
“谢珩,你没事吧?”安瑶下意识攥紧了手机,语气中也不自觉带上一丝慌张,“为什么突然请假,还有那些手续是怎么回事?”
“老师,您放心吧,那的确是我爸。”隔着电话,少年的声音低沉又嘶哑,让人摸不透他的情绪,“两天之后我就回来,到时候我会按时上课,认真学习……至于手续,到时候我再跟您解释。”
像是猜到了安瑶放心不下,他再次补充道:“我要去看许衿。”
安瑶坐在椅子上,维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动作一僵,手边正好有一张二班同学的成绩单,她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上面,又缓缓划过许衿的名字。
曾经的她优秀到能在全年级排前几名,可现在她的名字躺在班级的最后一个,各科成绩都是冰冷的0分,不知道缺考了几场考试。
早就知道许衿之前发生过什么,也衷心希望她能走阴影活在当下,但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在那个动员大会的晚上。
作为一名老师,她忽然感觉难受到喘不上气。
“好,注意安全。”安瑶笃定语气,对着电话那头说道,“要把许衿带回来啊。”
“嗯。”少年嗓子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后挂上了电话。
不知过了几分钟,办公室陆续有其他老师笑着跟她打招呼,但她始终觉得太不真实了,谢珩短短的几句话萦绕在她耳边,办公桌上摆放着上个学期二班的全家福,许衿那时候梳着高马尾,眼睛亮晶晶地对着镜头笑。
那时候的她一定是快乐的。
所以,谢珩,一定要把许衿带回来啊,恐怕也只有你能把她带回来。
——
车子稳稳地停在路边,谢晏之递给谢珩一个黑色的手提包,里面装着他的证件。
“别忘了答应过我什么,见一面就回来。”谢晏之绷着脸没去看谢珩,语气并不强硬,但说出的话却没有让人拒绝的余地,“回来以后收收心,你想在这里学习到五月底我也答应你,但时间一到你必须开始准备去国外留学,将来好好接手公司,等你翅膀硬了我也管不着你,到时候你爱和谁在一起我也不会干涉。”
谢珩一直班低着头,几秒钟后才如梦初醒地拿着包下了车。
初春温度还没回升,寒意料峭,从温暖的车内走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赵叔从后视镜看到谢晏之的脸,那张脸相较于几年前沧桑了许多,脸部线条更加锐利,整个人看上去也十分严肃。
他在谢家当司机很多年了,谢珩还没出生时他就是谢晏之的专人司机,所以他几乎是目睹了谢晏之从自负、年轻气盛一步步变成现在的模样。
“谢先生,为什么不把话跟小珩说清楚呢,这样不明不白地下命令,小珩不会理解你的。”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谢晏之扭头看了窗外的谢珩一眼,“我亏欠他太多,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些,等以后他真的有能力去养活自己,有能力保护自己爱的人……到那时候再说吧。”
谢珩站在外面,目光疑惑地看着车窗,但车窗的防窥性特别好奇,他根本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用略带疑惑的目光注视着里面,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谢晏之不禁失笑,他的儿子这么多年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倔,总是喜欢用一些别扭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感受,跟傅婷很像,这也是谢晏之一直觉得亏欠他和妻子的地方。
“快到点了,下车吧。”谢晏之对赵叔说,“帮我看好这小子,见一面马上坐回程的飞机回来。”
赵叔点了点头,打开车门随谢珩一起走向机场大厅。
夜色渐浓,天空上零星看得到几点亮光,皎月散发出妖冶蛊人的光芒,一场雨后气温还很低,但明显有了回暖的趋势,或许春天就要到了。
许衿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滞留针,青紫的血管几乎镶嵌在手背上,清晰的骨骼轮廓也在诉说着她身体的脆弱。
刚刚恢复意识,医生的建议的继续观察,暂时还不建议探视,所以她清醒过来以后只有林雅来看过她一次,身上的几条束缚带被解开,麻木的四肢终于找回了知觉。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她从窗户上被田峰一把扯下来时刻骨铭心的失重感。
她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医生,用不太流利的英文询问田峰去了哪里,在得知田峰和父母都站在病房外等候时,她的眼神暗了暗。
床头柜上的书和摆放的照片都被收了起来装在一个很大的塑料袋里,孤独地堆在墙角,许衿轻轻转头看向塑料袋,正走神间,为首的医生用蹩脚的中文简单说了一下她的情况后就带着护士离开了病房。
医生前脚刚走,后脚许正荣和林雅就进来了。
林雅眼眶红红的,她轻轻抚摸着许衿的手,眼底满是心疼:“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小珩回电话你也不接,衿衿,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讲好不好?不要憋在心里。”
许衿看着林雅因为照顾她而日渐憔悴的面庞,又看了看站在不远处胡子拉碴的许正荣,心里划过一股愧疚感。
都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就好了,没有她船上的人不会遇难,田蜜不会出事,父母也不会操劳成这样。
这种消极的念头就像一粒种子,在她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心里悄悄种下,生根、发芽……
好像面前有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她无法自救,所以她也不想牵连任何人,她清楚林雅的这个问题到底在担心什么,但她没有更好的抉择了。
许衿茫然地张了张嘴,似乎要说点什么,但却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最后她只能无助地合上嘴巴,缓缓低下头。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在安静的小房间内犹如撕开了黑暗天幕的一把刀,微弱的光从撕开的缝隙里透进来。
许衿的手机被林雅放进包里带着,她忙不迭掏出手机,发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只有两个字:阿珩。
许衿顿时心脏一紧。
铃声悠扬地回荡在房间里,一秒,两秒……林雅攥着手机像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好半天她为难地才把手机递给许衿:“衿衿,接吧。”
屏幕上的绿色接听键不停跳动着、闪烁着,仿佛在无声地催促着电话的主人快点接听,许衿僵直地站在原地,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犹豫着伸出了手。
她有一种神奇的预感,按下接听键后听到谢珩声音的一刹那她一定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铃声响完自动挂断。
房间再次回归安静,但是下一秒,同样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似乎比第一次更急、更迫切。
许衿深吸一口气,一把拿过手机,颤抖的手指悬停在接听键上方几秒钟后按下了接听。
呼啸的风声瞬间从听筒里挤出来,少年的声音混合着冰冷的寒风和嘈杂的背景音传了出来:“许衿,我在机场。”
许衿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想要说的千言万语瞬间被堵在胸口,心中的酸涩感几乎要溢出来,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冒出无数个念头,但最终一切的思绪都化为虚无,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却抢先一步作出反应。
她踩着拖鞋就冲出了病房。
要去见谢珩,一定要见到他,好想再抱一抱他,好想听他说话……
这样的想法快要将她逼疯,顾不上身上穿着的单薄的病号服和拖鞋,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电梯。
“衣服!穿个衣服啊!”许正荣提着一件羽绒服追出来,“别着急,你会打车吗?”
一直等在门口的田峰正低头想事情,许衿砰的一声撞开门时他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就看见许正荣和林雅焦急地跟在后面。
他反应神速,顺手拿起许正荣手中的衣服追了上去:“许叔叔,林老师,我送许衿过去,你们不用担心!”
说罢,他的身影就随许衿一起消失在电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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