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落霞官乱语落霞事,探虚实身险真相迟(三)

姚温他们此番先打着商人贩卖的名头过去私访,免得打草惊蛇,范饮溪和姚温皆化了名假作兄弟,一路上也算平安无事,顺利到达落霞县内。

这落霞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只因郊外某一处看到落霞灿如织锦,因此得名。沿路的百姓们各忙各的,偶尔有了客人,才会起身招呼。

他们进了家客栈,付过房钱,姚温状似随意闲话家常,“听闻落霞盛产铜铁,但我见方才的沿路街道路面干净,并无冶炼作坊,这是为何?”

店家手中拨着算盘,一幅和气模样,“咱们有专门的冶炼区,只不过靠近县府那了,县府就在城郊,县令大人说我们百姓就不用吃灰了。”

姚温和范饮溪不动声色对视一眼,范饮溪道:“掌柜的,给我们来壶茶,再来斤肉。”

“好嘞,客官您稍等。”店家应下,转头吆喝店里的小二。

他俩寻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却听得旁边一桌正高谈阔论。

邻桌那人目测身长快九尺,络腮胡,怒目而视,此时涨红了脖子,大手一挥,“你们知道那京中最近发生的事么?”

“什么事儿?”同桌的人问他。

“害,就那个礼议还是议礼呗,总之就是两派人吵得不可开交,要我说啊,谁都没安啥好心。”

“啧啧,你又懂了,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络腮胡故弄玄虚摆了摆手,“我不是刚从洛城亲戚那回来嘛。”

“最后呢?谁胜了?”他们好奇的还是这个。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但我估摸着吧,应该是支持派,毕竟有咱们陛下撑腰呢。高家,算个p......”他这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又咽了回去。

“反正他们斗他们的,我们活我们的。”络腮胡作了最后总结,算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两派?

姚温默了半晌,或是徐长绝和高家吧。

他看不懂徐易这个人。

从前拜在杨约门下,便有人说徐易性子古怪,阴晴不定。从政后,那徐长绝却站在他们变法派的反对面,伙同高游阻止新法推行。

可到了最后,本该是政敌的人却保举自己为知府。

或许,能懂徐易在做什么的人,只有杨约了罢。

恰好这时茶菜都端了上来,姚温收回思绪,客气道:“动筷吧。”

“欸,饮溪,你家原来是做什么的?”姚温问道。

范饮溪扒了口饭,“我家都是农民,就是有几口自家的地,前些年征调服役就来了布政司,也不知道为啥就留下了。”

“没事,矮子群里拔高个儿。”姚温安慰他,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安慰。

他起初还有疑惑,除了个推官,怎么同知和通判都是年轻人。

姚温这些日子算是发现了,布司内能真正干事儿的也就他们了,其他的要不就偷奸耍滑,要不就只会嘴上功夫溜须拍马。

小范虽然那工作报告作的死板,但正儿八经办事还是够靠谱。

“刚才听店家说,那些冶炼坊都在城郊,待会吃过饭,我们去看看。”

云中人的午后都有午觉习惯,若这午觉睡得不好,下午无论做何事都是无精打采,力不从心的。

姚温身边就有个鲜活的例子,此时范饮溪打着呵欠,一脸颓靡,“大人,咱......咱走吧。”

姚温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一番手下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忍不住道:“我深觉你能担得上睡神的称号。”

范饮溪脑子糊涂了,听不出这话里的内涵,还一个劲儿道谢,“大人谬赞了,睡神不敢当,睡仙还是可以的。”

......

“罢了,你先睡会儿吧,就你这样子,也办不了事。”姚温放弃挣扎。

范饮溪求之不得,随之回了房白日做梦去了。

姚温睡不着,他在房中踱来踱去,偏偏客房还不隔音,什么该听的不该听的一并都给姚温听了去,姚温实在坐立难安,决心出去先探一探。

客栈处于城中靠近城郊一带,姚温拿了匕首以作防身,便直接出了门。

此时街上几乎空无一人,若非两边零星散着未收去的货摊,真真似个死城般寂静。

他信步走于街上,忽拐到某个小巷中,匕首从袖中滑出,默默攥紧,“一次失败的跟踪任务,出来吧。”

四周鸦雀无声,只有姚温的声音回荡,“能被我发现,说明你的能力也不怎么样。”

这出激将法着实有效,从暗处走出了个人,全身裹得极为严实,生怕叫人认出了身份,那人不语,只是朝姚温逼近。

剑拔弩张之时,姚温忽地轻笑,“当真是个愚人,我若无防备,又岂会独自一人出门呢?”

那人听闻此言,警惕的看向四周,“若你敢出手,我保证在你出刀时便能取你项上人头。”

姚温今日披了件宝蓝素色披风,帽边绣了一圈白绒,衬得人雍容华贵,他神态自若,面中带笑,“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不语,只是手中持刀,目光凶狠。

“我猜猜,连上之前来云中那回,你们的主家,应该都是一个......”

姚温分析到这里,大致已经猜出了背后的指使者。

他未免唏嘘,如今自己远离朝堂,为何对方还要对自己赶尽杀绝,姚温想不明白。

......

桂子初收,厨房的阿嬷特意包了碗桂子羹,让小侍女端了给大人去。

从厨房穿过一片回廊,两侧均为莲池,如今则枯荷相映,管事的想拔了,大人却说留着,说这番枯荷亦是别样景色。

卧房专门开了一面临水,正能饱览宅中风景,在这面铺了软垫,放了张小桌,可谓情趣颇多,现而桌上放了棋盘,执棋者举棋思量再三,最终落子。

小侍女看得目瞪口呆,以往下棋者均是二人对弈,如今大人却自己与自己博弈。

大人可真厉害!她这般想着,将桂子羹端了上去,“大人,这是厨房新做的桂子羹。”

“好,放那吧。”徐易只穿了件外衫,披头散发,赤脚盘腿,他神色晦暗不明。

林岸生的到来,虽为议礼增添了胜算,但并非全然把稳。

对方可是高游。

棋局博弈,这才真正开始。

......

眼见那黑衣人愈逼愈近,忽地起了一阵风,只见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几个人影,那几个人影把姚温护在身后,同黑衣人对峙。

黑衣人见势头不对,只得恶狠狠看着姚温,一边向后退去。

危机暂且解除,姚温松了口气,他朝那几人道谢,“多谢几位弟兄。”

为首的一人摸了摸后脑,“没事,您雇了我们,我们护您也是应该的。”

姚温继而继续朝城郊的方向走去,方才的人影已消失不见。

接近城郊时,只见一座县府巍然屹立在旁,同妇人所说一般,县府的大门紧闭,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

再过去些,路面便不似城中干净整洁,来一阵风,便能扬起一片的灰打着转儿。

沿街的铺子也不再是胭脂铺子之类,多为民间的冶炼坊。

本朝虽有官营作坊,但多数情况都是找民间经营的大作坊承包冶炼。云中的冶炼工坊为官商合办,有司出地,商家承包冶炼。

一个老汉从冶炼坊中走了出来,上半身**,袒胸露乳,毫不讲究,他嘴上哼着不成文的调子,姚温凑过去向他询问,“请问您知道孙九娘家怎么走吗?”

孙九娘是那状告妇人的名字。

老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姚温,“你是她什么人?”

姚温嘴角噙着笑,天真无害,“我是她远房侄子,今特意回来探亲的,但没成想找不到路了。”

“啧啧,她还有你这门富贵亲戚。”老汉暗自腹诽,给姚温指了个方向,“她家在那边,但提前跟你说好啊,那家里估计没人了。”

姚温故作不解,“他们人去哪了?”

老汉摆摆手,“不知道,前些日子她男人死了,这婆娘什么都不管,就往那县府门前一跪,说什么要讨个说法。”

“嘿,讨什么说法,我看就是想讹钱。”

“后来呢?”姚温面色不改。

“后来,那女的闹着说要去云中府告,现在也没个消息。”

姚温眨了眨眼,他叹了口气,“照您这么说,我姨父却是走了,我记得他从前康健,为何会突然死亡?”

“哦哦,你不知道啊......”老汉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压下声音,“还不是矿上出的事儿,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这事儿被吴家的压了下来,不让传,说怕引起大家恐慌。”

姚温默了默,矿工工作本身有极大的危险性,出事在所难免,该给家属补偿的给补偿,没有必要把事情压下来。

还是说,那矿工的死另有玄机。

沉思至此,姚温朝老汉道谢,“身为晚辈,我想去我姨父墓上看一看,行个祭拜,您知道他葬在哪吗?”

老汉回想了一会儿,“嘶,应该就在他家附近,你去找找吧。”

“多谢。”姚温得了信息,打算去他家看看情况。

按照老汉指的方向,那处杂草丛生,丛林掩映间,隐约可见一处茅草屋,想来应该是孙九娘家了。

门上了锁,姚温打不开,只得作罢,他想起老汉说的墓,又留心在四周找了找,果不其然,有一座小土堆就在房子的不远处。

那墓很是寒酸,墓碑竟是一个木牌,上面的刻字歪歪扭扭似鬼画符,姚温猜测应是孙九娘请不起人,只得自己动手,但不识字,只能找了有丈夫名字的册子类照了乱描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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