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总是有与城市不同的景色,河水冻结的小石桥捏铃而过,路旁就是雪白覆盖茫茫田地,飞鸟在捡食着子粒,太阳在其上显示着星星点点的璀璨。
与田地对应,则是排列整齐的农户,小猫在草垛居高临下睥睨四方,家养的小狗在下面无力狂吠。
少有能见到,一个男生带着另一个男生招摇过市,在路旁遛弯的老太太,也会停下脚步回望,那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人…
“那是村里的卫生所,小时候我们都去偷针管,回来给毛毛虫打针。”
自行车从村里骑到马路,车技似乎真被找回一些,也能让王书译从容的单手指着前方的小二层,又指向远处结冰的河流。
“以前冬天上下学为了抄近路,我们都不走大路,全从这条路抄近路回家。
有一年春天,河水都化了,我却不信邪,觉得跑得快没问题,结果走到一半掉冰窟窿里了,新买的羽绒服毛领全进了泥。
我也不敢告诉我妈,就趁她下班前自己洗,结果那泥也不知道有什么,我怎么洗也洗不掉…”
“那你怎么办?”身后始终聆听的人,偶尔也会有好奇。
“挨揍了呗,后来我穿那羽绒服都没有毛领…”
“我小时候其实特别淘气,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学校怕我们年纪太小回去不安全,会让我们家里带盒饭,中午在学校锅炉房就热了。
那时候我看高年级的都用手套拿饭盒,我也学着拿,结果我那手套是不耐烫的,碰上饭盒直接缩一起去了。
回家我就把手套藏破衣柜里了,现在我妈都以为那手套丢了,我奶奶还说是她忘了放哪。”
往事的碎片慢慢拼凑,那承载了许多记忆的校园也慢慢出现在眼前,灰墙绿瓦落了墙皮,标语被时间褪去颜色,一切让回忆也显得越发斑驳。
两个人的自行车停在高大的铁大门前,透过围栏能看出里面真的废弃了,连保安室都落了锁。
“是不是进不去了?”何承也跟着王书译的动作研究起铁锁,白皙修长的指节,也染上了链子上的铁锈。
“这个门锁,防得了君子,防不了小人的。”而王书译摇锁大门的锁链,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眼睛灵动中似涌动着坏水的泡泡,是何承没见过的样子。
话落,王书译目光便向周围望去。
选择好位置,脚步后退,小跑助力,加速前进下,常打篮球的弹跳力发挥,让本就矫健的人一跃便跳上墙头。
“承哥,要不要试试?”坐在墙头上的人居高临下,笑容迎着阳光,明媚又开朗。
那语气带着调侃,下面的人却表现的认真。
何承学着王书译的样子倒退两步,又抻了抻牛仔裤,似也要开始蓄力,跟王书译一样胡作非为。
“别承哥,我拽你。”然而,最后紧张的人,还是主动挑衅的人。
手掌握着手掌,墙上的人牵着墙下的人,何承没有一跃而上,却也轻易被拽上了围墙,又跟着人跳入那片儿时的天地。
操场,被荒草覆盖,又落了雪花,办公室旁的黑板上,还有未擦净的黑板报。
两个人的脚步走过教室,也绕过后院的滑梯转椅。
童心来的突然,何承被邀请上了像凉亭一般的大转椅,王书译则慢慢推动起属于这里的回忆。
“我第一次见到范临的时候,就是在这。
那时候他爸和我妈还没结婚,他还是个刚上学的小豆丁,完全想象不出来他能长到现在那么高大,那时候他甚至比同龄人都矮。
不过还是很酷,是个酷酷的小豆丁,不爱说话,不爱理人,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叫人。”
“我那时候特别爱看动画片,正是正义感爆棚的时候,看见他被欺负就冲上去了,结果自己被人打了满鼻子血,还被找了家长。
“谁知道他能成了我弟弟…”
“后来我也知道了,范临不是不爱说话…”
不是不爱说话,而是拒绝害怕说话,因为小孩子天真单纯,却也是难以想象的残忍。
当年范临父母是当兵的时候,别人介绍认识的,本就没有感情基础,又聚少离多,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渐行渐远。
在范强复员之后没多久,范临的妈妈抛下了孩子离开了家,范强没说实际的缘由,却更容易让人产生猜测,尤其是自家老太太。
范临的奶奶,年轻的时候就不是好摆弄的人,让她照顾范临,虽是用心,却不免对那抛夫弃子的儿媳妇有怨言,跟邻里说话也从不避讳。
然而大人间的嘀嘀咕咕,只会是心疼孩子,被自家孩子听见,却成了对范临最直接的伤害。
那些“你妈跟人跑了”“你妈不要你了”“肯定是你不听话”之类的言语,会在每次有争端的时候,成为攻击的手段。
一个传一个,原本懵懂的小孩子也越来越沉默,不爱说话,同样意味着不合群。
被孤立,被当成小哑巴,等大人们意识到,孩子的性格已经产生了不可逆的转变。
冯英和范强再婚后,王书译有很长时间的乐趣来源,就是逗范临开口,用尽浑身解数,但凡骗一句话,王书译都能乐的买俩冰棍。
话题说了又止,何承目光始终跟随,似在等着继续,王书译却没有继续,而是调整表情,留下一句可能似是而非,但他觉得何承会懂的话。
“一切都好了,他为了自己在意的人,一直在努力变好…”
果然,何承闻言不在好奇,而是望向远方…
从墙头蹦进来,又从墙头蹦出去,小卖部就在学校后面不远处,不需要骑着自行车,两个人推着车就能走过。
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小卖部,因为学校的转移,也改变了经营方向,贴纸零食玩具少了很多,倒是多了不少放日用品的货架。
当初年轻的老板,有了大肚腩,如今怀里抱了个牙牙学语的孙子,不过人依旧热情,主动找了绳子把汽水绑在了王书译的后车座上。
何承的位置被两箱饮料占据,两人彻底失去了骑车的机会,索性推着车慢慢走回两人来时的方向。
“我奶奶家原本就在那边,那栋白色的房子,就是我家,我奶奶生病之后,就被卖了,只剩了后山还是我们家的。”步行的速度很慢,眺望远处更加方便,王书译指着东边的方向,身边的何承随即望去。
越过田地,远处房屋在山脉下错落交替,最惹眼的莫过于那几栋,与周围建筑格外不同的乡间小别墅。
那里早没了王书译记忆中的模样,但王书译眼神还会留恋…
“听说这房主做生意失败了,这房子要卖了。”留恋只有一瞬,王书译又想起什么,开始跟何承分享。
“这样的房子能卖多少钱?”
三层的小别墅,虽然充满了乡村气息,但一看当初就是找人设计过,加上有一个面积不小的院子,哪怕在村里,也要一百来万。
“这房子挺好的,要不我们家攒些钱把它买了吧?等退休之后来住。”
调侃的话,无形把两人勾连,但有的人依旧没有察觉,只是表达着自己夸张的不信。
“承哥,一百多万,你还需要攒?”
“那你的意思,让我一个人出钱?”何承盯着王书译一脸认真,等待片刻后,才突然露出笑脸,转了话风:“也不是不行,我出钱,你负责烧炕暖被窝,那样我可以考虑考虑,把房产证填你的名字…”
“承哥这么大方的嘛?”
“不算大方,拿你换不亏。”
“我这么值钱呢?”
玩笑话在寒风中说着,何承的手已经掀开了王书译羽绒服的帽檐,王书译转头,何承正在将两只手藏在那温暖的位置。
“承哥,等吃完午饭,我带你去打出溜滑把,你这么怕冷得锻炼锻炼…”
“好啊,你教我…”
从学校到范临奶奶家,骑车七八分钟的距离,两个人不紧不慢的走着,生生走了一个多小时。
把饮料带回来的时候,路口的车排的更多,杀猪菜的香气也从那小院,蔓延到周围。
王书译和何承抱着汽水进院,正赶上冯英那边开始炸虾片。
那红红绿绿跟薯片一样的东西,本来是给小孩子准备的,但冯英见两人回来,却快步送到两人眼前。
见两人没有空余的手,直接给一人塞了一片进嘴巴,随后转身离开…
外面热热闹闹,屋里人满为患,院里之前的血腥都被收拾干净,只剩煎炒烹炸的香气,
这样的环境也不必非要进屋,王书译放下饮料箱子,干脆带着何承去找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的范临。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们去学校看了看。”
屋檐下,范临正在铺桌子,王书译见状,忙上前帮忙,何承也跟着抻了下红色的一次性桌布。
一个人工作,突然就变成了三个人工作。
老太太端着碗来时,桌子已经铺设整齐,看到王书译,老太太没有选择继续走近,只是单独叫了自己孙子到跟前,把特意挑的一碗护心肉送到了孙子手中。
然而,再三叮嘱,那护心肉还是在不久后,送到了王书译嘴里。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瘪着嘴离开,王书译咬着护心肉,笑的无奈:“你就气她吧,不会待会再给我?”
外面招呼着人灌血肠,冯英炸好了新的肉丸送来,范临也被逼着去哄老太太,王书译则把碗里的护心肉跟何承分享。
“你也别气范临了。”何承摇头微笑回绝。
“我哪气他了?”
“书译,你别老自己吃,你给小何尝尝…”
“我给了,他不吃。”
嘴里是的肉香,眼前是质朴的烟火气,忙碌、吵闹、玩笑,一切那么陌生,却又是那么纯粹真实。
真实到头脑思绪也被左右,觉得自己也融入了这份烟火,拥有那份简单的快乐…
我昨天收到火箭炮了诸位!!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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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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