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檐上晶莹的冰锥融化坠地,车辆在午后的艳阳中,踏上满裁而归的返程之路。
来时的乡间小路没什么太多变化,老人依旧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小孩仍然乐此不疲的点着鞭炮。
大概是小卖部看打牌的人多了些,让车辆出入变得缓慢些许。
两个人曾经去过的小商超,门口已经堆上烟花爆竹,门口也挂上两串大红的灯笼。
年,好像真的在不知不觉来到…
车辆行驶轨迹取决于驾驶者的想法,不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到达目的地,两个人可以去的地方变得更多。
初中校园门口偷瞄,电影院附近围观,绕道跑去高中,最后买了十来个油炸糕,两个人才回了家。
等两个人吭哧吭哧把肉搬上四楼,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阿姨说,肉和骨头放两边。”冰箱前,王书译蹲在冷冻层费劲巴拉排兵布局,何承在阳台旁,有些生疏的收着离开前晒的衣服,还不忘冯英的叮嘱。
只是理论是一回事,实际操作是一回事,两人在冰箱前研究半天,最后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冯英。
“那里面有苞米和野菜,还有我冻的鱿鱼,你看看你和小何想吃什么,就拿出来吃…还有我留的那块脊骨,你给小何炖炖,那块肉多,冰箱里还有虾…”
“妈你这冰箱塞的东西可真不少…”
“那不都是给你们留的,好像还有一包海菜包子…”
视频里,冯英站在窗外给老太太擦窗户,视频外,王书译已经按着吩咐拿出了几样东西,何承就扶着冰箱,充当手机支架。
拖鞋羊毛衫,随意的姿态,普通的言语,家庭琐事,却勾勒出平凡却难得的生活。
好像这样的生活里,连把肉全部塞进冰箱,都是值得认真高兴的一件事…
冰箱被一点点塞满,冯英特意叮嘱的花浇上了水,两个人的时光,不需要应对太多事情。
所以当何承突然拽着他胳膊,提出去睡午觉的想法,王书译并没有经得住引诱,直接由着何承把他拽倒在床上,半推半就的一起进入了梦乡。
毕竟何承前一晚没睡好,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午后的蓝天褪去颜色,渐渐蒙上风雪前的暗淡,夜色悄然而至。
眼睑传来麻痒,前一晚没能睡好的人,颤抖的睁开双眼,入目是凑的很近的眉眼,还有略显昏暗的房间。
“睡的还挺香。”毫不掩饰自己的恶作剧,在王书译醒来后,何承依旧用指腹拨弄了对方的长睫:“再不起床,我都要走了。”
低沉的言语让还处在迷蒙的人刹时清明,下意识转眸发现外面天已经暗下来,而反应过后又惊讶回问: “承哥,你要走?”
“没有呢,正在订机票。”何承随手把手机界面给王书译看了眼:“不过在考虑要不要订上午的,如果那样车可能来不及退租,需要你帮我退一下。”
何承的话在梦醒时分显得尤为突然,王书译知道何承是打算要走,可没想到会这么快,竟然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这么急,是有什么事么?”话也立刻脱口而出。
“倒也没什么事…
只是不想因为我耽误你跟家里人过年。”
昏暗的房间,掩藏了直白的情绪,但透过手机的些许光线,能看到收敛的眉眼下,有那么点艳羡与落寞。
仿佛羡慕着他人能团圆,自己却…
“承哥,留下来跟我一起过年吧,我其实…”
不想去那过年…”
有些话说的简单,却埋在心底许多年的复杂情绪,是时间也无法抹平细小斑驳。
他在那里待的不自在,从第一次去那里,到现在。
从切肉自家孙子孙女都有份,到他走近就立刻收回手,留下他一个人懵懂局促时。
从范全可以满桌子跑,但他只是伸手够了远处的菜,就被当着满桌人打掉了筷子,不知如何应对慌乱无措时。
从冯英偷偷安慰他,从他自己学会只吃桌前的两道菜、从他主动叠好其他人的被、从他明白吃饭总要最后一个上桌时。
从他渐渐明白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时,就没有哪一年,是在那里觉得不拘束的…
“书译,下雪了…”
“承哥,今晚我们出去吃饭吧…”
有些对最亲的人都没有说的话,总是会在何承面前不自觉的袒露,而对方总是无条件的接受。
给他最合适的回应…
前一场大雪遗留的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新的一轮雪花,又在城市降临,记录着行人的匆忙而行的步伐。
唯有不怎么见到雪的人,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出门。
推开写了红字的玻璃门,连柜台前的老板娘都对意外的客人更加热情,连忙引着两个人去最好的一桌。
楼下的小饭馆,没什么精致的菜色,地三鲜锅包肉,临近过年有限的几样招牌菜,也被划去几道,墙上的小黑板,只剩四五样能点。
不过,因为是休息前最后几位客人,那份量送的也多,炒合菜和薄饼直接送上了三人份,炖的大骨头都比往常多上两块。
“老弟咱家这菜怎么样?”油亮鲜香的烧茄子刚陪着米饭进嘴,胖老板又端着盘锅包肉上桌,整个人是天然的自来熟,放下盘子就开始热情攀谈。
“那必须的,嘎嘎好吃。”老板问的是何承,回答的却是王书译竖起大拇指。
“嘎嘎好吃。”对面何承看着还在等他回应的老板,也乖乖学着王书译的样子,给出了自己的夸奖。
“好吃给咱家个好评呗,哥再给你俩加个炒三丝。”
“必须的!”
“必须的!”
鹦鹉学舌,学的有模有样,老板一离开,一块拆骨肉就放到何承碗里,而放肉的人,则是模仿着何承生疏的口音:“承哥你尝尝,嘎嘎香。”
何承也微笑回应。
“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承哥要不要也整个蒜?”一整颗蒜头,被王书译递到何承手里。
何承眼中是疑惑与迟疑,却仍伸手接过:“那我整个?辣不辣?”
今天的何承,似乎格外好逗,王书译看着何承认真剥了蒜,要开始解析正确吃法,忙把那蒜收了回来。
“等过年的时候,我给你炖肉的时候再整吧。”
“好。”
“那你要陪我过年么?”
“是你陪我。”
没有明确的答案,但彼此都明白…
最初的雪花细小无声,让人感受不到重量,但随着时间的堆砌,雪花会无声无息扩大的沉淀,留下难以消散的痕迹。
“承哥,要不要出去看看?”坐在窗边的人,用体温暖着模糊玻璃,又透过那一小片清明,看着纷飞的雪花。
没有想尝试出去,只是眼里的渴望被捕捉到,下一刻又被人用行为牵引。
王书译推门等待,何承起身追寻,从天际飘来的雪花,就那样突然落在两个人的发丝肩膀。
最平常的雪花,落入不同人眼里,大概有不同的样子,对何承来说是可以伸手去触碰的美妙景象,对快递小哥来说,则是耽误车程的阻碍。
伴着音响里的此生过半,小哥骂骂咧咧绝尘而去,何承的浪漫也戛然而止。
“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他比我好看?”
“怎么会?只是想起承哥骑赛车的样子。”
“我骑赛就这个感觉?”
“没有,他有耳朵,可爱一点…”
“我生气了…”
顺着回家的小路,两个人绕到还在营业快递代收点,何承好像不怕冷一般,在代收点的灯箱前,冒雪认认真真捏着小雪球。
等王书译找到快递出来,才知道那一颗颗大大小小的雪球,是何承捏的迷你小雪人。
最可爱的小雪人被小心翼翼交付到王书译手上,而捏雪人的勇士,则将湿透的毛线手套脱下,把冻红的手放在了王书译嘴前,试图让对方用嘴唇暖着那份冰冷。
或是,单纯想恶作剧…
王书译见状觉得好笑又无奈,忙将小雪人和快递放下,又把带着自己体温的手套脱下递给何承。
“不用一只就够了。”何承伸手接过,套在自己左手上。
当王书译要摘另一个时,何承却摆手推拒,转而握上了王书译没有手套的手,又塞进了王书译的羽绒服兜里。
突然的十指紧扣,让王书译有一瞬间不自然,只是转眸间思绪流转,又非常快速的为何承找到了合适且正当的理由。
“承哥,你这大衣这么厚竟然没兜,设计有点不实用啊。”王书译说着,又默默抓紧了何承的手,使劲往自己兜里塞了塞: “还好承哥聪明,想到这个招。”
哪怕已经经历了许多次,有些人的反应,依旧是出乎意料的有趣…
风雪中,何承专注的看着那心思干净的人,而那人则微微倾身,拾起快递,还有他随手捏的小雪人。
“承哥,你知道今天多少度么?”
“零下二十四?”
“原来你知道啊,那怎么敢用手套堆雪人?”
“我刚开始是徒手堆的,后来太凉了,我就戴手套了,你不觉得这雪人脑袋特别圆么?”
“承哥,你把脑门伸过来?”
“怎么了?”
“我看看你是不是把脑仁冻小了?”
“我送了你雪人,你就这么说我?”
“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满城风雪还在继续,牵着手的两人并肩而行,互相挤着对方,小雪人却因为有主人的保护,始终稳稳当当的躺在那里…
“接下来就要我们两个人过日子了,给你添麻烦了。”
“承哥客气,这不,礼都收了…”
范临:我还在等你回去(委屈)
何承:不是说了明年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2章 雪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