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去徒步嘛

……

春天的雨刚停,空气湿润,树叶泛着浅浅的光。

武功山的行程还有一周,徐睢提议先去试试装备,说是避免真上山会不适应的情况。

谢瑚犹豫:“我行吗?我可没你那体力。”

“就走个三四公里的山道,不爬太陡。” 徐睢说话一向平稳,不带任何鼓动,但她还是点了头。

他们约在周末的清晨。

出发那天,天色微亮,谢瑚站在小山脚下,背着20L的灰蓝色背包,鞋底还干净。

徐睢戴着帽子,手里拿着两根登山杖。

“给你一根。”他递过去。

她笨拙地接住,“我真的要用这个?”

“下坡时用,会省力。” 他伸手教她:“手穿过腕带,握杖别太紧。手臂自然摆。”

谢瑚照着学,姿势僵硬。

“慢点,先找节奏。”他在她身后一步,声音低低的。

山道被昨夜的雨打湿,泥土松软,鞋底的防滑齿轻轻咬住地面。

她走得小心,偶尔回头看他,他步伐稳健,几乎无声。

“原来徒步真是运动啊。”她气喘地笑。

“你以前不是喜欢做陶?”

“陶和山不一样。陶是手在动,心是静的。山让人整个都动起来。”

徐睢听着,嘴角微微动了动。

“你以前也这么说。”

“嗯?”

徐睢低声补了一句,“没什么。”

谢瑚没有多问,只是抬头看树梢。阳光从叶缝间漏下来,一点点洒在他肩上,那种安静的气氛,连风都小心翼翼。

他们走到半山腰的平台时,徐睢从包里拿出一台拍立得。

“试拍一张。”

谢瑚愣了下:“我吗?”

“嗯。要试光。”

她站在岩石边上,背后是远处的水库。

他低头调焦,阳光照在他指尖。

“看这边。”

她听话地抬头,镜头里是她的笑,有点局促,又有点明亮。

快门声咔地一响,照片从相机口缓缓吐出。

他没立刻去拿,反而轻声说:“别动,再拍一张。”

她忍不住笑了:“我都还没摆好呢。”

“刚才那张挺好。”

“为什么?”

“自然。”

他收下照片,放在掌心等它显影。方寸的白纸一点点染出她的轮廓,发丝被风吹乱,眼神明亮,嘴角弯成一个不完全的笑。

徐睢盯着那张照片,没出声。

“我看看。”谢瑚伸手去拿。

他迟疑了两秒,还是递过去。

“拍得不错。”她笑,“可以送给粉丝。” 她只是开玩笑而已。

“这张不送。”

“为什么?”

“光线不好。”

他说得自然,可眼神避开了她。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他在撒谎,但谢瑚没有拆穿。

午后,他们在山腰的小凉亭休息,她脱下帽子,额角有薄汗。

他打开水袋,递过去。

“喝点。”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水?”

“习惯。”

她接过,喝了一口,又还给他,徐睢接过的瞬间,她看见他的喉结轻微滚动,那种无声的亲密,让她心头轻轻发烫。

“你拍的视频要拍这种地方吗?”

“武功山比这更开阔。那边的风比这更干净。”

“你一个人去?”

“嗯。”

“没人帮你拍?”

“我拍自己。”他顿了顿,“以前也这么拍。”

“那这次为什么要送粉丝礼物?”

他想了想:“我拍了太多风景,想留下点有温度的东西。”

“所以选了陶瓷。”

“对。陶和拍立得一样,都是时间留下的痕迹。”

她听着,心里忽然柔软下来。

“那你想送什么样的陶瓷?”

“你做的都行。”

“我得先知道你粉丝喜欢什么类型。”

“我喜欢的,他们也会喜欢。”

谢瑚笑着摇头:“你这逻辑挺霸道,不是很好哦!” 听着她笑意里的拒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像风穿过松林,干净又轻。

休息的时候,她拿出刚才那张拍立得照片,放在膝上。

照片已经完全显出来,山色朦胧,她的笑被风割成一半,像是未完成的句子。

“我可以在背后签名吗?”她问。

“当然。”

她拿起笔,写下日期和自己的名字。

“拍立得time。”她抬头,“这样写可以吧?”

“很好。”

他接过那张照片,指尖轻轻摩挲着墨迹。

“我留一张样片。”

“你说不送粉丝就是想自己留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照片收进相机包。

回程的路上,谢瑚一度滑了一下,他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她,谢瑚跌进他怀里,能听见他胸腔里心跳的节奏。

两人都没说话。

几秒后,他放开她,语气平静:“小心。”

“谢谢。”她低着头。

风从山口吹过,带着青草的香。

她忽然想起陶胚成形的那一刻,泥被掌心托起,旋转、成形、稳定。

她现在的心,大概也在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慢慢托起。

傍晚,他们回到山下,谢瑚在车边脱帽,头发乱成一团。

“辛苦了。”徐睢打开车门。

“我还以为你要再走一圈。”

“已经够了。第一次走不错。”

“那我通过了吗?”

“勉强。”

她轻笑:“评审老师真严格。”

他侧头,眼神里有一点笑意:“下次上武功山,你就知道我有多严格。”

“那算约好了?”

“算。”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次我带你走。”

那晚谢瑚回到店里,疲惫却睡不着,她拿出那张拍立得,放在灯下,照片上的自己笑得轻松,背景里的那道身影只有模糊的轮廓,她盯着看了许久,低声自语:“他拍的,不只是风景吧。”

夜色从窗外流进陶瓷店,柔黄的灯光打在旋转的转盘上,谢瑚低头看着掌心的泥,指尖沾满了水,风轻轻掠过,带着夏初的味道。

那天徒步回来后,她睡了一整天。再醒来时,脑海里全是山间的风声、石阶的回响,还有徐睢递水给她时不经意的动作。

那种感觉不是心动,也不是熟悉,而是一种被轻轻包裹的安静。

她决定做点什么。

这天晚上,徐睢照例发来信息。

【徐睢】:鞋子磨合得怎么样?

【谢瑚】:走路还行,就是小腿有点酸。

【徐睢】:正常。肌肉在适应。

【谢瑚】:你今天在剪视频?

【徐睢】:在,还有之前拍摄的内容需要剪辑出来。

他发了一张照片,黑色纸板上整齐贴着十几张拍立得的风景,晨光里的日出,草坡的痕迹,鞋印的重量,云影的痕迹,还有那张她的背影。

谢瑚没注意到那一瞬,他竟拍下了,照片边缘有他淡淡的字迹,“路在风里。”

她心里一动,没再问。

【谢瑚】:我给你做个东西。

【徐睢】:什么?

【谢瑚】:礼物。不是给粉丝的,是给你。

那一端沉默了几秒。

【徐睢】:好。

第二天一早,谢瑚去了店里,阳光从窗子里洒进来,尘埃在光柱里慢慢漂浮。

她调好陶泥,双手合拢,指尖稳稳托起,旋转的转盘上,泥开始拉高、成形,她想起徐睢教她握登山杖时的样子手腕放松,力道温和。

她忽然发现,做陶和走路,其实很像,都是在和掌控对抗,只要太急了,一切就会塌。

几个小时后,桌上摆满了小小的泥偶,有背着包的、拿着相机的、还有一只伸着胳膊的小猫,她笑着在泥偶底部刻下日期。

傍晚的时候,徐睢来了,他没穿徒步服,只穿了浅灰T恤,肩上斜挎着相机。

谢瑚抬头的瞬间,灯光正好落在他身上。

“今天这么早来?”

“拍完素材,过来看看你。”

“你这人真闲。”

“你不是要给我礼物?”

她轻轻一笑,走进工作台,把一个陶偶递过去。

“试烧的,还没上釉。”

那是一个小小的陶人,背着包,手里举着相机。

徐睢接过去,指尖轻触那粗糙的表面。

“这是……我?”

“算吧。”

她低头拿布擦手,“你不是要送粉丝陶偶吗?我先做个样品。”

“挺像。”他轻声道。

“像?”

“神态像。”

“你真敢说。”她笑着看他,“我做得挺丑的。”

“我不觉得。”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挺温柔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

窗外的晚霞渐渐融化,橙红的光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桌上。

谢瑚没再说话。她拿起另一块泥,想继续忙,可转盘刚转起来,手就被他轻轻按住。

“别急。”他低声说。

“嗯?”

“指尖太紧,会塌。” 徐睢放下拍摄的相机,单手制止她,这时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指节的温度一点点传过来。

“这样。调整一下角度。” 徐睢的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她抬头看他,视线在空气里交错。

两人都没再说话。

旋转的转盘发出轻微的嗡鸣,泥胚在他们掌心间慢慢成形,像是一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

后来,徐睢帮她把做好的泥偶放在架上。

“这些我都要。”他说。

“都要?我还没烧呢。”

“等烧完。”

“送粉丝?”

“留一套自己。”

“你要那么多干嘛?”

“纪念。”他低声回答,“这次路上拍完,我会把陶偶放在最后一帧里。”

“最后一帧?”

“嗯。”

“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拍立得的最后一张,不拍风景。”

“那拍什么?”

“秘密。”

她瞪他一眼:“神神秘秘的。”

他只是笑。

夜色完全降临时,他准备离开,门口的风铃响了两声。

谢瑚忽然开口:“下周武功山,你确定可以让我一起去?我可不太会拍摄”

“一个人走拍摄习惯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不是定下来的吗?”

“对啊。你不是说要拍武功山一日拍立得time吗?我想看看你怎么拍。”

他愣了一下。

然后轻声道:“好。”

她笑了:“说好了,那天我可真去。”

“好。”他看着她,眼神温和而克制,“这次别迟到。”

谢瑚觉得他说的有点怪,她什么时候迟到过?但她并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单纯觉得没有必要。

徐睢走后,谢瑚靠在门边,看着他背影渐渐融进街灯。

风吹动风铃,叮当作响,她忽然觉得,自己也像那一只未烧成的泥偶,还不够坚固,却已经开始有了形状。

“陶在火中成形,心在路上被磨。

有些相遇,像风掠过山,

不声不响,却让人记得。”

大概心情就是这样吧,谢瑚心里这样想着。

这个夜晚,雨在夜里落得极轻,窗外的风带着一点潮意。

……

很多天后,谢瑚坐在工作台前,调灯光到最暗的档,只有转盘边缘的白瓷在柔光里泛出一点亮。

泥偶已经烧好,釉色还带着新火的温度。

她轻轻触摸那些小陶人的头顶,掌心有细微的凉意。

桌角放着那张拍立得,那张山上的照片,她的笑被风掠成一半,画面边缘有一缕光线未显。

她本来打算把它塞进抽屉,却又舍不得。

手机震了一下。

是徐睢。

【徐睢】:明天出发。

【谢瑚】:我知道。你东西都准备好了?

【徐睢】:嗯。今天整理完。

【谢瑚】:我明早去送你。

【徐睢】:不用太早,八点。

消息对话框一度沉寂,谢瑚看着那个头像,突然问:

【谢瑚】:你的视频,拍完之后会发到哪里?

【徐睢】:小红书和抖音

【谢瑚】:你不怕被说土?拍立得、手写字、送陶偶,这种题材现在挺少见。

他隔了几秒才回:

【徐睢】:有人觉得土气,也有人觉得是真心和真诚。

【徐睢】:这不是流量选题,是纪念。

她看着这句话,心底微微发酸。

他总是这样:表面平静,却总有一股不言的笃定。

【谢瑚】:你姐姐当时的选题是一样的吗?

【徐睢】:差不多。她写的版本就是让明星拿着拍立得在城市各个地方去转悠着拍摄城市风景,是一种因为重视粉丝想要给大家分享自己的生活地方。想让每个看到的人都看到他能看到的城市街景的。还有用黑色的纸张收纳两个拍立得,这样也很整齐干净的送到粉丝手里。

【谢瑚】:后来呢?

【徐睢】:她被组长问这种东西除了情绪,还有什么?真的有流量吗?谁会喜欢这种东西?还有人说拍这个很麻烦,还不如直接去店里给粉丝买礼物… 还说明星哪有时间天天拿着拍立得去拍?行程很忙的,不会拍摄这些的。

【谢瑚】:那你觉得呢?

【徐睢】:情绪已经够了,这种惦念的心才是最重要的,我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执行这一条,或许会吧。

屏幕那端没有声音,但谢瑚似乎能听见他的语气,语气很淡,情绪也轻,却带着不可动摇的温度。

她犹豫片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新的拍立得。

照片上是陶瓷店的窗台,晚霞的余光打在瓷器上,釉色闪着柔和的亮。

背面空白,她拿笔写下几个字。

“愿你每天开心。拍立得的最后一张,也要笑。”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他。

【谢瑚】:给你留个签名照。

【徐睢】:签名照?

【谢瑚】:算是提前的交换礼物。

【徐睢】:那我得回礼。

几秒后,他发了一张截图,是他的视频剪辑界面。画面暂停在山腰那一帧,她站在岩石边,风把头发吹乱。

她怔了怔,并不喜欢自己出现在别人的视频里。

【谢瑚】:你这不是成我主角了吗?

【徐睢】:临时改的。

【谢瑚】:为什么?

【徐睢】:因为你是开始,这个只给你,不发出去。

那一刻,谢瑚突然有点慌,她想回复什么,却发现心跳乱了节奏。

屏幕上闪着对方正在输入,又消失,几秒后,他发来最后一句:

【徐睢】:早点睡。明天见。

雨渐渐停了,谢瑚靠在椅背上,听着转盘慢慢停下的声音。

她低头看那张拍立得,背后的字迹还没干,墨水一点点晕开,像云的边缘。

她轻声呢喃:“你也是开始啊。”

第二天的清晨,天边泛白。

谢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

车站前的风凉凉地吹着,空气里混着油脂和茶香。

徐睢提着背包走来,依旧是那身深灰的登山装。

他看见她,愣了一下。

“你来这么早。”

“怕你提前走。”

他笑了笑,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帽檐。

“谢谢。”

“送你的东西…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纸盒,里面是那只烧好的泥偶,釉色温润。

“上釉后更像了。”她笑。

他接过去,仔细端详,然后小心放进背包最内层。

“我会带上山,留给自己,留给开始。”徐睢淡淡说。

谢瑚还来不及回话,车已经进站。

他回头时,眼神停留在她身上几秒,邀请着她一起往前走,车门关上,风卷过她的发。

他坐到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看见坐在身边的她,阳光一点点落在她肩上。

那一刻,他心想,有些约定不需要说出口,只要走上那条路,就会被风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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