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之后,林松言率先回了个“想”。
陈烨和邵映紧随其后。
凌柏切回和节目组负责同学的聊天框。
「zerohundred:可以的话,我想报一个乐队节目。」
两周时间,还穿插着四个人时间不一的考试,考试头一天临时抱佛脚的复习。实际留给他们的合体排练机会只有三四次。
那年的流光纪主题是夏夜晚风集市。凌柏的最后一门期末考试结束在当天上午,考完之后,他赶往另三个人在的学生活动室。
他们最后合了两次音乐,坐在活动室的地板上休息。
凌柏问:“紧张吗?”
“还行,”陈烨在吉他上拨了个和弦,“你呢?我们弹错了下面不一定听得出来,你要是唱劈了,丢脸就丢大了。”
凌柏也顺手拨了下贝斯:“没事,这首练过很多次。”
*
“小祝我跟你说,凌柏当时选歌可执着了,”林松言把鼓棒当笔拿在手里转着玩,“结果演出当天下午我们才知道,原来是蓄谋已久。”
“是啊,”陈烨像在回忆什么,“我当时还跟我对象说,这人也太**了,以后要是跟他一起玩乐队,还能有话语权吗。”
“现在呢?”邵映问。
“还行,凑合,”陈烨答,“主要当时也没得选。”
“什么话,”凌柏不知道干什么拍了下祝昙的脑袋,“别听他们瞎说。歌词不都讲了吗?世上唯一不变,是人都善变。”
“但后来凌柏跟我说了个事,我又理解他了。”陈烨冷不丁蹦出一句。
当初选歌的时候就陈烨和凌柏矛盾最大,因为陈烨的女朋友想听另一首歌。
陈烨当时对凌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为了恳求他给一个换歌的机会,最后还是被凌柏拒绝了。
这事儿大家都是知道的。
“凌柏后来私下跟我说过,他硬要选那首歌不愿意换的理由跟我是一样的,”陈烨继续公开发表对凌柏的澄清,“那还说啥呢,兄弟完全懂了。碰上这种事情专断点也正常。”
“不过后面问他什么情况、是谁,他又半个字不多说了。你们说我是不是被他骗了?”陈烨想着想着又不明白了,“就说是老同学。话说小祝,你们不也是老同学吗,知道他啥情况不?”
祝昙听着听着,挺羡慕他们唠嗑时热热闹闹你一言我一语,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啊”了一声:“这我哪知道啊,老同学那么多。”
凌柏突然插嘴:“你都不知道?”
祝昙满脸写着莫名其妙:“我跟你差了两个年级,能知道吗?”
“你想想,说不定能想起来呢,”陈烨陷入了自己的深度思考,“凌柏当时说到人家就跟喝醉了一样。说人家长得好看,又文静成绩又好——”
“可以了啊,”凌柏起身把他怀里的吉他抽走了,吉他发出一阵诡异的嚎叫,“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最后陈烨得出结论:“好看文静成绩好是你们老同学的标配吗?你看小祝的学校也很厉害啊。凌柏,你老家是不是很人杰地灵,就你一个独自变异了?”
不知为何屋内突然一片安静,在场人士消化着陈烨提供的全新机密,尔后陷入了解压轴题般的诡异死寂中。
最后还是凌柏理直气壮地打破了沉默:“这叫各有所长。我要是和我老同学都一个样还怎么互补?”
“当时那首歌排得挺好,你要不要听听?”他突然问祝昙。
空气再次陷入静默。
林松言哈哈一笑:“那个,我想起来酒吧那边今天应该得对点东西,我下午过去一趟。”
邵映立刻说:“这样啊。需不需要我去帮忙?”
“可以要可以要,”林松言答,“陈烨,没事干的话你也来帮帮忙。”
陈烨站起身:“行,不过不能太久,过两个小时我得去找我对象。”
“随你的便。”林松言听都不听他们究竟是谁要干什么,一手一个推着就往门外走了。
“咔哒”一声,门落了锁。
祝昙看着沙发上横七竖八的吉他和凌乱的手稿:“凌柏,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他们就那样。”
或许是因为屋子里人少了,不用再扯着嗓子怕坐得远的听不清,凌柏的声音也轻缓下来。
“那只能我一个人唱给你听了。”
凌柏把沙发上的吉他抱起来,试了试音准,柔和的伴奏从他指尖淌出来。
“……别再猜,她可曾想过回来。”
“……每段并肩,都不过是擦肩。”
他唱歌还是这样。祝昙想。
凌柏初三毕业时买了一把尤克里里。起初他弹得很不熟悉,磕磕绊绊,还非要表演给祝昙听。
“我不听,”祝昙把耳朵捂起来,“好难听。”
但这事情由不得祝昙做主,凌柏的演奏依旧是天天魔音贯耳,要不是他嗓子好,祝昙的耳朵估计会在那样的折磨下进化成能主动关闭的构造。
后来不知道多少次,祝昙高兴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凌柏经常唱一些新学的歌来哄他开心。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凌柏已经是随手拿起一把吉他或贝斯都能自己来一段的真正的乐队主唱了。
他唱歌还是这样,熟悉的好听。
可是这些歌词祝昙不喜欢。
一点都不喜欢。
凌柏唱完了,问祝昙他唱得好听不好听。
“好听。”祝昙发现自己声音闷闷的。
“那天唱完之后,我就把我和他们的群名改成Stone Heart了。好像从那一次之后,大家都上瘾了。第一年,我们都还在磨合,尝试着把原先自己各自习惯的内容拿出来,和大家一起讨论,看看怎样把这些擅长的东西重新用到我们的乐队里。然后我们就去找机会,看哪里还有能接纳我们的舞台。”
“第二年,我们也终于磨出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原创歌曲。以前都是我们去找场子演出,后来兴城本地的一些酒吧开始主动联系我们了。”
“大概第三年开头吧,我们偶然有一首歌爆了。怎么说呢,跟做梦一样,所以前几个月我们去了不少地方做自己的巡演,也参加过一些音乐节。”
凌柏自顾自讲了一会儿,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的话。
祝昙看见凌柏把脸凑过来,一脸认真又期待地看向自己:“你听说过吗?”
祝昙一瞬间有些愧疚和心虚。凌柏说的话挺令他意想不到,Stone Heart竟然拥有着比他曾经认为的要高得多的关注度和成就。
可惜他从来没有关注过乐队的消息,更没想到这些内容里面可能包含着一个他过去所熟知的凌柏。
祝昙深呼吸,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我平时不太关注这些。”
“嗯,”凌柏却点点头,像是毫不意外,“也就是今年初吧,我们去参加了一次主办在泓城的音乐节。”
祝昙诧异地把眼睛睁大了些,想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突然又想起在这次见面前他们已经多久没联系,一场他本来就不会去的音乐节大概也无法成为断线重连的理由。
“这么巧啊。”停顿了片刻后,祝昙说。
“嗯,是很巧,”凌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回去顺便看了眼。你爸爸的小卖部已经关掉了。”
祝昙没应。这些话题聊着聊着有一点变味,仿佛他们依然是可以无视中间几年,像以前一样无话不谈的关系。
凌柏则像是一无所觉似的,从过去聊到未来规划:“目前乐队这边还是在兴城本地发展最好,大家都比较熟悉,所以我毕业之后也暂时不会离开兴城。乐队这个房子是新租没多久的,因为都马上毕业了,不能总在学校的话,得有个其他地方,方便大家一起排练。不过我家还是在昨天晚上我们住的那里。大家都有自己的住处,除非排练特别紧张,一般都是各回各家。”
祝昙点头,一边把他说的每句话都记下,一边有点恶狠狠地想,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我没想到你也在兴城读大学,”凌柏像是能读心似的突然说,“这里离泓城那么远。至少接下来两年我还在这边,能有个照应。”
“从昨天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说。”凌柏又说。
祝昙感受到凌柏的视线,从他的眼睛、鼻子,再到下巴,又回到他的眼中。
他想知道凌柏是怎么想,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看他。
为什么他可以做到从昨天到现在都若无其事?
大概是昨晚的酒劲熬到现在终于清醒,祝昙终于找到心底强烈违和与不爽的源头。
昨晚会在酒吧偶遇就是个纯粹的意外。如果不是昨天的巧合,那么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他们的关系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祝昙都有了老死不相往来的觉悟,那证明他们在见面之前的关系一定是非常尴尬,像千年不化的古老冰山。
那凌柏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一见面就跟没事人似的,玩笑和照顾一个不落,介绍完过去又介绍将来规划,简直是春风拂面。
这样的行为结果理论上只在两类关系身上出现。
第一种。两个人的关系从来如胶似漆毫无嫌隙,哪怕是闹矛盾,那也只是头天小打小闹,第二天转头就忘记了的好关系。这种可能性在现在的他们两人身上出现的概率为零。
第二种。两个人即将在未来发展一段新的关系。有这样的预期,才能促使人在面对另外一个完全不熟悉的家伙时,事无巨细地进行倾诉或汇报。这同样没有可能。
还是那句话,分开这么久,谁还没有个老死不相往来的觉悟呢?
要真想和好,何必得等到上天轻飘飘落下一个巧合。
祝昙想得难受,心脏和喉头都有些发梗,又听凌柏依然若无其事地讲。
“小祝,我说了这么多,能不能稍微也向我透露一下关于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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