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吐槽的心态，陈潇刚走进面试房间，就看到眼前的简历，眼睛豁然一亮。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巧合之事，简历上的人，正是中午在楼下碰到的那名女子。
刚才，老板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语言攻击，直接让他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初见的美好。
陈潇拿起简历，仔细阅读起来。
“章玖月，女，23岁。”陈潇暗自心道，只比自己小3岁。好吧，谁让自己没读那两年的研究生呢？但凡多读两年，自己也不做律师这吃力不讨好的职业了，现在的用人市场，卷的研究生就跟大白菜一样，自己这小本科生，只能来做这没有学历门槛的律师了。
“高分通过法律从业资格考试，研究生发过五篇论文，还是燕京大学优秀毕业生。”“优秀！遥不可及！”陈潇内心暗自嘲讽道：“自己在上学时，就是这些优秀学生眼中的鄙视对象，认为自己不务正业，就是他们奖学金的分母。现在倒好，竟然来给自己做助理。”不过，陈潇内心也承认，怪不得老板让自己跟她多学习一下，能取得这种成绩，肯定是有极其优秀的习惯，这确实是需要长期养成的。
“跆拳道黑带？”这够少见的呀！当她的男朋友，应该压力很大吧，一个不顺心，怕是就要被一顿痛扁。
陈潇又仔细看了看章玖月简历，看了半晌，最终得出一个评价：“着实好看！”
难道自己被徐二少一句话说的开窍了？陈潇想到中午自己的回答，还是觉得有些打脸。
正想着，章玖月已经走进了面试间。她轻轻朝面试官方向鞠了一躬，随后坐到位置上。
自信，清澈。这是陈潇内心直观的评价。
老板带着令陈潇感觉虚伪的嫣然一笑，道：“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章玖月泰然自若的自我介绍起来，连续三分钟的一顿输出下来，陈潇只记得什么GPA4.0、司法考试高分、5篇发表论文、燕大优秀毕业生、多个实习经历等等，每一项都是自己达不到的。
“以上就是我的自我介绍，感谢各位面试官给我这个机会，希望能够有更多交流。”在章玖月自信的笑容中，她结束了自己的自我介绍。
老板含着满意的笑容，轻轻点头，并眼含深意的看向陈潇。
陈潇只感觉老板已经把“满意”两字写在了脸上，而且这眼神仿佛在内涵自己：“看，这就是我要的人，优秀！你这种鼠辈，当年我是怎么看走眼招进来的？！”
老板见陈潇没有发言，又道：“陈潇，如果招她进来，以后就由你负责带她了，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陈潇内心一阵吐槽，“刚才还说让我和她多学习呢，怎么不继续说了？”
但是，面对这样优秀到近乎完美的简历，他一时半会也没想到有什么需要问的问题。这种人，简直就是把“靠谱”两字写在了脸上。不招进来的话，也许哪天，自己就成为笑柄。
章玖月也一脸自信，面带笑容的等待自己的问题。
陈潇想了想，想到了自己在楼下看到的那份指南，便问道：“我看你拿了一份面试指南。想问一下，那个指南有什么内容？有用吗？律所的每个团队都不一样，为什么会觉得那东西有参考性？”
章玖月不记得是自己是如何结束的面试。她只记得，当时自己有些有语无伦次，这在一向自信、任何事情都准备充分的她身上，确实有些少见。
主要是对方的问题太离谱了。
其实对方的问题很简单，只需要答“为了更充分的准备、可以触类旁通，到时候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即可。但是，因为自己提前的准备被别人突然拿出来问起，面对完全陌生的问题，自己一下子有些惊慌，从而在局势上陷入了被动。
这，就是老律师的套路吗？她第一次在陈潇身上，感受到了来自一名资深律师的压迫力。明明自己已经充分准备，坚定的内心却仍然被对方一语打乱，节奏直接被别人牢牢掌握。
后来，还是老板给自己圆场，他又一次骂道：“你什么时候偷看人家怎么准备了！
早就告诉你，不要总是想着不按套路出牌。现在是在面试，你不要聊面试外的东西！
在老板的又一顿输出下，陈潇乖乖的闭上了嘴，章玖月也顺利的拿到了offer。
开玩笑，老板对着章玖月的笑已经堆在了脸上，不招进来，那不就是打老板的脸么？
面试下半段在轻松愉悦的氛围中结束。末了，老板又说：“明天有个客户过来，说是有个投资纠纷要咨询，陈潇，这是你的专长，你带着小章一起做，争取把代理拿下来。小章，你跟他多学学。”随后，便起身拍了拍陈潇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带着威胁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陈潇友好的伸出手，道：“你好，陈潇！”
章玖月也赶紧起身，道：“章玖月，请多关照。！”
陈潇竟然有些紧张，道：“不敢当，互相学习！”
章玖月带着期待的眼神看着陈潇：“久闻陈师兄大名，没想到第一次面试，就被师兄问住了。师兄你的问题如此刁钻，请问你是如何知道我看过那个面试指南的？”
陈潇看着对面闪亮的双眸，竟然不敢直视，侧过了头，总不能说，我看你太好看了，顺便了看一眼你手上的东西吧。于是支支吾吾的说：“哦…你说这个啊，那个面试指南，我参与了编写，现在来面试的，没有不看的吧！是不是，很好用？”
好用个屁啊，整场就自己问了一个问题！陈潇感受到了对方已经不知道怎么接话，已经不敢在面试间久留，生怕对方问出更多的问题，便赶紧说道：“我还有工作，你等下去找人力办完入职就回家吧，好好休息，明天正式参与案件。”
“刚才老板说的案子呢，要不要提前看一下？”章玖月问道，不提前做好准备，总让她的内心有些不安。
“我也没拿到资料呢，明天见了面再说吧。就是个投资纠纷，能有多大事，临场发挥就行！”陈潇一脸无所谓。
“好吧。”章玖月略带纠结的道。
“行，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上午再见。”陈潇挥一挥衣袖，略带潇洒的就要离开。
“师兄，我还没确定要来呢！”章玖月俏皮一笑。
陈潇一愣，心中有些失落，还是回过头来道：“没事，看你！有更好的选择，肯定不用来这里受老板的这鸟气。你别看他现在对你这么好啊，笑脸相迎的，但这都是资本家的丑陋嘴脸。等你进来以后，指不定什么样呢！你看我，被他骂的样子…”
“师兄，我是开玩笑的！”还没等陈潇说完，章玖月便哈哈一笑道：“我本来就是要来这个律所、这个团队的。没想到有师兄在，那就更要来了！”
陈潇心中也是一松，道：“那就好！那就好！希望老板对你好一点。”
不过，他的内心也有些奇怪，这么好的简历，这么高的颜值，去哪里不是别人抢着要，为什么非得来这里呢？
……
这天，因为白天耽搁了很长的时间，陈潇加班到深夜才回家。
律师行业虽然专业性很强，但是归根到底，很大程度上还是一个体力行业。夜晚，陈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靠在窗边看向夜空。
月光还是那么无私的洒下来，照耀着这片大地。繁星点点，点缀这整个夜空。每当深夜，陈潇经常会感叹造物的神奇，宇宙的浩瀚，提醒即使自己每天沉浸在法律规则的犄角旮旯里，仍然不要忘记胸怀宽广的世界。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一颗匠心的同时，不会充满匠气。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古人，早已把这人生的哲理写在了文章里，让他能在繁华功利的世界，保留那么一些初心。
白天发生的一幕幕，像石子一般激起回忆的浪花，往事点点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想到了，自己本科时的风流倜傥。那时的自己，年轻英俊、自信潇洒、才华横溢，所有的课堂、所有的竞赛，永远都是被抢着抱大腿的对象，自己仿佛是上天的宠儿，也得到了学院里很多女同学的青睐。
然而自己最终却在隔壁的艺术学院，找了个漂亮的舞蹈女生做女朋友。四年下来，二人也如神仙眷侣，羡煞了诸多旁人。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太多、太多，也留下了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然而就在陈潇幻想二人美好的未来时，她却提出了分手。
分手那天，她说了很多，陈潇只记得廖廖几句。一句是，你没有保送研究生，将来不好找工作，让陈潇气笑了；还有一句是，我最好的年纪就这几年，我等不到你摸爬滚打混出来了，对不起。就这一句，又让陈潇所有的不满情绪都消减了。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所以陈潇依稀也还记得，那天她坐进豪车的身影。自己站在路边，远远看着车的影子消失，心里满是那句，我最可惜的，就是在不合适的时候遇到了合适的人。
再后来，陈潇打听到她已经嫁人了，老公是一个创业公司老板，富一代，年龄相差很大。那天，陈潇没有多说话，喝了一整夜的酒。从那以后，他把这些记忆，都藏在了心底。
但人总是这样，只愿意回忆那些快乐的片刻。时间久了，就会忘记那些痛苦，这也许是连单细胞生物草履虫都会有的趋利避害本能。在无数个加班失眠的夜里，陈潇还是会偶尔把这些回忆拿出来咀嚼一下。
这几年来，陈潇一度以为自己不会再爱了。工作，是他的全部；客户，是他的恋人；写字楼里的那间江景办公室，就是他的奋斗目标。
直到，章玖月的出现。
想到她，陈潇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缘分这个东西，有时候真的是奇妙至极。当然，美女的特权，就是会让人把这份奇妙记得更久一些。
陈潇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还是这么肤浅，看见人好看，就又产生了心动的感觉，真是从内心鄙视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真正打动他的，是对方那清澈的眼神，是那自信的神采，更是那无畏困难的朝气和斗志。
鲜衣怒马少年时，又何惧岁月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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