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半夜,手机震动,薛庄明给我打电话了。
他的声音是颤抖的,跟我说:“我收到病危通知书了。”
我一下坐起来,问他:“怎么了?”
他在那头缓了缓呼吸,又对我说:“丫头,要不你来一下吧,东子不在,我有点撑不住了。”
那头我听见桑榆压抑的呜咽声,默默挂了电话。
梅瑞林跟着我起身,我冷静回头:“你睡你的,睡醒忙你的去。”
已经转去了丽大附院,薛庄明在,桑榆在,一直带老二的育儿嫂也在,情理之中,楚天云自然也在。
凌晨三点,几个人合力摁着已经哭哑喉咙的老二,才六个多月的小宝宝,看着很受罪,护士已经给他的头发都剃光了,孩子太小血管细,只能从头上抽血。
晚上我们走后没多久,孩子又一次的黑便,接着没多久就开始便血,急忙忙的送去医院,本来还不想惊动楚天云,但无奈一直信赖的医生也查不出原因。
一管接着一管,孩子本来就是便血,现在又要从脑袋上抽这么多的血。薛庄明爱子心切情绪控制不住,他一发飙,空气骤然凝滞,护士的手都抖了。
我走过去碰了碰他:“先别急,等他们的结果。”
桑榆的注意力一直在孩子身上,听见我说话才回头,却上来一把抓住我,哭红的双眼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看了一眼跟外科主任站一起的楚天云,我说:“再等等。”
因为失血过多,孩子还要输血,输血的过程很痛苦,孩子出现了强烈的反应,又给打了一针镇定剂。
化验结果出来,便血的原因还是找不到,接着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折腾的孩子奄奄一息,竟然又给下了一张病危通知书。
桑榆熬不住,薛庄明也看不下去让她这么煎熬,连哄带骗的把她给劝回去了,她临走前看我,我说:“放心,不会有事的。”
我估计他们已经差不多知道是什么病因了,只是关乎到小太子,他们不敢草率,薛庄明发飙,自己老娘都按不住,要是再搞个乌龙,让孩子受这么多罪,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逃。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几个主治医师做了一次会诊,然后由楚天云过来通知。但她看看脸色阴郁的薛庄明,难免还是有些发怵的要斟酌用词。
“怎么说?”我问。
我本来是跟薛庄明并排坐的,楚天云过来我就站起身了。
她看我情绪要更复杂,毕竟我生刮了她亲二弟,又是她侄孙女的亲妈。我人瘦,衣服又穿的宽松,按理肚子是看不出来的,但她问我:“你跟这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吃喝,不饿吗?”
薛庄明被这话提醒了,说了句:“我去抽根烟。”就走了。
楚天云跟我聊了一下情况,让我转告薛庄明,我点点头。
她看我这么爽快的应承,说道:“庄明好像挺信赖你的。”
我诚心诚意的说:“我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尊师重道。”
她又问我:“那你不恨他吗?他要是当初能……”
我打断了,回她:“我今天的日子也不差,人不都要往前看么?”
她沉默的不说话了。
薛庄明过来,给我拿了一瓶牛奶和一块栗子糕,外面冷,他是裹在外衣里的,递我手上时还热乎乎的。
我接过来,看栗子糕也不大,正好够我一个人的份量,于是就没让他,自己吃完,也把奶喝了。
然后转述了楚天云的话。
“他们怀疑是美克尔憩室,一种发病率很低的先天性小肠疾病。就是小肠上长了一个憩室,但也不能确定,需要在手术过程中才能确诊。如果手术过程中没有找到这个憩室,也不一定是其他原因,很有可能是孩子太小,就是找不到。”
“所以现在有两个方案,一么就是再观察观察,看看能不能稳下来,这个病大部分是不会发病的,发了也要等到少年阶段,很少有这么小的婴儿就发病的。二么就是手术,要是能找到那个憩室,直接切除一绝后患,但要是找不到,又不能发现其他原因,那孩子等于就白白被开膛破肚。”
“有先例,就上个月,人家那小孩都八岁了,也没找到。但如果你确定要手术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医生,孩子就不动了,让他来开飞刀。”楚天云就算了,一来年纪大了,二来手术台上要避亲。
话说完,我望着薛庄明,薛庄明抬眼也望着我。
“他不是不应熟人的吗?”薛庄明定了会儿说。
“人活于世,哪能没点人情世故呢,怕麻烦话当然要说的绝一点,但事情不会做绝的,我去开口,两边都欠个人情。”我说。
薛庄明面露嘲讽,却用着自嘲的语气低声念叨:“你哪里来的人情!”
“我去跟他睡一觉就有了。”我笑笑。
“唉——”薛庄明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要不还是再等等吧!”
“哎,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忽然一脸严肃的盯着薛庄明。
薛庄明见我严肃,脸色也正了正,回我一句:“从没爱过。”
“滚!”我朝他乜眼,继续问题,“你老婆那时候是处啊?”
薛庄明很轻的“啊”了一声。
“操,我特么的真是高看了你!”脏话脱口而出,但情绪包涵了很多很多。
薛庄明忍不住嘴角一咧,回道:“是啊,男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俗气。”
看他还有话要说,我呛了一声:“别说但是了,我不想听。”
他噎了噎,有感而发道:“你这种女人就是登鼻子上脸,一宠就坏,你看我们家小榆同学,怎么宠都没事,所以人家才能一世受宠,才是享福的命。”
我说:“我没她聪明,我的聪明都摆在脸上了。”
他说:“那我们就庸俗一点!”
“那就明天吧,我带他一起来。”我说。
他的手伸来拍拍我的肩,我瞅他一眼,正色道:“别老对我动手动脚的,你个不检点的有妇之夫!”
薛庄明有些仓惶的抬起胳膊,然后特别大声的吼道:“滚!”
滚就滚,招呼都不打,转身抬脚就走。
我回家都半夜了,春花姐起来要给我弄些吃的,我摆手不用,叫她去休息,自己煮面时,梅瑞林回来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点,他撸起袖子过来接手。
住进来这么长时间,好像进厨房的次数屈指也没必要数,我就只给两个女儿做过一次辅食,结果她俩都只赏脸吃了一口,勉为其难的才给咽下去。梅瑞林更是从没踏过步,从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享受的特别理所当然。
太高科技了,灶头找了半天,水龙头放不来饮用水,冰箱一开就报警,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感觉就像是笨手笨脚的贼,心虚来的叫人恼火。
保姆看我俩不得要领本想进来说什么,但脚步踌躇了一下又走开了,我撇着嘴抱怨人类社会不该发展的太先进,梅瑞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要不我们回到原始部落去?”
“回到原始社会,第一个死的就是你这种人。”我说。
他给我一个硬朗的下颌角:“瞎扯,我们这种人到哪都是人上人。”
他的优越感是刻在骨子里的,从来不认为众生平等,当然,我也知道众生平等是鬼扯。
终于可以吃饭,我们坐在一起对着锅,一边吃一边聊了聊,我说去做鉴定,他问我:“想好了?”
我反问他:“想好什么?”
他说:“折磨我呀!”
“别这么说我,我真不能确定。”我说,“折磨你也是折磨我自己,况且受罪的也是我自己。”
他朝我抿唇笑。
我都不敢盯着他了,道行再高也架不住这人对我太了解,敏感又敏锐,举手投足,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何况我……明明是罪魁祸首,可我对他却恨不起来,而且我也知道,我跟他同罪。
第二天上午,我和梅瑞林一同前往,薛庄明已经安排好了,从取样到化验过程,我俩全程都在,结果当场就出来了,然后再把所有数据消除。
我确实不能百分百的肯定,但看到结果还是舒了一口气,梅瑞林倒是全程很淡定,看我放松下来,还来一句:“演技不错。”
没吃午饭,我们又去上一次的医院,还是约的金医生,梅瑞林陪着我把各项产检都做了。这个月份都可以做四维了,我们一起看到了宝宝第一面,面部轮廓还挺秀气的,也知道性别了,果然是个男宝。
所有结果出来,总体还行,就是我的身体本来还不能这么快怀二胎,这次负荷更大,金医生叫我生完这一胎一定要好好保养了。还有和第一次一样,体重偏轻胎儿偏小,要加强营养还要控制。
金医生没问我其他的,一点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晚才来产检,看梅瑞林在,他没提要去做心理检查的事,就叫我多放松,不要太操劳。
梅瑞林倒是问了很多,化验单上有不合格的地方,他都详细咨询,还问了许多注意事项,甚至问了夫妻生活怎样才能保险一点。
金医生很专业,有问必答,还给介绍了几个安全的姿势,以及其他放松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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