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是在那天和晋贺发消息后,第四天的下午回来的。她并没有提前知会任何人,毫无预兆就这么出现在家门口。
我和晋贺站在原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可林姨好像对此并没察觉,径直进了家门,笑着说:“我回来了。”
把行李箱和她手里提着的购物手提袋丢进玄关旁的杂物室,林姨只挽着她的手提包出来了。
林姨一边朝客厅走来,一边对我和晋贺说:“小温,小贺,你们俩跟我去趟超市,我们去买点菜回来。”
话语间的间隙里,她掩唇,克制地咳嗽了几声。
我笑着问:“今晚林姨你下厨吗?”
说完后才看清林姨略微苍白的脸色。
还没深思什么,我便看着林姨莞尔一笑,从手提包翻出一个白色抓夹,随手挽起她那头深栗色的长发。
“对啊,出了一个多星期差,回来当然得给你们做点好的,还得劳烦你们给我当下苦力。”
“行啊。”我爽快答应,用胳膊肘撞撞晋贺,转头说,“听见没,苦力?”
晋贺白了我一眼,懒得搭理我,只对林姨说:“我负责提菜。”
林姨笑道:“行啊。”
略加休整,查看了下冰箱里的库存,林姨暗自思衬了会儿要买的菜,便拉着我和晋贺出门了。
一如林姨平时的作风,最后我们大包小包的,提了不少回家。
刚进家门,放好食材,我和晋贺就累得瘫在沙发上。林姨却重新整理了下她的头发,挽了起来,换了身家居服,便开始在厨房忙活。
当厨房里砧板与刀刃接触的微闷的声音均匀地传来时,玄关处响起了咔嚓的开门声。
我和晋贺对视了一眼,惊讶地看向玄关处。
林姨一回来我便知会了母亲,屏幕那头的母亲回的简洁,只道了一个“好”字。
但我知道,母亲今天一定会早归。
只是我没能想到,她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我抬腕看了眼手表,才五点半。
我暗暗叹了口气。
母亲啊。
前几天就扒拉着和林姨的聊天框,但却闷声不响的,也不会说想念,就只会这么默默地盼着人回来。
只是何苦这么等着也不亲自问一句,还一听到人回来了就按捺不住赶回家来,明明说句想念也许就比沉默地等待更行之有效——更行之有效地以解相思啊。
我敛了眉,不知为何觉得母亲和林姨这样的相处模式很奇怪。既从来不提喜欢和爱,也不会诉说想念——不止母亲,林姨也是如此。明明不是个和母亲一样沉闷内敛的人,却偏偏在这上面和母亲心照不宣似的。
我觉得费解。
林姨此时推开了厨房的推拉门,带着水渍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看向还在玄关换鞋的母亲,浅笑道:“回来了?你今天回来得挺早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买了很多菜,想吃什么都可以做。”
母亲循着声音转头去看林姨,正准备开口回答,可换鞋的动作不知怎么突然就顿住了。
右手手腕抵着鞋柜边缘支撑着身体,拿着钥匙,还微弯着腰,可母亲抬头看向厨房的目光却怔愣着,目光像是移不开似的,带着一闪而过的惊艳。
我不知道那份惊艳是不是我的错觉。
母亲的喉咙不太明显地滚了滚,然后有些艰涩地开口:“嗯,公司没什么事,所以今天回来的比较早。我没什么想吃的,你看着做就好。”
我眯了眯眼,疑惑地循着母亲的目光看向林姨,旋即便找到母亲眼神这样直勾勾,表现这样不寻常的原因了——
林姨穿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搭及膝短裤,还围了条比较简约的深灰围裙。
没有任何修饰的面容依旧明艳,只是较平日里多了些许清丽。
家居服的领口偏大,加上方才林姨微躬身在围裙上擦手的动作,领口微向下滑落了些,于是肩颈处便露出了一片白皙滑腻的肌肤,和线条流畅优美,充满骨感美的锁骨。
加上方才在厨房切菜洗菜,T恤还略湿了几块,林姨整个人都透出一种放松自然,很有生活气息。
抓夹在脑后随意地低绾起头发,鬓角有些许碎发垂落,随性慵懒。因为清瘦,林姨下颚线条也流畅清晰,皮肤白皙细腻,在穿过客厅落地窗的阳光照耀下发着光,莫名就有些少年感。
是很让人心动的模样。
也难怪母亲在玄关处应完林姨的话后,眼神却始终没移开。
直到林姨回望她的眼神肉眼可见地变得疑惑起来了,她才反应过来,若无其事撇开了眼,可神情却分明地不自在。
晋贺个迟钝地家伙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无所知地胆大妄为,还直接问:“妈,你刚看什么呢?”
我转头去看他,看见这人脸上是显而易见疑惑。
……
这个家伙真是!!!!没!救!了!
真的有种想把晋贺这个不会读空气的家伙拽走的冲动。
我为这个人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感到羞愧。
母亲愣了愣,敛目欲盖弥彰似地,答道:“没什么。”
晋贺将信未信地点了点头,幸而没再追问。
母亲进门后径直朝林姨走去。
许是察觉到母亲想做些什么,林姨也并没有转身回厨房,在原地站定,静静看着母亲,等着母亲一步步朝她走去。
等母亲终于走到林姨面前时,她的目光微向下移了点,然后停留在林姨裸露出的那片肩颈上。
眼神闪烁了一会儿,母亲的眸色微深。莫名有些执拗似的抬手。不由分说地,替林姨把衣领子朝上拉了拉。
掩去了那一大片锁骨和雪白的肌肤后,母亲微暗的神色才略微缓和,语气有些令人捉摸不透,言简意赅地,像是在解释她刚刚的行为:“衣服没穿好。”
林姨怔忪片刻,没放心上,也并没多想,只点头应了声好。说完以后不知怎么又掩唇咳嗽了两声。
可我却莫名想了起来,林姨被申戊灌的神志不清,酩酊大醉,凌晨一点才到家的那一晚,母亲好像也是这样。
如出一辙的微暗的眼神,如出一辙的遮掩似的动作。只不过上一次是用西装外套,这一次是伸手替林姨整理罢了。
我从中嗅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许可以称之为莫名的占有欲吧,我想。
忍不住眯了下眼睛,我暗自想起过去那些年里,母亲总是温吞,几乎从未表现出过这样的情绪。
可最近却频繁出现,莫名让我觉得好像会愈演愈烈。
想不明白缘由,我摇摇头不再深思。
林姨在厨房里一如往常的忙碌。
母亲从前偶尔会帮忙打下手,偶尔会在餐厅里最接近厨房的位置坐下,默默工作,顺便陪伴着林姨。
只是今晚的母亲,没有选择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
虽然我有理由相信是因为林姨今晚已经把择菜洗菜这种事都做好了,但我还是直觉,即便不是如此,母亲也会这么做——
林姨在厨房忙碌,母亲就倚着厨房推拉门的门框,一边和林姨说着话,一边目光沉沉地追随着林姨,专注而又柔和,如影随形。
母亲看着林姨的目光过于专注了,专注得让人觉得,如果目光有温度,林姨早已发起烫来。
显然林姨也察觉到了,所以动作微不可查地别扭僵硬了起来。
好一阵以后,母亲仍没收敛,林姨像是硬着头皮开口道:“怎么了吗?”
母亲像是在神游,迟钝地半晌才回身,迟迟地轻声道:“啊?”
“啊,没什么,我就看看。”迟迟地意识到林姨方才问的问题,母亲轻喃似地答道。
林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磨磨唧唧半天才道:“做个饭而已,没什么好看的,你去忙你的吧。”
母亲应着“好”,但是却并没走开,反而换到了厨房内的水池边站着,继续看着林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姨说着话,弄得林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埋头做菜,陪着母亲说话。
我在客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原本站在水池边的母亲不知怎么的就靠近了林姨,厨房外我所能看到她们两个的身形逐渐重叠,气氛莫名。
不知怎么林姨突然动了动,我抬眼看见她身后的,母亲的神情。
母亲眼睫颤动着,目光微微上移,飞快扫了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无声地,又小心地往林姨的方向贴了去,于是两个人的身形又重叠了,严丝合缝地。
我不知为何想起陈深来家里吃饭那天晚上,林姨送完陈深回来,满身疲惫,于是先上楼睡觉了,还给母亲留了盏床头灯,母亲说上去看看林姨,却一去不复返时,我和晋贺偷看到的情景。
那时的母亲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地,一点点圈着林姨的手,直至与她十指紧扣。
再看看现在的母亲,我莫名觉得,母亲在试图和林姨靠得更近些。
不止是肢体,更是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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