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蔚蓝的天空。
比大海还要辽阔，亘古不变的东西。
阳光。
金色的阳光。
带来温度，生命赖以生存的东西。
海水。
多变的海水。
寻常的存在，让人舒适的东西。
相同的东西，不同的东西，喜好让事物的界限分明，又模糊。
啼哭。
婴儿的啼哭。
让人烦躁，也是生命诞生的表现。
是谁在啼哭？银色的发丝，水色的眼眸，是“我”在啼哭，“我”诞生了。
男人看着面前的婴儿，他懵懂的睁着眼睛；青年看着被海水包裹的，两个婴儿，他们对视着。
——
细微的啼哭出现在王宫的一处房间中，国师匆匆赶来，他打开房门，看清其中的景象时眼中的欢喜几乎要抑制不住，赶紧连通术式。
鲛人王端坐在议会厅中有些头疼，其他五个议员争得面红耳赤，把议会厅弄得跟街口市场似的闹腾，他看了看举着财政状况的财务大臣，看来要解决完还要些时间，他放空了思维，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他的王后是族中一位骁勇善战的战士，平定了寂烬海沟数十年，虽不是王族，但也实力高强，海族中无一不听过她的名号，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差，甚至可以说感情很好，只是对方更在乎海族的安危，个人的爱情被排在了后面，留下他们的孩子后就又披上战甲平定暴乱去了，结果在突如其来的地脉紊乱中丢了性命。
鲛人王压下心中的悲伤，至少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只是过了那么久都没有破壳，若不是其中的生命气息平稳健壮，他就真的要以为出现不测了。
忽然一道通讯术式出现在了他面前，是王宫的内部通讯，最高的A加密，鲛人王神色一凝，难道是寂烬海沟那里出事了？他赶紧接通了术式，国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鲛人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其他五位议员都停了下来看向他，“出生了，而且是双生子？！”
“是啊，而且资质恐怕不一般，这一点还得您亲自来看。”
影像出现在他面前，发自内心笑着的中年男人抱着两个懵懂的婴儿，纯粹的发色与眸色无不彰显着血脉的高贵，鲛人王摸了摸自己带着几分浅灰的头发心中一阵激动，这两个孩子一定能带领海族到前所未有的地步。
——
喜悦的人，父亲、国师、侍从、议员，他们的笑容倒映在一汪水色中。
他们因为什么而喜悦？因为“他”的诞生。
“他们很看重你们。”青年这样说着。
男人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接下来的故事，银发的王脸上的喜悦沉寂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凝重，侍从的脸上出现慌乱、惊恐，国师的嘴巴张合着，似乎是在劝说。
“他们在害怕，害怕一个无心之人，一个胸膛内没有跳动，一个不知道情感为何物的怪物。”
男人与其中一个婴儿对视着，他的脸上除了那份白纸般的懵懂，余下的只有平静，就好似本能的喜怒诉求都不存在。
——
“陛下，这恐怕......”
议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国师率先说道：“陛下，二皇子他还是个孩子......”
鲛人王握了握拳头，他沉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许任何人外传讨论，照顾好他们，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是。”
说完他们离开了房间，国师看了看在池中的两个孩子，又看了看鲛人王的背影，赶紧跟了上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
“陛下，恕我多言，若是想要让二皇子活下去，需要用其他物品去替代心才行......”
不怪他们态度怪异，不少地方的文明中，心都是与脑同样重要的存在，心脏缺失却安然出生，简直是闻所未闻，失去了鼓动血脉的器官，面上的神情空白，若他并非王族就算了，但他是王族，而且是实力绝不会弱的王族，没有感情，实力强大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将不安定的因素扼杀在摇篮中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是......
几日后，鲛人王拿着一个木盒回到了这里，他打开外面的禁制，从中取出了一片散发着绿色荧光的叶子，这是从王所传下的秘藏中取来的东西，「生命」的具现化，用来取代心脏再好不过了。
他不太熟练地抱起次子，看着他面色平静到甚至有些漠然的孩子，无言地将叶子融入他的心口，温和的力量充满了孩童的身躯，他昏沉地睡了过去，鲛人王将他放回充盈着海洋力量的池中，他的兄弟眨着眼，看着在水中吐着气泡的弟弟，又看了看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鲛人王摸了摸长子的脑袋，心中很是复杂，身为父亲的他宁愿他们的资质再平庸一些，也不愿意出现这种情况。
时间就这样过去，鲛人王虽然想要亲自去培养两个孩子，但实在分身乏术，鲛人王族本就越来越稀少，在他这一任只有他一人，哪怕他的资质在历任王中都算不上优秀，可也没有别人能够担起这个位置了，寂烬海沟的封印，其他海域的污染，各种术式的维护，他只有很少的时间能够回王宫。
鲛人王让国师负责教导两位皇子，并且对外宣称自己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大皇子凌锋，那个健全的孩子，这不是偏心，而是一种保护，他很清楚身为王族要面对的是什么，权力接替引发的内忧外患不是什么轻松的东西，凌炘的问题太过明显，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国师同样事务繁忙，但他尽量抽出许多时间来教导两位皇子，从人文道德到术式体系，都是一视同仁，可底下人的嘴终究是管不住的吗，尤其是贴身照顾的侍从，他们对上凌炘的眼睛时总会被他不似孩童的神情激地匆忙转移视线，联想到他没有心，实在太过矛盾与诡异。
“每次靠近了二皇子我都害怕......还是去大皇子那边好啊......”
“谁不是这么想的呢，虽然他还小，但是怎么看都奇怪啊，之前还突然不见了到晚上了都没见到，我们去找突然又出现，都要吓死我了。”
“小声点，被别人听见就不好了...不过要我说还是陛下心软，听花房的谁来着，反正听说恐怕是不知名的伟大存在降下的诅咒，夺走了原本的二皇子的身体呢！”
“天哪！”几个聚在一起的侍从惊呼出声，接着赶紧张望着四周，发现没人才松了口气，还好二皇子的院子里一般没什么人来，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了，随意议论王族，还是在陛下专门禁止后说的，命有几条都不够花的。
“不过说不定是真的......二皇子才几岁啊，都比我们厉害了，哪有人类能做到啊？”
“那是王的血脉厉害，说不定祂就是为了高贵的血脉才夺走了身体呢，真不知道以后二皇子会变成什么样。”
“唉，反正不是我们该担心的，干活干活。”
他们说的不错，凌炘五岁灵魂的强度就超越了他们，孩童小小的身体就这样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短暂驻足后离开了这里。
凌炘来到凌锋的院中，与他同岁的孩童手中正拿着一把调整过大小的长枪，手腕翻转之间在面前金属制成的假人上留下深刻的伤痕，这是父皇亲自教给他的枪术，凌炘并没有这样的待遇。
见到他来，凌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把枪放到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你怎么来了？没人和你一起吗？”
凌炘看了看四周，凌锋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向他招了招手：“我不喜欢其他人过来，这里没有别人，快过来，之前他们送了些点心来，尝尝。”
凌炘点点头，顺从地走了过去坐在凌锋对面，面前的点心松软，被做成了正适合他们这个年纪入口的大小，他有些好奇地看了看，接着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喜欢吗？喜欢的话都给你吃。”凌锋满不在乎地嚼着点心，老实说他并不太喜欢这个味道，凌炘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最后只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凌锋先开口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说话。”
“因为别人都不太喜欢我说话，不管是照顾我的人，还是老师，或者父皇，还有哥哥你。”
“我？有吗？”凌锋有些不解地指了指自己。
“我和绿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那是因为他们不喜欢你你还不管教他们，你的地位比他们高，告诉国师或者父皇自然会有人去教训他们，你为什么要忍着？”孩童不加掩饰的话脱口而出，同样的，就算他知道这一点却也没有主动提及，因为凌锋不理解，也不在乎。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样。”
“算了，你怎么高兴怎么来吧。”凌锋把那盘点心向他那边推了推，他百无聊赖地勾着手指，一边水池中的海水涌上空中变化着样子。
“哥哥。”
“嗯？怎么了？”
“我是怪物吗？”
“怪物是什么？”
“我不知道，是大家不喜欢的东西吧。”
“那你应该不是吧，我不讨厌你。”
“那我是什么？”
“你是我弟弟凌炘啊。”
凌锋随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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